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你蔡松坡如此推重,看樣子此人確不簡單。”
“難怪此人能夠收復青島。”
“此人有光復青島之大功,所以他楊皙子如此上心,馬上就盯上了。”
“新朝未立之前,他楊皙子先替老袁收攏一員虎將,也是大功一件。”
“照這個架勢來看,新朝確立,他楊皙子鐵定是要當首輔了。”
聽到這最后一句,梁啟超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
“什么新朝舊朝的咱們辛亥老兵,犯不著推翻掉了滿清皇帝,又伺候一個袁皇帝”
一位蔡鍔的部下可能是喝多了,說話的聲音變得高昂起來。
“大家不要胡亂猜疑……”蔡鍔擺了擺手,說道,“大總統現在沒有必要走這一步……”他轉過頭輕輕咳了兩聲,“如今打敗倭寇,國是初定,正是建設發展的好時機,切不可因此而發生內訌,那樣的話,就是給倭寇再次入侵我國的機會了……”
聽了蔡鍔的話,席間的喧鬧聲漸漸的平息下來。
梁啟超看著面色憔悴但神情卻顯得有些激動的蔡鍔,在心里暗暗的嘆息了一聲。
第二天一早,楊度便早早的來到了中南海居仁堂,向袁世凱匯報和楊朔銘見面的經過。
“他也是君憲派,不贊同共和之行于中國。”楊度對袁世凱說道,“而且他對我國國情有著更深的理解,甚至可以說超出了古德諾博士所見。”
“原來如此。”袁世凱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但眼睛里卻不自覺的閃過一絲興奮的亮色,“看樣子此人不但是個將才,在這方面也是很有才能的,只是咱們以前不太了解。”
“他本人似乎對造船極有興趣。”楊度想起了在楊朔銘家里看到的那艘“定遠”號鐵甲艦的模型,對袁世凱說道,“從他給我的印象來看,他對軍事的興趣,似乎遠遠比不上實業。”
“噢?你這么看?”袁世凱露出了驚訝之色,“你覺得他的心思其實是在實業上?”
“不錯。”楊度點了點頭,非常肯定地回答道,“其實我們昨天的談話內容,大部分是關于實業的。他對國家建設和經濟發展有好多設想,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都很有道理,而且聽起來實現的可能性很大。”
“看樣子他和蔡松坡完全是兩路人。”袁世凱沉思了一會兒,說道,“行事倒是頗有當年李文忠公的風格。”
“他和我談過他在贛西興辦實業的經驗,他說他建立的雖然都是民用企業,但一旦國家有變,都可轉為軍用。他的贛軍裝備精良,全國無有出其右者,也正是因于此。”楊度說道,“我覺得,將來他在實業方面的成就,應該高于軍事。”
“要是這樣的話,我倒是大可不必擔心他會惹什么麻煩了。”袁世凱看了看楊度,臉上現出了欣慰之色,“杯酒釋兵權這一步,在他這里就用不著了。”
“正是。”楊度說道。
“過兩天代表團就好出發了,我今天干脆見見他吧”袁世凱想了想,說道,“如果他真是一心想辦實業,不是孫大炮那樣的徒有虛名,我倒是樂于成全他的志向。”
袁世凱說著,按了按電鈴,一位秘書出現在了門口。
“請陳次長過來一趟。”袁世凱吩咐道。
陸軍部,秘密會議室。
“大總統見過他了?”
“是,楊將軍得到大總統召見通知后,迅即動身前往大總統府,大總統在居仁堂接見了楊將軍,大總統和楊將軍言談很是歡洽,大總統當即授予了楊將軍一等嘉禾勛章和一等白鷹勛章,只是楊將軍沒有穿軍服,當時未能佩帶。”
“他沒有穿軍服?”
段祺瑞聽到了這樣的報告,眉頭立時皺了起來。
“是的,楊將軍穿的是大總統賞賜的便裝漢服。”報告者回答道。
“有意思。”徐樹錚笑著搖了搖頭,“看樣子他很善于揣摩大總統的心思啊。”
“他們都談了些什么,你知道嗎?”段祺瑞想了想,又問道。
“具體的內容尚不清楚,據總統府的人說,大都是關于實業方面的。”
“我明白了。”段祺瑞的面色陰沉了下來,他點了點頭,報告者隨即敬禮后退了下去。
“你怎么看?又錚?”段祺瑞轉向素有“小諸葛”之名的徐樹錚。
“大總統沒有讓他楊瀚之回江西任職,是防著他坐大。畢竟他在一年多的時間里就弄了一支強軍出來。大總統讓他在山東任職,是為了防止日軍卷土重來,而又調其本人進京,一方面是想要加以羈縻,另一方面,是向其暗示將予重用,觀看他的態度。”徐樹錚說道,“而他楊瀚之也不是傻瓜,對大總統的用意心知肚明,因此欣然來京陛見,并向大總統示以無掌兵權之意。他之所以穿便服見大總統,其用意就是向大總統表明心意,以安大總統之心。”
“聽說楊度那家伙和他打得火熱,那就說明,他很可能是贊同帝制的了。”段祺瑞皺著眉頭說道。
“有這個可能。至少應該是不會反對。”徐樹錚說道,“我覺得他這么做,很可能是邀寵避禍之計,他自己心里只怕未必真的贊同。”
“也許是吧”段祺瑞長嘆一聲,坐了下來,“他和我都是一樣,可憐一場天大之功,付諸流水。”
“這一次如果不是陸軍部預先統籌全局,做了應對措施,想要戰勝倭寇根本就不可能,”聽了段祺瑞的嘆息,徐樹錚的不滿之情溢于言表,“可仗打勝了,不但封賞沒有咱們什么事,咱們這些老弟兄反而招了忌,我看他袁項城倒不如直接把陸軍部撤掉算了,反正也沒用了,讓統率辦事處那幫人來干好了。”
聽了徐樹錚的怨言,段祺瑞的情緒不知怎么反而平靜下來,他冷笑了一聲,沒有接口。
“他楊瀚之其實也應該來看看咱們的。”徐樹錚說道,“他能當上贛西鎮守使,還不是靠著咱們?”
“現在這個時候,他還是不要來的好。”段祺瑞平靜地說道,“這樣對他自己和咱們都有好處,以他的聰明和剛才的表現,應該能想到這一點。”
徐樹錚敏銳地從段祺瑞的話里聽出了什么,他一邊點著頭,一邊盯著段祺瑞的臉,想要知道他的想法。
“蔡松坡的身體一直不好,我還笑他是白面書生,身體弱不是當軍人的料,沒想到笑話人不如人,前一陣子戰事緊急,還覺不出來,現在冷不丁松口氣兒了,這難受的地方,是越來越多。”段祺瑞捶了捶自己的腰,喘了口粗氣,說道,“今天我就告個假,多將養一段時間吧部里的事情,就都交給又錚你了。”
聽了段祺瑞的話,徐樹錚先是一愣,隨后馬上明白了過來,立刻點了點頭。
“所謂的‘人算不如天算’,我倒要看看,這天兒到底會變成什么樣兒。”段祺瑞的臉上現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自言自語的說道,“冷眼旁觀,又何嘗不是快事一件呢?”
當楊朔銘得到段祺瑞請病假的消息時,他已經接到了外交部要他隨代表團一同前往美國的通知。
“老段竟然病了,咱們走之前,用不用去看望一下他?畢竟人家幫了咱們不少的忙……”黃韻芝想起了段祺瑞當初幫的大忙,對楊朔銘說道。
如果不是段祺瑞這個陸軍總長的幫忙,楊朔銘這個冒牌的贛西鎮守使想要順利的當下去,還不知要費多少周折(這當中的秘密,只有楊朔銘夫婦和幾個圈內重要的人知道)
“他又不是真病,有什么好看的,去了倒更不好。”楊朔銘笑了笑,說道,“再說時間也來不及了。”
“也是。”黃韻芝有些好笑地點了點頭,“要不就等回來再說吧。”她看著收拾行囊的丫鬟仆役們,輕聲說道,“如果以后咱們長住京城,想不見都是不可能的了。”
“別想那么多了。”楊朔銘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先把這一趟去美國的事辦好了再說。”
“我看了,你這一次不是去美國協助談判的,是去考察的。”黃韻芝想起了楊朔銘讓她幫助準備的東西,不由得又笑了起來。
“不光是去考察,咱們要做的事情,其實很多。”楊朔銘說道,“給孫珩嘉和老吳的電報,已經發出去了嗎?”
“發出去了,他回電說他同老吳和咱們在天津會齊。”黃韻芝答道,“老吳說他也過去。”
“很好。”楊朔銘點了點頭,“他們倆都來,我還能省點事。”
“對了,你那兩個造船狂人把你設計的那個什么‘黃河’級戰列艦好一通罵,說是垃圾,他們倆表示堅決反對,并給出了另外的方案。”黃韻芝取出了一封厚厚的信,交給了楊朔銘。
“這兩個神經病,他們是怎么知道‘黃河’級的事的?”楊朔銘沒有打開信,而是又塞到了妻子的手中,問道。
“可能是聽海軍部的人說的吧?”黃韻芝說道,“海軍部在公司里有不少單子,而且還派了長駐辦事處,他們倆也許是聽辦事處那些人說的。”
“‘黃河’級其實是……”楊朔銘想象著史選侯和林郁箐氣急敗壞面紅耳赤的樣子,有些好笑地縮下了后面的話,“算了,這兩個神經病愛費這樣的腦筋,就讓他們去費好了。”
“信不看了?里面好象還有設計簡圖的。”黃韻芝有些奇怪地看著楊朔銘的舉動,問道。
“等在船上,沒有什么事,當玩意兒看吧。”楊朔銘笑著說道。
“對了,有一件不太好的事,不知道老孫和老吳告訴了你沒有……”黃韻芝象是想起了什么,有些遲疑地說道。
“什么不太好的事?”
楊朔銘回想著這兩天孫琿和吳杰給自己發的電報,有些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愛妻。
“還記得我和你說的那個日本女間諜嗎?”黃韻芝小心地看著楊朔銘的臉色,輕聲說道,“她跑了。”
“跑了?”楊朔銘愣了一下,立刻問道,“怎么跑的?”
“我和你說過,她生得很美,你知道吧?”黃韻芝的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她……用色誘的辦法騙看守打開了鐐銬,然后殺了他們,拿到鑰匙后逃了出去。”
“這都過去多少天了,老唐怎么還留著這個活口?難道他看上了那個女人不成?”楊朔銘有些惱火地說道。
黃韻芝看到丈夫發了火,露出了害怕的神情,但她不知怎么,心里卻暗暗有一絲高興的感覺。
“這兩天事情忙,我竟然把這個事給忘了。”楊朔銘在腦海里想象著日本女間諜越獄的情景,冷笑了一聲,“看樣子我還真小看了這個時代的日本間諜的能量。”
“你馬上用我的名義去給老唐發電報,讓他小心提防,別讓日本間諜殺回馬槍去廠里搞破壞,再抓到日本間諜,馬上刑訊,然后格殺勿論,無論男女。”楊朔銘想了想,對黃韻芝說道,“另外,你派人和江姐聯系一下,我有事情要交待給她。”
黃韻芝答應了一聲,正要離開,楊朔銘突然又叫住了她。
“算了,別去找江姐了,就給老唐發電報吧。”楊朔銘沉吟了一下,說道,“這件事等從美國回來后再說。”
1916年6月2日,中國外交代表團從天津乘船出發,前往美國洛杉磯,參加由美國總統威爾遜主持的同日本的和平談判。
1916年7月10日,中國代表團到達洛杉磯,受到了美國方面的熱情接待。
1916年7月12日,以日本外相加藤高明為首的日本代表團到達洛杉磯。中日雙方當日即展開了談判。
盡管亞洲兩大國之間的戰火硝煙已經塵埃落定,但此時在遠離中日兩國本土的洛杉磯,另一場不流血的戰爭,在一開始就已經呈現出了白熱化的狀態。
“如果貴國政府現在仍然還堅持以‘二十一條’為談判的基礎,我們就不必在這里繼續浪費時間了。”陸征祥沉著臉看著坐在對面的日本外相加藤高明,用不容置辯的語氣說道,“‘二十一條’是對全體中國人最大的侮辱,請您最好不要讓我再聽到這個詞。”
“我國政府是帶著十分的誠意,應威爾遜總統的邀請,來這里同你們談判的,請你們不要在談判當中制造不必要的障礙,”加藤高明看了看坐在旁聽席上的美國總統威爾遜和國務卿羅伯特.蘭辛,大聲說道,“不要以為你們取得了一點點小小的勝利,就可以得意忘形,日本帝國的強大是你們無法想象的”
一位翻譯將加藤高明的話譯成了英語講給威爾遜和蘭辛聽,威爾遜聽到加藤高明的話后,只是微微皺了皺眉,而蘭辛的臉上卻現出了不快之色。
“關于日本帝國和軍隊的強大,我們已經有所領教。”陸征祥冷笑了一聲,說道,“現在我國還關押著上萬名日本戰俘呢,他們每時每刻都在盼望著重新回到日本,而他們的政府,卻還在這里浪費時間。”
聽了陸征祥的譏諷,加藤高明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他想要駁斥陸征祥的話,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不由得十分尷尬。
到現在為止,他還是不明白,為什么被中隊包圍在安丘至高密一帶的日軍會向中隊投降,而沒有選擇“玉碎”。
如果這些人“玉碎”了的話,他今天就不會面對這樣難以辯駁的恥辱了。
遠離戰場的他當然不知道,那些日本陸軍官兵,是在經歷了怎樣可怕的遭遇之后,才做出投降的決定的。
“我們還是不要爭論這些了,現在戰爭已經結束了,我們來到了美國這樣一個充滿著和平的國家,還是心平氣和的進行討論吧。”日本外務省派出的談判特使石井菊次郎說道,“如果貴國政府有好的提案,為什么現在不拿出來呢?”
看到日本人的態度有所松動,威爾遜和蘭辛的臉上都現出了滿意之色。
聽到日本人不再堅持“二十一條”,陸征祥好容易才放松了臉上崩緊的肌肉,轉頭向顧維鈞和楊朔銘投過詢問的目光。
由于談判的對手過于狡詐陰險,在北京的時候,一向儒雅的陸征祥就不得不拿掉自己原來文質彬彬的面孔,換上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具,對他而言,這么多天一直保持著這種和他本人性格一點都不符合的狀態簡直是莫大的痛苦。由于談判的折磨,回到家里的陸征祥面對和他一向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比利時妻子,也經常需要好長時間才能恢復常態。
顧維鈞看到陸征祥面部極其豐富的表情,不由得暗暗好笑,他從秘書手中取過一個文件包,將里面的幾張紙抽了出來,遞給了陸征祥。
“這是我國關于兩國和平和重新確定外交關系和地位的提案,請大臣閣下過目。”陸征祥將文件推到了加藤高明的面前,盡量用平緩的語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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