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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棋盤之內,棋盤之外

更新時間:2013-12-23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第七十二章棋盤之內,棋盤之外

“報!城內太平賊余黨基本已掃清,只有兩百余賊兵從北城墻乘坐小舟逃走!”

站立在江陵城城樓之上,望著老部下馮何的尸體,梁乘長長吐了口氣。忽然,他好似驚覺了什么,猛地轉過頭來,虎目驚愕地望著那名傳令兵,凝聲說道,“唔?——你方才說什么?城內太平軍余黨基本已掃清?”

也難怪梁乘如此驚愕,畢竟周兵攻入江陵城也不過半個時辰,怎么可能鎮壓城內數萬的太平軍呢?在如此短促的時間內,就算只是搶占另外三面的圍墻這都算不易。

“這個……回稟將軍,經查證,城內太平軍,僅有西側城墻這五千人!”

“什么?”梁乘愣住了。

偌大的江陵城,難道說只有馮浠所率的那五千太平軍?

“那其他三處城墻……”

“經查證,皆是城內百姓!”那名傳令兵抱拳回稟道,“據說受太平賊軍脅迫,換上薄甲假冒守兵,我軍到其所在城墻時,那些百姓紛紛就投降了……”

“……”梁乘張了張嘴,一臉目瞪口呆。

記得初登城樓時,他眺望了一眼其他三處城墻,只望見城墻上人頭涌動,如今這才知道,那竟是手無寸鐵的百姓,換句話說,偌大的江陵城,僅僅只有先前馮浠所率的那五千太平軍。

“[天上姬]劉晴的本隊呢?”梁乘沉聲問道。

“回稟將軍,據城內百姓透露,叛王李彥率四萬江陵兵離開城內的次日,劉晴便率大部隊離開了江陵,不知去向,只留下軍中大將馮浠守城……”

“馮浠那五千兵是棄子么?”梁乘的副將王淮皺眉插嘴道。

梁乘聞言搖了搖頭,嘆息說道,“應該并非棄子吧,要不然,北城墻外也不會準備有賊軍撤兵時會用到的小舟……”

“唔!”王淮點了點頭,忽然心中一動,驚訝說道,“咦?這么說的話,莫非二夫人非但猜到叛王李彥會調兵出城,也猜到了天上姬劉晴同樣會這么做?”

“何以見得?”梁乘疑惑問道。

“將軍你想啊,二夫人遣我軍前來攻伐江陵時,可是說過,[看在你等在妾身夫君大人麾下出生入死,勞苦功勞,妾身此番便送個大功勞給你等]……然后,二夫人就讓我軍選擇究竟是攻伐江陵,還是伏擊叛王李彥了。”

“那不只是隨口一說么?”梁乘疑惑地望了一眼王淮,畢竟在軍中的說法,送某人一個大功勞,就意味是將一樁十分危險但是關鍵的任務交給了他。

“倘若并非是隨口一說呢?”王淮提醒道。

梁乘愣了愣,面色驚訝地四下眺望,喃喃說道,“原來如此……還真是白送給我軍一個大功勞啊!”

“就是折了老馮……”王淮接口嘆息道,隨即,他望著地上的尸體長長嘆了口氣,喃喃說道,“老馮啊,你何以這般沖動呢?賊軍本來就打算待戰況不利時便撤兵,何以你……唉,真是不值!”

“胡說八道!”梁乘瞪了一眼王淮,在深深望了一眼馮何的尸體后,沉聲說道,“若不是馮何殺了賊軍大將馮浠,我軍豈能如此順利攻上城頭?我軍的損失又豈止三千人?——哪怕此處城墻上只有五千賊兵,但若是沒有馮何,我軍將士的陣亡人數絕對不止三千人!——如此,豈能說他的戰死沒有價值?”

似乎是注意到了梁乘臉上的怒容,王淮不敢再說,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

“這樣也好……”可能是察覺到自己語氣過重,梁乘平復了一下心神,喃喃說道,“馮何這家伙,自那日以后便不再將自己當成活人,而是從冥府返回世間向賊軍復仇的厲鬼……終于,他得償所愿了!”

王淮下意識望向馮何的腦袋,望著他那副如愿以償般的釋然笑容,臉上勉強露出幾分笑意。

“是呢……”

懷著肅穆的心情,大梁軍將士收斂了此戰中犧牲的同澤尸首,在將大梁軍的旗幟豎立于全城的最高點,楚王府頂樓屋檐之上后,大梁軍開始了對全城的搜索。

盡管城內百姓口述劉晴已率大軍撤出江陵,但是為人穩重的梁乘還是全城盤查了一遍,畢竟閑著沒事情做嘛。

眼下的江陵城外依舊是一片汪洋,上游依然有洪水沖下,憑著著粗制濫造的兵船,大梁軍根本沒辦法撤兵回到上游幾處山谷的地段。

本來,梁乘還打算著在洪水退去之后,派一支軍隊去支援川古的費國,后來他才知道,在洪水未到時,劉晴便已動員全城的百姓,用泥石堵死了各處城門。

更糟糕的是,被洪水一泡,堵死城門的泥石都結成了一塊,硬如巖石般,等到梁乘清理出一條可出城的道路時,川古費國軍與楚王李彥的戰事早已結束,甚至于,大梁軍連后續幾場戰事都趕不上。

而這,恰恰正是天上姬劉晴計劃中的一環。

“大梁軍……已經沒有在這場戰事中所能出場的機會了!”

在距離江陵城十五里左右的西北,在南嶺的山峰上,天上姬劉晴遙望著江陵城的方向,發出了仿佛勝利宣言般的感慨。

從旁,玉衡神將齊植聞言臉上露出幾分敬佩,笑著說道,“不愧是公主殿下!——周軍多半還以為是占了便宜,攻克了堅城江陵,可實際上呢,周軍只不過是得到了一座空城,城內已沒有一粒米糧,反而,六萬大梁軍這支周軍中重要的戰力因此被困江陵,短時間內難以動彈!”

劉晴聞言淡淡一笑,輕嘆著說道,“事實上,若是可以的話,我并不想輕易地放棄江陵……長孫湘雨水淹江陵的計策太狠了,哪怕我絞盡腦汁,也只能想出這條生路……不過也好,這樣一來,那六萬大梁軍短時內我軍可以不必顧忌了,擋在我軍面前的,眼下只有李賢北線戰場的六萬周兵,與長孫湘雨南線的兩萬周兵……李賢北線戰場的六萬周兵還不能隨意調動,呵呵呵,換句話說,我軍的對手,就只有長孫湘雨那兩萬周兵!”

“而我軍仍有四萬五千兵力!”齊植順口接上了劉晴的話,眼中滿是對后者的敬畏。

了不起……

何等了不起的女人……是,是首領!

在那萬般絕境之下,竟然還能想到這般反客為主的殺招。

齊植不由想到了那日得知周軍打算水淹江陵時的事,包括他齊植在內,屋內所有太平軍將領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堅守城池。

確實,五萬太平軍,再加上李彥的四萬江陵兵,就算周軍水淹江陵,也不能說全然沒有守住城池的可能,但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李彥的江陵兵還是他們太平軍,損失都會是極為慘重。

最圓滿的結果,恐怕也就是付出了七八萬的兵力損失,換掉了周軍那支六萬人的大梁軍。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周軍依然還會剩下八萬兵力,反觀楚王李彥與太平軍一方,卻猶如燃盡的殘燭,再也經不起哪怕一絲一毫的輕風襲掠。

而如今,劉晴卻借助自己的智慧,保存了楚王李彥與她太平軍的戰力,反過來將周軍六萬大梁軍困在了江陵城內。

不可否認,那六萬大梁軍依舊保留著強大的戰力,但是要知道,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戰力,跟全軍覆沒又有什么區別?

因此,從某種角度來說,劉晴用五千兵力,換掉了六萬大梁軍,徹底扭轉了先前不利的局面。

這等高瞻遠矚的智慧,這份對于戰局的準確把握……

神乎其神!

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齊植萬分佩服地望著劉晴,一個僅僅只有十五歲左右的小女孩。

更重要的一點是,劉晴還替那五千太平軍將士留下了退路,在齊植看來,若是戰事順利的話,大將馮浠或許還能帶著兩、三千實際上并未戰敗的軍隊撤到這邊的山崗,如果是那樣的話……

齊植不敢再想下去,他無法想象,劉晴何以會擁有這份遠超世人的智慧。

但是,馮浠沒有回來……

“什么?馮浠將軍戰死了?——被一個已斬掉腦袋的周將殺了?”

當敗軍士卒將馮浠戰死的消息傳到齊植耳中時,齊植呆住了,不單是他,就連劉晴、楊峪、徐樂、嚴邵、姜培、楚祁等人都呆住了。

“怎么可能?”最驚駭恐怕還要數楊峪這位天府軍的主帥。

天府軍,太平軍中一支只有三百人的精銳,全部都是由太平軍第三代主帥陳驀親自教授武藝,哪怕是軍中職位最低的士卒,都擁有著千人將的實力,軍中的伍長、什長,甚至不次于太平軍中某些副將,更別說身為原伯長的馮浠。

天府軍,一支軍中士卒個個擁有千人將實力的精銳,卻只有三個伯長的名額,可想而知,馮浠究竟擁有著何等的實力。

事實上,馮浠也確實展露過他的實力,面對著周將馮何那加持著全身所有力氣的最后一記揮刀,馮浠依然輕松接了下來,此后看準空檔,一劍將馮何斬殺,這份武力,絕對不比馬聃、唐皓這等周軍猛將遜色,哪怕對上現周軍第一猛將費國,也未嘗會出現穩輸的局面。

但是,馮浠還是死了,死在了輕敵之下,或者說,是死在了周將馮何那強大的怨念之下,死在了萬騎馮何軍士卒索命的怨念之下。

“難以置信……”楊峪長長嘆了口氣,他很清楚,馮浠不單單只是一名猛將,更是一名精于指揮軍隊的將領,而這,正是太平軍眼下最缺的。

太平軍不缺猛將,從主帥陳驀往下數,楊峪、馮浠、嚴邵、姜培、楚祁、徐樂、魏虎,枯羊,這些經受過陳驀教導武藝的太平軍士卒,個人實力甚至要超過周軍將領,但是,其中懂得兵陣的指揮型將領,數來數去也只有那么幾個,楊峪、馮浠、楚祁、枯羊,其余像徐樂、魏虎那種將領,充其量只不過是崇尚蠻力、只會沖鋒陷陣的莽夫罷了。

正是因為清楚了解這一點,因此劉晴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

她原以為馮浠能夠回來,應該說,她希望后者能夠活著回來,畢竟日后的戰事少不了這位個人武藝與指揮才能兼備的大將,但遺憾的是,馮浠戰死了,戰死在完全沒有必要的地方。

這就是戰場上時而會出現的變故,亦是長孫湘雨最最厭惡的不安定因素,而眼下,劉晴亦嘗到這份苦楚。

“馮浠將軍的遺體……帶回來了么?”

“回稟公主,帶回來了……”

微微嘆了口氣,劉晴低聲說道,“雖然對不住馮浠將軍……就在此山頭埋了吧,從明后日起,我軍還要經歷多場戰事,實在沒辦法帶著他……”

“是……”

從旁,太平軍將領們紛紛低著頭。

像馮浠這樣的大將戰死沙場,這可是起兵以來第一遭,更關鍵的是,馮浠的死證明了一點,哪怕個人武藝再強,一旦被卷入戰場這個噬人的巨獸口中,也不見得就能幸存下來。

“……”見了馮浠最后一面,楊峪嘆了口氣,揮揮手示意軍士埋在他們所在的山頭,因為這里的風景最佳,用劉晴的話說,這里能夠看到今后幾日即將展開的一系列戰事,雖然隔得挺遠。

撇頭望了一眼劉晴,楊峪這才注意到,劉晴不知何時獨自一人站在山峰的崖邊,遠望著西南方向。

想了想,楊峪走上前去,輕聲說道,“待洪水退下,川古那邊就會展開戰事了吧?——楚王李彥對川古的費國軍……在擔心陳帥么?”

“嗯!”劉晴點了點頭,喃喃說道,“那個女人……我看不透她……”

“那個叫長孫湘雨的女人?”

“唔……”

摸了摸下巴,楊峪輕笑著說道,“我倒是不覺得那個女人有什么可怕的……頂多心狠吧,竟然想出水淹江陵這種毒計!”

搖了搖頭,劉晴正色說道,“楊峪,或許你等沒有感受到,但是我感受到了,而且這份感覺十分強烈……我感覺仿佛是在跟那個女人對弈,博弈一場十分浩大的戰事,棋盤之上,她能清楚瞧見我手中的棋子,反過來,我也能清楚瞧見她手頭的棋子……”

“呃?什么意思?”楊峪納悶問道。

“也就是說,她知道我與李彥會撤出江陵城……”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劉晴沉聲說道。

“知道?”楊峪疑惑地望了一眼劉晴,忽而面色微微一變,驚聲說道,“不會吧?倘若那個女人真的算到,為何還會將六萬大梁軍派來江陵?照公主殿下所言,如此一來,大梁軍就好比消失在這場戰事中,再也起不到絲毫作用……”

“她必須要派!”仿佛是注意到了楊峪的表情,劉晴瞥了一眼他,沉聲說道,“我留下馮浠的用意,就是預防周兵只派小規模的兵力攻江陵,如果攻伐江陵的周軍數量不多,我自然不會如此輕易舍棄江陵……因此,周軍若是想攻下江陵,就只有派大批的軍隊!”

“原來如此……”楊峪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忽而納悶說道,“可是這有什么不對么?”

劉晴聞言皺了皺眉,低聲說道,“與其說是我軍將計就計,倒不如說是長孫湘雨逼我放棄了江陵,因為她知道,我不可能為了一座城池與周軍死拼……好些事,我越來越搞不清,那究竟是她所希望的,還是……單純只是我的計劃……”

“……”楊峪張了張嘴,卻感覺自己插不上嘴。

“就感覺我倆的謀略混淆在了一起……就仿佛我倆合力推動著這場戰事的演變發展……”

望著劉晴呆了半響,楊峪似有醒悟般說道,“這便是公主殿下舍棄楚王李彥的原因?”

“唔……”劉晴點了點頭,繼而皺皺眉,一臉古怪地說道,“或者說,是我倆合力將這場戰事推向了對楚王李彥最為不利的局面……我想借李彥為我太平軍謀求一條生路,而長孫湘雨那個女人,則是想借此機會鏟除三王之一的李彥……”

楊峪不明所以地望了一眼劉晴,雖然沒聽懂,但是隱約卻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他從來沒有想過,打仗竟然還能這么打。

“唔……這么說,你與那個女人,其實挺有默契的是么?——雙方的想法,都瞞不過對方……”

“我討厭那個女人!”咬了咬嘴,劉晴好似小孩子般說道。

“討厭?這是為何?——你倆根本沒有見過面吧?”

“這種事,就算沒有見過面,也能感受到……”仰頭望了一眼略有陰云的天空,劉晴喃喃說道,“她是雨,我是晴,能相處地好才怪!”

“這算什么解釋?”楊峪哭笑不得地聽著這個看似孩子氣的理由,全然想不到,相同的話亦曾出自長孫湘雨口中,與劉晴一模一樣。

“總之……待洪水一退,楚王李彥便要開始對川谷的費國軍進兵了吧?”

“唔……然后,李彥就會被周軍兩面包夾,不出意外的話,撇開李賢麾下那不能輕動的北線六萬兵不談,長孫湘雨手里還留有的兩萬南線兵馬,就會配合費國軍包夾李彥,一舉將其殲滅!——也就是說,南營,那個女人手頭,已沒有可供調動的兵力了!”

楊峪聞言心中一動,驚異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公主殿下叫李彥去襲川谷,原來是想趁機攻打南營么?”

“倘若你真是這么想,那么長孫湘雨不惜讓六萬大梁軍脫離戰場的目的就達到了……”

“這……什么意思?”

“莫要高興地太早了……如果我所料不差,那個女人還能變出兩萬兵來!——那才是她最后的底牌!”說著,劉晴抬起頭,望著已陰云密布的天空。

“憑空變出兩萬兵來?怎么可能?”楊峪聞言一臉不可思議之色。

遙望著葫蘆谷的方向,劉晴正色說道,“葫蘆谷西邊的川谷與東邊的溪谷,兩者一側都有山溪、河流經過,地勢較為開闊,唯一的區別就是川谷比溪谷容易行軍,沒有那么多崎嶇的山中小徑……但是葫蘆谷不同,這是一條純粹的山谷要道,這也正是秦王李慎將作戰的重點投注在川谷,而并非是葫蘆谷的原因。——畢竟一旦戰況不利,李賢下令堵死葫蘆谷,李慎先前的努力就白費了,反而能讓李賢省下兩萬兵調到川谷,是故,李慎并未強攻葫蘆谷!”

“那公主殿下方才所說的,那個女人能憑空變出兩萬人來……”

“指的就是李賢本隊兩萬人!”接上了楊峪的話,劉晴沉聲說道,“記住一點,大梁軍只是暫時脫離戰場而已,頂多三、五日,但是,它并沒有徹底失去戰力,倘若我軍以為此刻南營兵力空虛,出兵攻打,周軍隨時可以堵死葫蘆谷,用兩萬人阻擋住我軍的攻勢,一旦戰局僵持,日子拖久,待大梁軍從后方襲向我軍,到那時,我軍就死無葬身之地,再無撤退的可能……這便是長孫湘雨的計劃!”

“難以置信……”楊峪一臉的驚駭,驚駭于長孫湘雨的智慧,亦驚駭于絲毫不遜色前者的劉晴的智慧。

畢竟經過劉晴的細細剖析,楊峪越發體會到,長孫湘雨究竟是一個何等工于心計的可怕女人,而反過來說,能夠看穿這個女人的全部計謀,劉晴的智慧又高到何等的程度。

像自己這等凡人還真是無法插足其中啊,插足于這兩個女人的計謀中……

楊峪心中暗暗感慨道。

“我不會上當的!再者,你也沒覺得我會上當,對吧?”抬頭望著天空,劉晴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采。

“既然已分不清合力推動這場戰事演變的我倆究竟是何人占據著主導地位,那么……事到如今,還真想看看,我倆中究竟何人能看得更遠……暴露在你我眼前的棋盤中的棋子,以及,未曾暴露在你我眼前的棋盤外的棋子……”

與此同時,在周軍南營帥帳,長孫湘雨閉著眼睛側臥于軟榻之上,把玩著手中那柄玉石折扇。

忽然,她把玩著折扇的動作一頓,嘴角揚起幾名的笑意。

“姐姐怎么了?”似乎是注意到了長孫湘雨的異樣,秦可兒故作乖巧地詢問著,用帶著幾分玩笑的口吻說道,“莫非姐姐又想到那劉晴了?”

“呵!”長孫湘雨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地說道,“是呢,方才妾身在盤算川谷那場即將開打的戰事,那個小丫頭不知怎么就跑到妾身心里來了……”

“你又沒見過……”秦可兒小聲嘀咕一句,繼而一臉意外地說道,“咦?姐姐竟然會在意川谷的戰事?”

“你以為妾身指的是李彥?”仿佛看穿了秦可兒的想法,長孫湘雨輕蔑一笑,繼而緩緩坐起身來,舔舔嘴唇喃喃說道,“雖說是合力推動戰事的演變,不過,妾身還是習慣占便宜呀……陳驀,或者說,梁丘皓,至今為止唯一一個妾身無法用計謀將其鏟除的對手呢,呼……借著川谷之戰,再試試吧,將這只太平軍中的猛虎除掉!”

“咦?那不是老爺的……”秦可兒面色微微一變。

“從何時起,你這么在乎咱夫君大人了?”

“我……才沒有……”秦可兒面紅耳赤地反駁著。

“無所謂了,關鍵在于……”長孫湘雨微微一笑,忽而面色一冷,淡淡說道,“你……會去告密么?向夫君大人……”

“不……”秦可兒很清楚長孫湘雨最厭惡有人在謝安面前說她的壞話,聞言連忙搖頭。

“那就好……記住,莫要做多余的事!——此刻,妾身乃軍中之長,代夫君大人指揮軍隊。回到冀京,妾身依然是你需要伺候、抱以禮數的入室姐姐……明白了么?”

“小奴明白,小奴只是覺得……那并非是能依靠計謀擊敗的對手吧?”

“是呢……”長孫湘雨長長吐了口氣,皺了皺眉,搖曳著手中的折扇,喃喃自語道,“奇怪了,算算日子,應該快到了呀……多半是趕不上川谷之戰了,可惜!”

“姐姐指的是?”

“妾身與劉晴博弈的棋盤,這為江陵戰事的棋盤,在這張棋盤之外的棋子喲!”說到這里,長孫湘雨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秦可兒,莫名說道,“只要你聽話,妾身會保你無恙!”

“……”秦可兒一臉莫名其妙,順從地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

在長江下游的某山崗,一名抱著嬰孩的艷麗女子皺眉望著奔騰而下的洪水。

“雖說九、十月乃秋汛,可水勢絕對不至于到這種地步……”

“大姐,據說是上游的大周軍隊掘開了長江堤壩,放水淹江陵……”

“掘長江之水淹江陵?大周軍隊竟用這等狠毒計策?”女子眼中閃過幾分不快,臉頰上的兩道刀疤愈發地明顯,給人一種發現完美白璧上竟有微小瑕疵的心疼與壓抑。

“不會是小賊,小賊心軟,絕不會用這等狠辣之計!——是李賢?還是……長孫妹妹么?應該是了……”女人微微嘆了口氣,眼中露出幾許復雜的神色,轉頭對身后幾名身強力壯的男子說道,“找到船了么?”

其中一名男子抱拳說道,“大姐莫急,兄弟們已經盡力去附近的漁村交涉了,想必很快就能買到漁船,載我等去上游周軍營寨……”

“唔……盡快!”

“是,大姐!”

——與此同時——

在江陵地段襄江水域,一只小船搖搖晃晃地抵達了南岸。

繼而,在船上搖槳的年輕船夫從船上跳到岸上,用繩索栓住一棵樹。

“爹,綁好了,請那位客人下岸吧!”

“唔!”在船尾擺渡的老船夫傳入船艙,不多久,船上走出一名全身罩著灰色斗篷的客人,從懷中摸出幾兩碎銀遞給老船夫。

“客人,你這匹馬……”老船夫心有余悸地望著船首那匹身披鐵甲的火紅色強壯戰馬,事實上,他在擺渡的期間很是擔心這匹馬會不會掉落水中,畢竟這匹馬一看就知道并非尋常戰馬,就算他在江邊擺渡接客一輩子,也不見得賠得起。

“不必擔心,老人家!”客人張口說道,是女人的聲音,聲音很是好聽,但隱約有種莫名的強大氣勢。

“噓——”只見那名客人登岸后吹了一聲口哨,登時,在船上屈膝閉目歇息著的火紅色戰馬仿佛聽到了什么訊號般,當即便站了起來,雙腿一蹬,躍上岸來,親昵地用舌頭舔著那名客人的臉。

客人斗篷的頭帽位置滑落,露出一張極其美麗的容顏。

“好漂亮……”年輕的船夫目瞪口呆,傻傻地望著這位女客。

似乎是注意到了年輕船夫的喃喃自語,女客微微一笑,笑地很禮貌但也有些疏遠,她平淡說道,“我已經成婚了……”

“咚!”生怕這位女客生氣,老船夫怒其不爭地打了一下兒子的腦袋,人老成精的他,如何會聽不出女客這句話中所指代的真正含義。

“這位客人,老朽斗膽問一句,您是準備去江陵對吧?可老朽聽說,江陵那邊正在打仗,客人這會兒去……”

“不礙事的,老人家,我正是因為此事,這才從冀京千里迢迢趕來江陵!”撫摸著愛馬的馬鬃,女客將一柄長達八尺的戰刀佩戴在腰間,望著遠處沉聲說道,“為兩件家事……”

“家事?”

“啊,我那犯下了滔天罪行的堂兄,這件事,必須由身為家主的我來清理門戶!順便……”只見女客眼中泛起幾分惱怒之色,咬牙恨恨說道,“順便規勸規勸我那在外沾花惹草的夫婿……”

仿佛感受到了女客那滔天的怨念,船夫父子下意識縮了縮腦袋,只感覺后背泛起陣陣涼意。

“總之,多謝兩位了!”女客朝著船夫父子抱了抱拳,一副軍人做派,繼而翻身上馬,消失在遠處。

望著遠去的女客,老船夫若有所思地問道,“兒啊,我大周……有女將么?那位客人的斗篷下,穿著鎧甲呢……”

“女將?孩兒我只聽說過一人……”

“何人?”

“冀京四鎮之一,東軍神武營上將軍,東鎮侯,炎虎姬梁丘舞!”

“這樣啊……”老船夫點點頭,忽而心中一愣。

他的兒子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一臉驚愕,與父親面面相覷。

“那位女客也說從冀京來……難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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