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攻擊
寫下了這些文字之后,施坦因霍夫合上了筆記本。
此時窗外傳來了鏗鏘的腳步聲,施坦因霍夫再次來到了陽臺前向外望去,這一次他看到的,是大隊邁著整齊的步伐向前走著的蘇聯士兵。
這些蘇聯軍隊是來協助德軍作戰的,象進攻直布羅陀,希臘和土耳其,都少不了這些扛著三弦琴、“莎”沖鋒槍和紅旗,唱著《國際歌》的蘇聯士兵的身影。
看到隊伍當中飄揚的一面面紅旗,施坦因霍夫的臉上禁不住現出一絲厭惡之色,他皺著眉頭轉身拉上了窗簾,重新又坐回到了桌子前。
日本,東京。
由日本軍政首腦參加的御前會議在皇宮的一間寬敞的大廳里舉行。房間里擺放著兩張長桌,桌子的盡頭是一張相對短一些的桌子,桌子上統一的蓋著帶有格子花紋的桌布。長桌后面,分別坐著日本的政府高官和軍事首腦,他們是內閣總理大臣石原莞爾,海軍大臣米內光政,陸軍參謀本部總長、裕仁天皇的弟弟閑院宮載仁親王和陸軍大臣杉山元。
自太平洋戰爭爆發以來,日本和中國開戰已經一年有余,但是,戰局的發展卻與天皇和日軍首腦預期相矛盾。按照日本人原來的計劃,日軍發動進攻之后,蘇聯應該在幾個月內出兵,和日軍一道夾擊中國,然而事與愿違,蘇聯忙于和德國一道進攻歐洲,對東方的戰爭不聞不問,結果中國戰場不但牽制了日軍大量的兵力,隨著戰爭的進行,無論是日本海軍還是日本陸軍,都無法取得優勢,而且還有越陷越深的跡象。而現在戰火竟然延燒到了日本本土,尤其是東京竟然遭到了中國空軍的大規模轟炸,日本軍民遭受了慘重的傷亡,因此會議還沒有開始,裕仁天皇的臉色就已經十分難看。
“支那軍空襲的傷亡數字統計出來了沒有?”裕仁聽完了陸軍大臣的簡報,陰沉著臉問道。
“正在統計當中,很快就會有確切的結果。”杉山元可能是擔心已經統計出來的數字說出來后會驚了圣駕,因此選擇了模糊處理。
天皇用冷冷的目光掃視著自己面前的大臣們,說道為:“朕已經聽你們說了很多,但是朕并不滿意,對支那的作戰已經進行了這么長的時間,但是結果并沒有如大家以前所說的那樣,直到今天,日本本土已經面臨著巨大的威脅,你們現在還有什么別的說法嗎?”
負責軍事戰略的幾個大臣都沒有說話,石原莞爾看了看四周,說道:“為了盡快解決支那問題,內閣方面已經和蘇聯代表做了深入探討,希望蘇聯方面能夠盡快出兵,原則上蘇聯方面已經同意了我們的要求,現在只等蘇聯方面的軍事部署完成……”
裕仁點了點頭,但石原莞爾還是能看出來,裕仁對他說的老生常談并不是很感興趣。
“這個,朕已經知道了。”裕仁說道,“朕現在想知道的是,作戰方面有什么新的戰略方針沒有?”
海軍大臣米內光政連忙說道:“根據海軍省和陸軍省的研究,我們認為我們有必要持續上次那樣的作法,對敵人的后方,也就是支那中央政府所在地北京以及各個主要工業重心城市進行同樣規模的戰略轟炸打擊,讓敵人陷入恐慌和失控。如果我們的戰略轟炸獲得成功,吳佩孚政權或者崩潰,或者迫不得已和我們談判,兩種結果,對我們都很有利。”
“支那的戰略轟炸已經給我們造成了空前的損失,我們能給支那造成同樣的損失嗎?”裕仁質問道,“這種戰略轟炸的結果,日本能承受得了嗎?”
閑院宮載仁親王將一份報告書放在了裕仁的面前:“這是完全可能的,陛下。如果我們集中陸海軍的航空力量,對敵人的心臟實施致命的打擊,支那軍隊不可能處處設防,到時候必然崩潰。”
“朕擔心的是,沒有等到支那崩潰,日本就先崩潰了。”裕仁冷笑了一聲,拿起了文件。
“陛下擔心的國土防空問題,很快就能得到有效的解決。”石原莞爾說道,“我們已經研制出來了最新式的火箭動力截擊機,可以用于國土防空作戰。德國最近一段時間在國土防空方面取得了重大的進展,他們已經答應提供給我們最新式的截擊機研究資料和樣本。德國最新式的截擊機在戰斗中成效顯著。”
聽了石原莞爾的話,裕仁的臉色好轉了一些,他點了點頭,開始迅速的瀏覽起手中的文件來。
“和支那人對我們做的一樣,戰略轟炸將不局限于軍事目標,政治和經濟中心也列在打擊目標之內。”閑院宮載仁親王說道。
“是這樣,如果把政治和經濟中心作為目標進行轟炸,就可以說他們是軍事目標,因為它們直接和軍事行為有關。”
“嗯,朕覺得這份計劃很好,但有些細節方面,還需要認真研究,但這種戰略轟炸的想法是可以實施的,這個方案,就先這樣定下來吧!朕希望這一次,能夠如你們所說,盡快的解決問題。”
完,裕仁也沒有宣布散會,就冷冰冰的站了起來,文武官員們也一起站起了身,看著他們神一樣的天皇離開。
海軍大臣米內光政想到他還沒有來得及向天皇報告海軍對中國本土的進攻計劃,不由得一臉無奈的望向首相石原莞爾。
石原莞爾面無表情的看著天皇的身影消失,轉身也跟著離開了會議大廳。
日本,長崎。
火車站內外,扶老攜幼的難民成千上萬。
中日戰事一起,這座日本著名的軍港城市因為戰爭的猝然降臨而變成了血肉橫飛的戰場。城里城外到處都是火焰,大火和煙霧吞噬房屋,爆炸聲震耳欲聾。隨著戰火蔓延,那些原本以為躲在家里就可以相安無事的日本民眾終于變成被開水灌了巢穴的小動物,不得不爭先恐后外出逃難。
和平年代,人分三教九流,官分大小尊卑,社會秩序等級森嚴,但是逃難就不同了,逃難的隊伍里沒有尊卑貴賤之分,人人只有一種身份,那就是難民。
火車一到,人人都在擁擠,身強力壯的擠上去,婦孺老弱者就只好原地淘汰。但是火車大多被征用去運送軍隊,因此本來車次就少的火車站滯留的難民越來越多,不少人已經擔驚受怕地等候了整整兩天。
10月28日,天空仍然是灰濛濛的一片,有消息說東京將發出兩列空車來運送難民。消息傳開,車站人頭攢動,萬民擁擠。這是一個同時充滿希望和絕望的關鍵時刻,人人都有充分理由讓自己而不是別人搶先登上火車脫離苦海,問題是當許多理由擁擠在一起的時候,人人都沒有了理由。
因為兩列火車的全部載運量只能運走滯留難民的不到四分之一。
中午1時,火車在萬眾歡呼聲中開緩緩進站來,許多人過于激動,把前面維持秩序的警察擠下站臺,導致當場壓死壓傷多人的慘案。接著警察對空鳴槍示警,子彈被屋頂鋼梁反彈回來又擊傷數人。不料民眾視死如歸,個個前赴后繼,警察只好退居二線,聽任自由化到處泛濫。此后幾個小時不啻一幅世界末日來臨的景象:車上車下,人人爭先恐后,你推我搡,你不推我也搡,把別人拖下來,自己爬上去,爬窗戶,爬車頂,爬一切可以爬人的地方,甚至連車頭上也墜滿蜂窩一樣沉甸甸的難民,于是又發生擠死踩死窒息暴卒事件若干。
下午3時左右,車站局勢基本明朗,列車大大超載。未上車的在車下垂頭喪氣,擠上車的在車上不免暗自慶幸,更有許多走散了親人的女人孩子到處叫喊,車上車下嚷成一片。不料就在這時,站外突然響起了尖銳的防空警報聲。
是中國人的飛機前來空襲。
火車下的人得了近便,紛紛四散逃跑,或臥倒于田邊地頭,或藏身在溝坎河岸之下。難就難壞了已經擠上火車的人們,盼星星盼月亮,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爭得車上寶貴的一席之地,如果下車防空,豈不等于前功盡棄將勝利果實白白斷送了么
因此車上的人都硬著頭皮不愿下車。膽小的見別人不挪動,便也壯了膽子不動,每個人都心存僥幸,巴望敵機駕駛員看清這是一車手無寸鐵的難民而不是軍隊。有個有國際知識的醫生在車頂上鋪開一面自制的紅十字會旗,好讓中國飛機遵循國際慣例回避民用列車。
但是這回他們恰恰想錯了。
12架從中國航空母艦上起飛的中國“標槍”式艦載攻擊機排出整齊隊形飛臨車站上空,他們的任務原本是尋找和轟炸軍用目標。但由于天氣陰暗,地面的車站列車雖然歷歷在目,但紅十字會旗和難民的身份卻難以識別。哪怕能夠識別,對于每一個被復仇的沖動包圍的中人來說,他們是決不愿意放過面前這個打擊敵人士氣的大好機會的。你們日本大和民族不是萬眾一心嗎
你們不是眾志成城全民效死嗎
既然你們的政府敢于宣布向中國開戰,那么就應該讓你們全體國民懂得侵略的代價意味著什么!
因此當中國飛行員發現地面的列車目標時,他們無疑個個感到精神亢奮喉嚨咕噥作響,一種類似把敵人趕進屠宰場的快意極大地刺激著中人繃緊的大腦神經。轟炸敵國火車是上級下達的命令,軍人只管完成任務而不管道德,研究道德是歷史學家和哲學家們的事,所以中國飛機幾乎無需任何戰術動作的掩飾,就一架接著一架朝目標直接俯沖下來。投彈,掃射;拉起來,再投彈,再掃射,如此循環往復。機槍噴吐火舌,炸彈一枚接一枚落入車站,有的炸彈竟直端端鉆進車廂里,炸得里面的人血肉橫飛鬼哭狼嚎,火車站頓時被淹沒在一片粉紅色的血霧和遮天蔽日的火海中。
這場血腥屠殺歷時約半個小時,兩列火車被炸脫軌,車站內外到處是人的斷肢殘體,許多尸體已不可辨認。
日本陸軍航空兵第22轟炸機大隊的官兵是從當晚的廣播里得知長崎火車站慘案的不幸消息的。
對受害一方來說,轟炸平民當然是一種違反人道主義的野蠻行徑,理應受到國際輿論譴責。但是戰爭本身即是屠殺,沒有人道可言,因此任何對于戰爭的道義譴責和正義言詞同戰爭的行為相比,都是蒼白無力和微不足道的。
分隊長河野中尉由此感到某種無言的自責。
雖然平民列車遭到轟炸并不是他的過失,并且陸軍航空兵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去攻擊敵人艦隊,但是慘案的發生本身就包含著強烈的責備和期待。
如果軍人不能消滅敵人,保護自己的婦孺兒童,那么國家和民眾供養軍隊又有什么用處呢?!
河野洋太,薩摩人,東京大學土木工程系畢業,父親為政府高級官員。也就是說他在當時的社會地位相當的高,享有許多令人羨慕的特權。三十年代社會上留學經商風氣很盛,許多官僚紛紛把子女送到國外去讀書。河野洋太大學畢業后義無反顧地選擇從軍的道路,跨進帝國航校的大門成為一名優秀的飛行員。
1943年10月29日,佐世保,前敵機場
天氣繼續放晴,早晨天剛蒙蒙亮,日本陸軍航空兵第22大隊的飛行員們便全體集合,他們剛剛接到了命令,要求他們緊急起飛,前去轟炸前來進攻的中國艦隊。
“……要讓敵人懂得,大和民族是不好隨便欺負的!
向敵人的航空母艦開火,炸沉它們!
”指揮官憤怒的聲音在航母甲板寧靜的上空嗡嗡震響,“……戰爭是要流血的,但是大和民族不怕流血,血債一定要用血來償還!
指揮官的怒火感染了河野中尉和戰友們,他們都感到周身的血液正在燃燒。
戰斗警報拉響,機場馬達轟鳴,轟炸機魚貫滑向跑道。河野中尉座機編號為209,副駕駛為大鳥久少尉。他們駕駛的“三菱”ki30“九七”輕型爆擊機載彈400公斤,作戰半徑1700公里。
此時陸軍航空兵參戰己經有一段時間了,第22大隊擔負巡邏任務,盡管連續的巡航使飛行員們感到有些疲勞,一個個眼睛布滿血絲,卻仍然斗志不減精神飽滿,同仇敵愾地駕駛飛機編隊出航。
機群起飛約三十分鐘后進入外海,遠遠能夠看見海面戰場騰起的一縷縷炮火煙柱,更遠處的海面上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敵人艦船灰蒙蒙的影子。帶隊長機開始爬高,發出
“搜索航母,準備進攻”
的戰斗信號。
一架架“九七”式輕型轟炸機拉開距離,護航戰斗機已經在頭頂占據高度,河野中尉緊跟長機爬升到高空,然后瞪大眼晴搜尋著目標。
敵艦就在眼前,那些張牙舞爪的中國人正在向日本艦隊開炮,他們的飛機就停在航空母艦上裝彈,加油,然后氣勢洶洶地飛上天空,日本飛機借助太陽光的掩護悄悄地向著敵人的艦隊接近。
“……大鳥少尉,打開保險,做好投彈準備!”河野中尉頭也不回地命令道。
“是!……一定要把支那人的軍艦炸沉到海底去!”投彈手大鳥久少尉大聲回答。
一個鼓舞人心的關鍵時刻即將到來。因為再有幾分鐘,不管中國艦隊是否發現或攔截日本轟炸機群,他們都將無法逃脫領略一番從天而降的炸彈滋味。一想到將沉甸甸的炸彈劈頭蓋腦扔到驕橫的不可一世的敵人航空母艦的甲板上,將他們的飛機、飛行員和水兵統統炸到海里去,日本飛行員心中就充滿不可遏止的亢奮和快樂。
但是偏偏就在這時,“209”號飛機不幸發生嚴重機械故障。發動機突然空中停車,機艙里到處彌漫著嗆人的藍色煙霧。
這是一個出人意外卻又相當必然的飛行事故。
“三菱”ki30“九七”式輕型爆擊機是一種輕型轟炸機,這種輕轟炸機1936年投產,1938年大量投入使用,太平洋戰爭初期也非常活躍,主要用來實施比較精確的俯沖轟炸,這種輕型俯沖轟炸機還曾出口泰國,是日本陸軍很重要的轟炸機。
太平洋戰爭爆發后,由于日本飛機轟炸任務頻繁,沒有充足的戰斗間隙進行大修保養,沒有足夠的零配件按時更換。這就好比一輛不按時保養的汽車難免肇事,或者一個常年累月積勞成疾的人必定會累垮一樣。
“……長官!火勢繼續蔓延,我們怎么辦
”年輕的大鳥少尉沉不住氣,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
“堅持住!……我試試重新發動,你撲滅機艙里的火。”河野中尉頭上滲出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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