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完了雞蛋灌餅,又等了一會兒,齊若成打來電話,說已經到了杭州城外,眼看就要下了高速,齊御風便說明了具體方位,叫兩人驅車過來。
又過了約莫一個小時,時近傍晚,天sè已然變黑,兩人從麥當勞餐館中走出,迎向廣場,齊御風終于見到了那臺自己再熟悉不過的SUV,遠遠地緩緩駛來。
齊御風心中一陣激動,轉頭對著曲非煙道:“看,那就是我爸我媽的車,等過幾天,咱們就回山東老家,我家還有別墅呢。”
曲非煙原本天不怕、地不怕,此時即將見到齊御風的家人,心中卻莫名生出一股羞澀慌張,嘟囔道:“那又什么了不起的,劉公公家有桃樹、梨樹,李樹,種著好幾百頃呢。”
齊御風微微一笑,顧不得與她爭辯,當即揮舞手臂,一個勁地招呼,不一會兒,那輛車邊行駛到兩人面前,推開車門,齊御風的媽媽陳淑艾麻利地下車,熱情地迎向了他喊道:“哎呦,寶寶,想死媽媽了,快讓媽媽抱抱!”
齊御風本來也十分想念父母,但一聽此言,卻不由得體內一寒,臉sè茫然道:“媽,你咋了?”
陳淑艾也是微微一怔,隨即放下雙手道:“唉,這幾天照顧你舅舅家妹妹習慣了,跟誰說話都像逗小孩似的。”
齊若成從副駕駛方向下車,抬眼看了曲非煙一眼,此時夜sè雖晚,但她皮膚雪白,一張臉蛋清秀可愛,便如同一件無暇的瓷器娃娃一般。當即不禁在心中暗暗贊了一聲。
他走上來幾步,側身微笑問道:“小風,這位就是……?”
齊御風笑道:“這是曲非煙,以后……就跟咱們住一塊啦。”
自從齊御風破空而去的那一刻起,他就算能攻占地球當上聯合國秘書長。齊若成都不會覺得特別驚訝,此時見他只是帶回來個女孩,而且看上去并無大礙,便滿意地點了點頭,拍拍他的肩膀,想要上前跟曲非煙說些什么。
可他走到曲非煙近前。才突然恍恍惚惚,有些感慨:“一轉眼兒子都這么大了?帶女朋友回家,莫非眼看我齊若成就要老得當爺爺了不成?
他頓了好一會兒,才對著曲非煙盡量和藹的說道:“我是小風的爸爸,這是小風的媽媽,今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那個……”
齊御風的媽媽眼見曲非煙,便是眼前一亮,一把推開齊若成,上前親親熱熱地摟住曲非煙雙手問道:“哎呀,這孩子長得這個水靈,你多大啦,家是哪里人。哎呦,穿得這么少,你不冷么?”隨之將這小女孩緊緊摟在懷里。
曲非煙被她抱住,只覺得渾身一抖,似一只小貓一般被她裹在懷里,登時感覺一陣陣溫暖,她生平第一次生一種局促不安的感覺,低眉垂首,小聲說道:“小女子年方二八,就是此地杭州人氏。”
陳淑艾看著曲非煙青chūn年少。如花似玉,對她愛不釋手,笑容滿面道:“哎呦,當年我怎么沒要個姑娘,瞧瞧這個姑娘長得這個俊俏。我活了四十二年,還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小姑娘呢。”
曲非煙幼兒失去雙親,生平從未受到過這般熱烈的擁抱,縱是劉正風、曲洋對她疼愛有加,任盈盈將她視若掌上明珠,但也從未如此摟摟抱抱,親親熱熱地待她,眼見陳淑艾真心實意,當即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流,原本一絲與齊御風父母之間的陌生隔閡,登時蕩然融化。
齊御風說道:“行啦,咱們上車說,事還多著呢。”
幾人上了車,這次卻是齊若成坐在駕駛座上,他發動車子,一邊接著反光鏡看著兒子的面孔上有些許傷痕,心疼道:“唉,都多大了還打架,我像你那時候,也仗著有點功夫,總把人打得頭破血流的,現在人都這么糠了,你還打什么仗,這又是b超,又是ctm的,沒幾千能下來啊?”
”現在什么都漲價,你還不知道給你老爹省錢?”
齊御風淡淡一笑,也不解釋,反口道:“爸你直接走高速唄,咱們快點回家。”
齊若成笑嘻嘻道:“這就是高速啊。”
齊御風嘆口氣道:“爸,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許侮辱我的智商,你解釋解釋這紅綠燈怎么回事?”
齊若成哈哈笑道:“這不正往高速的路上去呢么。”
齊御風無奈的看了老爸一眼,幽怨道:“再晚可就來不及了。”
齊若成滿不在乎道:“怎么了?”
齊御風郁悶道:“你忘了,我說我中毒了,再不治療,活不過七天。”
齊若成猛然一怔,回首道:“還有這事?你說過么?我就記得什么兒媳婦……”
陳淑艾也神秘地低聲道:“你說要出什么人命,是不是在這姑娘肚子里呢?”
齊御風拉開衣襟,露出肩膀上紅的發紫的三個印痕,說道:“什么呀,你看看,再不去醫院,你倆可都沒兒子了……”
齊若成抬眼一看,心中大驚,突然將車停在路邊,下車到了齊御風旁邊打開車門,低頭看了一眼,見傷痕之上隱隱有磷光閃爍,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面sè肅然道:“是暗青子?”
齊御風點了點頭:“我用內力將毒液封在手太yīn肺經一脈,再晚幾天,恐怕就要傷及肺腑了。”
齊若成鄭重地點了點頭,當即上車倒轉車頭道:“那還回家個屁,在杭州就地治療!”
一行人再次踏上旅途,此時原本歡愉的氣氛不由得凝重了一些,陳淑艾也顧不得打探其他,只是神sè憐惜的看著兒子身上的傷痕,擔心不已。
齊御風怕她擔憂,不及她細問,便指著前方問道:“媽。這個手機是誰的?”
陳淑艾憂心忡忡,心不在焉道:“你妹的。”
“那這個呢?”
“你大爺的。”
陳淑艾這才反映過來,憂慮道:“本來我們跟你大爺一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一起去蘇州旅游,怎么會發生了這種事。孩子,你到底跟誰動手了?”
齊御風嘆口氣道:“這次走的有點遠,還是六百年前的事呢。”
陳淑艾只覺得渾身一抖,抬頭問道:“六百年前?小風,你這是保唐僧去了?”
而齊若成本來剛點上一根香煙,聽到這話。嘴唇一抖,一顆煙不由得掉在了地上,他驚悚地看著兩人,再看了看副駕駛位置上那口古sè古香的大箱子:“曲非煙……這名我怎么這么耳熟?”
他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唐朝有個步非煙,好像是個什么官的小妾……”
齊御風此時拉著曲非煙的一只小手,兩人懷里抱著一只小獸。聽到此言笑道:“還有個現代作家叫這名呢,你再想想……”
齊若成迷惘道:“好像還有個jì女……”
齊御風輕咳一聲,大聲道:“行了啊!聯想別太過豐富,你這腦子怎么盡想那些有的沒的,我臨走時候看啥書你忘了?”
齊若成聞言一凝眉頭,猛然大吃一驚道:“《笑傲江湖》?”
接著他回過去頭去大聲道:“曲……非……煙,你……你不是死了么?”
陳淑艾此時正拉住曲非煙的另外一只手。看著這玲玲剔透的小女孩,聽見這話,不由得橫眉道:“瞎說什么玩意兒,人家小姑娘好好的,你咒人家干嘛?”
齊若成急道:“不是……那書……”
陳淑艾道:“什么輸了、贏了的,我告訴你,小風病了,今年過年這幾天可不許再打麻將了!”
齊若成胡亂點頭答應下來,轉頭對著曲非煙正sè道:“你是……曲……曲……就rì月神教那個……”
曲非煙點點頭道:“小女正是rì月神教驚濤堂長老曲洋的孫女。”
齊若成低低地“我靠”了一聲,手扶額頭。慢慢轉過頭去,顫抖著手掏出煙盒,拿了一支煙道:“這信息量有點大,我得抽一根。”
陳淑艾此時也反應過來,急忙問道:“rì月神教。那不是那個陳喬恩演的那個……”
齊御風點點頭道:“不錯,我這一次,的確是去了那個世界。”
一行人來到醫院,齊若成急匆匆走到掛號臺道:“掛個急診。”
里面的小護士瞥了他一眼,轉頭看向陳淑艾道:“掛號嗎?”
陳淑艾低著頭從口袋里拿銀行卡,一時沒注意護士說什么。
齊若成心中一陣郁悶,再次堅定對著玻璃窗里面說話:“掛個急診!”
小護士卻不急不緩,依舊看著陳淑艾,目光滿是問詢。
陳淑艾此時手中事畢,抬頭道:“掛個急診。”
小護士麻利地回答道:“好叻!”說罷立刻拿出單子,交給陳淑艾填寫。
齊若成嘆息一聲,躲過齊御風憐憫的眼神,轉過頭去,嘴里嘀咕道:“就這點事我也做不了主。”
一行人掛完了號,匆匆忙忙趕到急診室,陳淑艾老遠便喊道:“大夫,我兒子身上有三個大紅包!”
那醫生本來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水,悠哉悠哉地看著電腦,聽到此言,猛然躥起身,朝門外四下jǐng戒地望望,將四人迎進室內,小聲說道:“紅包的事待會再說,咱們先看病。”
待齊御風露出半個肩膀,醫生見他身上嫣紅一片,紅的燦如桃花,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說:“幸虧你來的早……!”
陳淑艾登時驚出一身冷汗,哭泣道:“大夫,可千萬救救我的兒子。”
那醫生不慌不忙笑道:“我的意思是說,再晚點,我可就下班了,你兒子臉sè還正常,應該沒事。”說罷他抬手便yù朝齊御風患處摁去。
齊御風微微一側身,避過他手,搖頭道:“我懷疑是重金屬中毒,你最好別碰。”
那醫生一呆,隨即面sè一肅問道:“你這幾天了?”
齊御風道:“兩天了?”
醫生看著齊御風,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sè。說道:“身上都這樣了,你jīng神頭還這么足?”
說罷走到桌邊,凝眉思索片刻,說道:“你這是區域中毒xìng肌肉局部壞死,但是觸感遲鈍。又好像是血液毒素,冷不冷?”
齊御風點點頭道:“冷。”
醫生又點了點頭:“也有可能是氯丙嗪類中毒,我建議你……馬上轉院。”
“去běijīng,去上海,去醫學最發達的地方,最好去軍隊的醫院……”
正當此時。突然一個嬌柔的女聲傳來:“蒙大夫,你這邊什么味啊,好奇怪……”
正說著,一名女子走了進來,眾人一看,不禁都眼前一亮。只見這女子身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卻不掩身材裊娜,亭亭玉立,一雙眼睛明亮至極,眼珠黑得像漆,一頭秀發烏黑濃密。在背后束成一束。
那蒙大夫奇怪道:“這位病人中毒xìng肌肉壞死,你這鼻子也能聞到?”
那女子走到齊御風近前,低頭看去,也不禁“咦”了一聲,說道:“這是什么毒?好奇怪啊,好像是血液毒素,卻也像是化學中毒,怎么傷成這樣,你還能走路?”
齊御風自中毒以后,已不知道受了多少難以形容的煎熬。歷經多少痛苦,但他為了使曲非煙等安心,卻一直強行忍住,此時見這女子雖然只露出一雙眼睛,晶瑩剔透卻又盡斂光華。心中猛然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熟識之感,當即心中一喜,忙問道:“你能不能治?”
蒙大夫笑道:“小程是過來實習的,恐怕不行罷。”
那女子卻不理他,仔細觀察一陣,見齊御風身上三個殷紅如血的朱斑,其間斑斕彩sè,奇麗變幻,凝神思索片刻,摘下口罩說道:“我沒有把握,但卻也可以試試。”
齊御風見她摘下口罩,露出一張明艷動人、秀美清雅的臉孔,眉宇之間雖然略帶稚氣,卻也淡定從容,靈若慧狐,素若淡菊,當即不由得吃了一驚道:“是你?……啊,不是你,不是你,對不起。”
那女子見這男孩看見她的面孔便大吃一驚,心中微微奇怪,卻也并不在意,當即說道:“先做個重金屬檢測、血液檢測、ct……然后再回來看看。”
未等齊御風回答,那位蒙大夫卻質疑道:“小程,你行嗎?這可不是一般病例,可別……”
那女子笑道:“他要相信我,我就給他治,到底行不行,咱們研究著來唄。”她雖然說的客氣,但那股氣勢卻顯得成竹在胸,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令人覺得仿佛她心中早已有了定計一般。
齊御風點點頭道:“好,我讓你治。”
幾人拿了單子,走出急診室,曲非煙疑道:“她是誰?你怎么看瞧見了鬼似的?”
齊御風搖了搖頭,說道:“這事說來蹊蹺,我以后再跟你說。”
原來這女子一露出相貌,齊御風突然發現,她的面容,竟然與玉筆山莊之中的一副畫像一模一樣。
那畫像本來是胡斐閑暇之時,自習丹青所著,描繪的便是他昔rì的愛侶程靈素。
雖然這畫像并不公開擺放,但齊御風在玉筆山莊住了一年,與書硯、墨心兩人到處折騰,是以也曾看過幾次,念及這位奇女子的身世,便多看了兩眼,記在心間。
他方才看到這位程姓的女醫生,幾乎第一刻便以為是程靈素轉世,可是仔細辨認,卻也發現其中自有不同,程靈素容貌平平,頭發也是又疏又稀、雙肩如削,身材瘦小,而這位女子雖然與她五官相似,卻是極為明麗動人,元氣十足,一頭秀發漆黑如墨,氣質大不相同。
當即他嘆息一聲,感慨世事變幻,滄海桑田,便由父母相陪,一同做了化驗。
回到急診室,程姑娘看了看各種報告,不由得大吃一驚道:“這么多毒藥,你還沒死?你究竟是得罪誰了?你們報jǐng了么?”
齊御風不愿細談,搖頭道:“且看看能不能治療?”
程大夫思慮片刻,點點頭道:“毒藥一種就足夠殺人,這么多毒藥一起使用,只能說明用毒者的無知和狠毒,這種情況雖然復雜,卻也會減慢毒藥起效的速度,應該沒有問題。”
蒙大夫在一邊聽了,“噗哧”一聲笑道:“還‘用毒者’,小程,你武俠小說看多了?”
程大夫嫣然一笑,問向齊御風道:“如果不出我所料,你這是中了蜂尾針之類的東西,有沒有實物?”
齊御風聞聽,不由得心中暗贊,這幾rì來的怔忡不安,猶疑不定,登時一洗而凈。身邊曲非煙聽了也是眼前一亮,當即打開一個小針線包,上面綴著米粒長短的三支短針,都細如毛發,幾不可見。
這三枚毒針,都是曲非煙用磁石從齊御風身上吸附而來,留在身上,它四成jīng鋼、六成黃金,雖然極為細小,但因為黃金沉重,隨時shè出之時,也不隨風飄蕩,仍可及遠。但若是以人手投擲,卻是萬萬不能。
程大夫低頭細看幾眼,隨即抬首望著齊御風和曲非煙兩人,眼中神采變幻,表情異常豐富。
片刻之后,她點了點頭,也不管一旁蒙醫生疑慮的神sè,對著齊御風說道:“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