宋晴輕輕啐了一口,“我才不嫁你呢,你有老婆,還到處納妾,把我娶了去,擺哪啊?當花瓶嗎?我不干!”
楊秋池瞇著眼睛笑嘻嘻道:“你不嫁我這樣的,你想嫁哪樣的?”不過說實話,她是宋知縣的侄女,家庭背景雖然不知道,不過看宋知縣寵她那樣,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她這樣的官宦嬌小姐,娶過來腦袋都要大給她,她真要嫁,自己敢不敢娶還得掂量一下。
“我要嫁,就嫁一個一心一意只對我一個人好的男人。”宋晴輕輕給楊秋池捶著肩,微微抬起頭,十分向往地說道。話峰一轉,在楊秋池的肩膀上使勁捶了兩下,“絕不嫁給你這樣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大籮卜,哼!”
楊秋池噯喲了一聲:“輕點,你要捶死我啊?我怎么就花心大籮卜了?”
“還說不是,我聽蕓兒小妹說,你前一個小妾芷慧姐姐就是看你花心,才偷偷跑掉的。”
“瞎說~!”說道秦芷慧,楊秋池心里一疼,低聲說道,“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
宋晴方才的話剛說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輕輕扶住楊秋池的肩膀,俯下身靠在他頭邊:“秋池哥哥,我說錯了,我這兩天也看出來了,你的確是個好人。芷慧姐姐不會有事的啊。別擔心。”
楊秋池點點頭:“咱們還是繼續吧。”
好啊,宋晴又輕輕給楊秋池捶了一會,才乖乖地坐在一旁,托著下巴看楊秋池忙活。
也已經很深了,房間里掛著幾盞燈籠,照得屋里亮堂堂的。馮小雪來過幾次,看楊秋池在忙,也不好催他睡。本來要陪著楊秋池,見宋晴在一旁陪著,楊秋池又一個勁勸馮小雪回去睡,不用管他,這才一個人回屋睡了。丫環月嬋時不時過來給他們兩倒倒茶,換個燈籠之類的。
楊秋池將死者的頭發粘在上面,然后根據人的皮膚進行著色,盡可能接近人的外貌。慢慢的,那沒有有些恐怖而沒有生命的顱骨和粘土,一點點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少女。這時候,四更天都已過了。
宋晴盯著這塑像,都傻了,好半天,才輕輕說道:“真美~!”想了想,又說道,“不知道是她本來就這么美,還是秋池哥哥你故意把她變得這么美。”
楊秋池笑道:“人的頭面部的外部形態是以骨骼作為基礎,與面部軟組織厚度有關的,人的五官的位置、結構、形態,差不多都取決于骨骼的形態,要是她本來就不美,我依照固定比例復原的人,也絕對不會美的。”
“那我們怎么找到這個人呢?”
“讓你老爹找畫匠把她畫下來,四處張貼,我相信用不了幾天,就會有消息的。”楊秋池將雙手撐在桌子上,俯下身看著這美麗的少女雕像,“因為,這么美的少女,一定很有名。”
完工了,該休息了,楊秋池讓宋晴睡在秦芷慧的新房,就別回去了,宋晴不愿,堅持要回去。讓丫環月嬋送,宋晴也不干,要楊秋池親自送。反正就在縣衙里,楊秋池要拿個小燈籠,宋晴笑他縣衙里還怕鬼嗎?楊秋池也就不好意思拿了,兩人趁著夜色一起出了門。
現在已經是初冬,初冬的深夜已經很冷,宋晴打了個寒戰,楊秋池笑道:“你穿這么少,我給你拿衣服去。”
“別!別麻煩了,就幾步路。”宋晴拉著楊秋池的手,亮晶晶的眼睛很象夜空里的星星,“秋池哥哥,你摟著我好嗎?”
楊秋池心頭猛跳了一下,深夜掩蓋了她臉上的表情,也掩蓋了她少女的羞澀。如果這個要求自己拒絕,那會傷害她的。楊秋池最不愿意的,就是傷害一個無暇少女的心。他輕輕攬住了宋晴的腰,宋晴貼近了楊秋池,緊張的幾乎能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
短短的路,兩人都沒說話,生怕會打破這夜的寧靜。他們兩走得很慢,就像云河里徜徉的星星,品味著這夜的美。可再遠的路,也有走到的時候,何況本來就沒多遠。
兩人走到內衙大門前,宋晴打了門,聽到里面門子開門的動靜,宋晴突然踮起腳,在楊秋池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門開了,楊秋池還沒反應過來,宋晴的倩影已經消失在了門里。
――――――――――――――――楊秋池已經躺在床上好一會了,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馮小雪軟軟而溫暖的身子纏在楊秋池身上,輕聲說道:“夫君,在想什么呢?”
“你醒了?――沒想什么。”
馮小雪扭了扭身子,讓自己纏得更緊一點:“我知道,你在想宋晴吧。”
楊秋池身子微微一震,掩飾道:“瞎說,我在想案件怎么偵破的事。”
馮小雪沒再爭辯,停了一會,說道:“其實,宋晴姑娘挺不錯的,不過她是知縣大老爺的侄女,知縣老爺他能……”說到這里就停住了。
是啊,方才楊秋池一直在回味宋晴在自己臉上印得那個吻,他心里很清楚,對一個明朝女孩來說這意味著什么,別說宋朝了,就算是在現代,這樣的事情,也是不能開玩笑的。難道她真喜歡自己嗎?她來廣德縣才多久啊,與自己在一起也沒多長時間,怎么會呢?難道自己真的那么有魅力嗎?楊秋池有些暗自得意,要是她娘肯讓宋晴嫁給自己作小妾,那就好了,只怕有相當難度。
楊秋池見懷里的馮小雪沒說話,懷疑她是不是在吃醋,可黑暗里看不清她的表情,便摟緊了她光滑如綢緞般的身子:“別亂想了,小雪,我有你就足夠了。”
馮小雪將臉貼在楊秋池的胸膛上,輕聲說道:“小雪知道夫君對小雪好,只是……別太委屈了夫君自己……”
第二天一早,宋知縣和金師爺、宋晴姐妹來到了楊秋池家。楊秋池還在睡覺呢,只好強行爬起來洗漱完畢,出了房間。見到宋晴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可宋晴好像沒發生過昨晚上那事情似的,仍舊和宋蕓兒說笑打鬧,時不時偷偷看一眼楊秋池。等楊秋池的目光迎上她的時候,又飛快地逃開了。
楊秋池將他們帶到停尸骨的房間。宋知縣一看這頭像,吃了一驚,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金師爺也驚嘆了一聲,說道:“這不是醉鶯樓的可瑩姑娘嗎?”
宋知縣點點頭:“我也覺得像可瑩姑娘。”宋知縣說到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掩飾道,“本官只,只見過她一面,幾年前的事情了,她美麗的相貌留,留給我的影響很深。”扭過頭去問楊秋池:“賢侄,這個頭像真的就是那個白骨還原的樣子嗎?”
“是,應該差不多。伯父,你認識嗎?”
宋知縣還沒回答,丫環來報,說龍子胥來訪。
楊秋池有些吃驚,這龍子胥不是在為他老婆辦理后事嗎?怎么跑來了。趕緊迎出門,問道:“龍先生事情辦完了嗎?”
“辦完了,”龍子胥恨恨說道,“也沒什么可辦的,這賤人敗壞我門風,他們娘家也感到臉上無光,這喪事也就沒甚么可辦的,草草埋了了是。”
原來如此,楊秋池帶著他來到房里,龍子胥給宋知縣見禮之后,轉眼看見了桌上那少女頭像雕塑,頓時也如木雕一般呆住了,直愣愣看著這少女頭像:“可瑩?”轉頭看著楊秋池,急聲問道:“楊少爺,你怎么有可瑩的雕像?你認識她?我找她找得好苦啊!她在哪里?啊?”一個勁搖著楊秋池。
“你認識她?”楊秋池問道。
龍子胥點點頭,還是連聲追問:“你告訴我啊,可瑩在那里?她是不是怪我,才躲起來再不愿意見我了?”
宋知縣、金師爺和龍子胥都認定這人就是一個叫可瑩的姑娘,那就沒錯了。聽宋知縣他們的話,似乎這女孩子出身青樓,應該很有名氣。宋知縣這些科舉出生的所謂的風流雅士,那是當然會認識她的了。金師爺經常給官老爺們找這種女子來喝酒助興,當然也認識。
宋蕓兒一把拉開龍子胥:“你冷靜點,你先告訴我們,她是誰?”楊秋池等人也點點頭。
龍子胥扭過頭又仔細看了看那美麗的少女頭像:“她是寧國府醉鶯樓紅牌歌女,名叫金可瑩,自從兩年前與她在廣德一別,就再也沒見過。”一把又抓住楊秋池的手,急切問道:“楊少爺,你快告訴我,她在哪里?”
“她已經死了,以前誤以為是你老婆的那具白骨,就是她。”
龍子胥臉張大了嘴說不出話,放開手,后退兩步,又看了一眼那頭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仰面倒下。
楊秋池連忙一把扶住,只見他面若金紙,牙關緊咬,鮮紅的血痕掛在嘴角,已經昏了過去。急忙掐人中。龍子胥好半天才醒了過來,看了看他們,突然翻身而起,撲過去抱住了那頭像,將臉貼在上面,號啕大哭起來。
楊秋池輕拍他的后背:“龍兄,保重身體,咱們還要為金姑娘報仇呢。”
良久,龍子胥才止住了哭泣。
楊秋池說:“龍兄,你把這金姑娘的事情盡可能多的說給我們聽,我們才能發現其中的線索。”
龍子胥抽噎著說道:“我家原來在寧國府,家底還算得上殷實。五年前我認識可瑩的,有一天,我和易峰兄弟去醉鶯樓喝酒……”
“易峰?易峰是誰?”楊秋池問道。
“就是寧國府郝員外的公子,一個朋友。”
一聽這話,宋蕓兒怪模怪相地看了看宋晴,嘻嘻而笑。宋晴板著臉白了她一眼,沒說話。
龍子胥接著說道:“認識了可瑩,那時候她才十五歲,人美,歌喉好,尤其是長袖舞,讓整個寧國府都震動了。我經常去聽她唱歌看她跳舞。一來二去我們就熟了。我填詞,她譜曲,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曰子,真是……”龍子胥抽抽噎噎哭了起來,再也說不下去。
楊秋池等人也不勸,這種事情你越勸他哭得越厲害。好一會,龍子胥哭聲低了,才接著說道:“我家原來還是有些田產的,后來父親作生意蝕了老本,我又……我又整天往醉鶯樓里扔錢,以至于家道中落,老父親和老母相繼病死。家徒四壁,老鴇再不讓我進醉鶯樓。房子田地又都被我賣光扔到醉鶯樓里了。沒辦法,我才被迫搬到廣德縣來。替人家抄抄寫寫混口飯吃。”
“金可瑩并沒有因為我窮了就嫌棄我,經常偷偷帶著一個小丫環跑到廣德縣來找我。還是一起填詞譜曲,她常常自己花錢請我飲酒唱歌跳舞,時不時還給我一些接濟,是她給我了活下去的勇氣。”
“最后一次見到她,是兩年前,記得好像是春天,桃花開了,她帶著小丫環乘車來找我去踏青,我們喝酒、吟詩作賦,好不快活,直到下午,她才乘馬車離開。那以后,我就再沒見過她。”
楊秋池問道:“你沒去找過她嗎?”
“當然找過,而且不止一次,醉鶯樓的老鴇說那一天她出去了就沒回來,我不敢說她來找我了,怕他們找我麻煩。”
“你能記起來是哪個月嗎?”那欠條上月份不清楚,很可能字條上的那一天,就是金可瑩被害的時間。
龍子胥低頭回憶了一會:“應該是三月份,因為我記得二楊秋池問道:“你方才說,金可瑩每次來找你,都帶了一個小丫環,你知道這小丫環的名字嗎?”
“名叫春芽。”
“現在在哪里?還在醉鶯樓嗎?”
龍子胥搖搖頭:“不清楚,我那以后再沒去過醉鶯樓。”
不知道是不是醉鶯樓這三個字起的作用,宋知縣這一次反應到很快:“咱們馬上趕去寧,寧國府醉,醉鶯樓找這個小丫環。”
金師爺道:“東翁,我們去就行了,你公務繁忙,還是不去了吧。”
宋知縣說道:“不,我放心不下,還是一起去吧”一半是前途命運的原因,一半是醉鶯樓自身的誘惑。眾人見他堅持,也就不好再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