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見好就收
同為“亞洲四小龍”的韓國、新加坡和臺灣都在轉型，唯獨香港沒動靜。關于產業升級的討論，工商界教育界一直沒斷過，只是沒一個像nb電氣和nb實驗室這么具有影響力的公司或團體牽頭。
一石激起千層浪，隨著香港衛視訪談節目的播出，“第三次產業升級”、“去工業化”和“人才空心化”等問題，一下子成為全港熱議的焦點。
幾百家大小媒體不約而同地對此進行報道，邀請專家學者評論、訪問制造業從業人員、甚至趕赴韓國、新加坡和臺灣實地考察，總結另外“三條龍”在產業升級中的經驗教訓。
韓國駐香港領事、新加坡駐香港總領館經濟參贊，相繼接受幾大媒體采訪，就這一問題發表各自意見。
聯邦德國外交部在科威特重建上欠了nb電氣一個大人情，現在無疑是還人情的最佳時機。德國駐香港領事則以柏林nb實驗室為例，介紹德國在“產學研一體化”上的先進經驗，不吝溢美之詞，公然為nb電氣搖旗吶喊。
在接受亞洲衛視采訪時，領事先生居然聲稱香港的大環境不適合nb實驗室發展，建議nb電氣將基礎研究、系統工程和技術應用三個研究機構全部并入柏林nb實驗室。并隱晦地表示聯邦科研部和柏林以及薩克森州政府，一定會在之前的基礎上加大研發投入。
作為僅次于美國和日本的制造業大國，誰也不認為他這是在開玩笑。
一是德國有這個實力，二來德國已經給柏林nb實驗室提供了巨額資助。更重要的是柏林nb實驗室也作出了回報，通過改裝渦噴消防設備，幫德國贏得了幾十億美元的科威特重建訂單；通過與剛組建的nb銀行合作。在東德扶持了近百家小型企業。
算上往海灣地區進行的技術勞務輸出，相繼給東德人提供了成千上萬個就業崗位。
相比之下，讓正在進行全面私有化的聯邦托管局提供一個風景秀麗的研究環境，由聯邦科研部和幾個州政府再提供幾千萬馬克，一點都不虧。
因為從那一個個新發現和突破性研究成果上看，nb實驗室值這個價。只要nb電氣集團董事局同意，甚至可以把nb實驗室納入馬普體系。
五年前種下的樹。好不容易才結出果，豈能被花了一點點小錢卻賺了一大筆的德國佬連根挖走？
教育界坐不住了，港大、中大、理大、浸大、公開大學和剛成立的科大，共800多位香港籍和華人教授聯名上書，懇請港府認真考慮nb實驗室的訴求。
要錢就好好要錢，偏偏把“產業升級”牽扯進去。
時機太過微妙，再過幾個月立法局就要舉行香港歷史上第一次地區直選。未來的民選立法會議員想贏得選票，誰也繞不過這一個關系到香港未來以及港人前途的問題。
想當選就必須做出承諾，做出承諾就要兌現。否則會失去直選的意義。
真要是他們干幾年一事無成全部下臺，讓親內地的左派人士取而代之，那港府為此所做出的努力將無疑會成為無用功。
連搶幾家金鋪的劫匪仍逍遙法外，全港人心惶惶，一點安全感都沒有；科大被揭建筑費用嚴重超支16億港元，財政司和教育署成為眾矢之的；
注冊于盧森堡和開曼群島、因涉嫌為販毒集團處理贓款而被英倫銀行接管的國際商業信貸銀行。又被查出一連串諸如洗黑錢、替恐怖份子輸送資金、貸款部門未作有效審查導致無法收回貸款、為吸取資金補償壞賬又以高息存款吸引存戶及向其他銀行借貸……等一屁股爛事而倒閉，直接波及到香港的金融穩定。
提供同業拆借的港基銀行和道亨銀行遭到擠兌，在香港國際商業信貸銀行有戶頭的市民拿不回存款。正坐在中區皇后大道長江集團中心馬路上抗議。
一件件一樁樁，都湊到一塊兒來了，把港府搞得焦頭爛額。
地產商不想讓nb電氣這個酵母繼續發酵，包括匯豐、渣打在內的許多銀行在地產上放出了太多貸款，更不能讓事態進一步惡化。畢竟按照港府設定的政治架構，那些即將被一張張選票選出來的立法會議員，真可能順應民意干出他們所不愿意看到的事。
于是，港督組織了一個由布政司、財政司、教育署、房屋署、教資會、法律界、金融界和地產界代表構成的委員會，正式與nb電氣董事局主席劉思偉、nb電氣行政總裁吳金華以及代表nb實驗室的nb電氣第一大股東兼首席工程師章程展開談判。
為了盡快平息風波，委員會把談判地點放在香港九龍漢口道515號漢口中心四樓的工總會議室。
態度很明確。一旦雙方在增加基礎研究和技術應用投入上達成共識，那代表著香港制造業的工業總會就不能再跟著煽風點火，更不能再提什么降工廠大廈租金、填海增加工業用地等一系列不切實際的要求。
“從個人角度。我極為欣賞貴集團提出的產業結構調整。”
女布政司姿態放得很低，事實上在連德國總理、德國執政黨副總裁、科威特埃米爾、科威特首相和沙特親王等元首級高官都以禮相待的nb電氣董事局主席劉思偉面前也擺不起什么架子。更何況對nb電氣行政總裁吳金華熟得不能再熟，對章程這位在學術上有成就的年輕科學家要保持一定尊重。
她一臉誠懇地看著三人，推心置腹地說：“正如吳先生在訪談節目里所言，保持一定規模的工業，的確能夠提供很多就業崗位，能一定程度上穩定香港經濟。可惜我們已經錯過了轉型的最佳時機，真要是從政府層面進行新加坡那樣的產業結構調整。很可能會帶來一系列災難性后果。”
劉思偉似笑非笑，吳金華不為所動，章程一聲不吭。
財政司長坐不住了，異常嚴肅地強調道：“三位都是本港最杰出的人士，應該清楚地價直接影響樓價，樓價會直接影響到經濟。”
不得不承認，他們說得的確有一番道理。
香港現在的經濟發展模式。就像一列轟隆隆直前的火車，根本停不下來。幾乎每個家庭都與樓市捆在一起，那么多銀行按揭，少則要還十幾年，多則要還幾十年，還有那些炒樓的，真要貿然推行新加坡那樣的產業機構調整，會帶來一系列經濟和社會問題。
畢竟工業用地和商業用地不可能分那么清，就像工廠大廈一樣。可以作為工廠，也同樣可以住人。
飲鴆止渴，后世的中國何嘗不是這樣，或許就是跟香港學的。
這件事不能再拖，想到章程過兩天就要去蘇聯，劉思偉開口道：“女士們。先生們，作為一個港人，作為一家總部在香港的香港公司。在保持香港繁榮穩定這一問題上，我們的立場是一致的。誰也不希望經濟衰退，誰也不想看到有人跳樓。
所以我們在推行工業化上的態度非常審慎，從未想過增加工業用地，或像新加坡那樣大規模填海。只是想利用我們的技術和經驗，給像我們一樣的制造型企業提供更多幫助，讓他們在國際上更具競爭力。”
包括吳金華在內的所有nb電器高管，的確從未說過與地皮有關的話題。
但這個“潘多拉盒子”卻是他們打開的，不是他們煽風點火，不是他們引導輿論。事情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搞得滿城風雨。
布政司長被搞得啼笑皆非，干脆直言不諱地說道：“劉先生、吳先生、章先生，貴集團和貴實驗室在本港的影響力毋庸置疑。港府會盡可能考慮實驗室的訴求，但怎么平息這場爭論則需要貴集團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目的達到，吳金華不想再與港府對著干，似笑非笑地說道：“陳方女士，丁先生，我想我們需要一套方案，或者一個相對合理的制造業發展規劃。”
“由工商科牽頭，財政司、教育署、房屋署、生產力促進局、職業訓練局和工業總會共同制定怎么樣？”布政司長笑了，盡管徐娘半老，但兩個酒窩還是那么迷人。
劉思偉點點頭，心照不宣地笑道：“再好不過。”
“那好，我們正式開始，”布政司長一邊翻看著文件，一邊說道：“清水灣那塊地，港府可以劃撥。但由于科大建設費用超支，輿論對港府很不利，所以在實驗室建設費用上，財政司只能提供一億資助。”
科大建設費用幾十億，到規模比科大稍小一點的nb實驗室這兒，連人家一個零頭都不到，劉思偉當然不能同意，笑問道：“陳方女士，您認為一億港幣能建成一個實驗室嗎？”
“劉先生，貴實驗室盡管是公益性的，但不是大學。”
“一億港幣連添置實驗設備都不夠，更不用說搞基建了。”
“貴集團能投入1億美元設立nb創業基金，為什么不能在基礎研究和技術應用上再加大一點投入？況且根據貴方提交的申請，將來在接受‘委托研發訂單’和技術服務是可以得到回報的。而且所研發出來的成果，貴集團有優先受讓權。”
章程能聽懂粵語，但不會說，見布政司長朝自己看來，只能用英語回道：“基礎研究成果需要幾年甚至幾十年時間才能轉化成經濟效益，就像硅二極管，從發現到應用在集成電路上，整整用了幾十年。至于技術應用有可能帶來的收益，或許連維持實驗室正常運轉都不夠。”
搞研究就是燒錢，在座的心里都清楚。
布政司與財政司對視一眼，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兩億，不能再多了，要知道這不僅是政府與企業合辦的研究機構，還是貴方提出的，所以貴方需要承擔一更多經費。”
教育署代表接口道：“除此之外還可以募捐，設立‘香港科學獎’你們募到一億三千四百萬。比‘忘我大匯演’為內地水災籌到的善款還多。完全可以發揮貴實驗室的影響力，再籌兩、三個億。”
像擠牙膏似的，真不知道他們是在為納稅人負責，還是在為港府負責。
章程沒興趣更沒有時間跟他們討價還價，起身道：“女士們、先生們，在繼續這個話題前，請允許我簡單介紹下nb實驗室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機構。從設立到今天的短短幾年里。nb實驗室在學術上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突破性成就，培養了近百位放在國際上也是最一流的年輕科學家。
不夸張地說，它讓香港這個全球聞名的國際大都市、大金融中心多了一張科學名片，讓香港在國際科學界占據了一席之地，而這是花多少錢也買不來的。比如韓國，盡管在基礎研究領域投入了大量資金，但迄今為止仍沒能取得哪怕一個像‘碳納米管’這樣的諾貝爾獎級發現。”
提及nb實驗室的成果，來自港大的教育界代表不禁感慨地說：“章先生這番話一點都不夸張，值得一提的是。章先生和郭教授、沈教授幾年前共同發現的‘巨磁阻效應’也非常了不起！他們的發現不僅為生產商業化大容量信息存儲器鋪平了道路，也為進一步探索新物理——比如隧穿磁阻效應、自旋電子學以及新的傳感器技術——奠定了基礎。”
“可我們在技術應用上卻止步不前。”
章程輕嘆了一口氣，一邊環視著眾人，一邊凝重地說：“如果當時有一個條件、設備和環境都非常好的實驗室，如果當時有足夠研究經費，那么這一發現會給香港帶來幾百甚至上千億美元的經濟效益。”
教育署代表好奇地問：“難道其它國家在‘巨磁阻效應’的技術應用研究上取得了突破？”
“是的。”章程重重點下頭，確認道：“美國國際商用機器公司剛給我們發來一封航空郵件，說他們已經利用我們的發現和我們的兩項專利。研制出‘巨磁阻效應’數據讀取探頭，將磁盤記錄密度提高了17倍，而且已進入商業化生產的最后階段。”
香港的發現，卻被美國公司應用，想想是挺可惜的。
看著眾人遺憾的樣子，章程接著道：“至于nb實驗室到底能不能帶來經濟效益，港府和全香港的納稅人能不能得到回報，柏林nb實驗室已經很好的給出了答案。僅渦噴消防設備這一實用發明在科威特的應用，就給德國聯邦政府回報了8670萬美元的稅收，比聯邦科研部和柏林州政府這幾年給柏林nb實驗室投入加起來還要多。”
“可郭教授、沈教授、蔡博士和陳博士他們都另謀高就了。”
“他們是受邀去國外大學任教了。但這不能成為放棄基礎研究和技術應用的理由，否則香港就像會媒體上所說的一樣留不住最一流人才。更何況我們有足夠的人才儲備，有八所大學在源源不斷的培養后續人才。”
不管政治立場怎么樣。不管在產業升級上有什么分歧，但在座的所有人對香港都有著深厚感情，誰也不想讓香港“人才空心化”。
女布政司權衡了一番，提議道：“章先生，或許我們可以換個讓方方面面都能接受的方式。除之前的兩億和貴集團投入外，港府再提供5億額度配對撥款，像港大一樣2:1，每籌得一萬社會捐贈，港府便額外增加五千港幣預算。”
政府和nb電氣各投入兩億，剩下的全部向社會募捐，如果能募到5億，那港府會額外再提供兩億五千萬港幣資助。
這個提議算不好，但也算不上壞。
畢竟香港不是德國，之前沒這樣的先例。而且正如她所說的，一下子增加幾億高等教育預算，需要對方方面面有個交代，尤其現在這個多事之秋。
關鍵是送了一塊緊鄰科大的無敵海景地皮，如果按地產商拿地的價格算，光地皮就值十幾億。見劉思偉和吳金華微微點了下頭，章程決定見好就收，同意道：“我們努力一下，建設費用和設備投資應該沒多大問題，但實驗室建成之后仍需要港府資助部分研發經費。”
“按大學研究所標準資助怎么樣？”
大學多少可以收點學費，實驗室卻只出不進，章程想都沒想便搖頭道：“陳方女士，我們進行得是前瞻性和應用性研究，追蹤最前沿的技術，與大學研究所和大學實驗室有本質區別。如果按大學研究所標準，那我們今天所談的就成重復投資了。”
教資會代表點點頭，深以為然地附和道：“大學研究所和實驗室只能做一般性研究，所以這幾年一直在借用nb實驗室和香江實驗車間的試驗儀器、設備甚至人員。”
教育署代表問：“按項目申請？”
“這只能適用于技術應用，基礎研究具有很大不確定性，一個設想、一個細小差異，都可能隨時改變研究方向。與教科書上所描述的一樣，科學就是在不斷探索，走一條前人從沒有走過的路。”
“那章先生認為多少比較合理？”
章程盤算了一番，抬頭道：“政府每年資助4億，nb電氣投入4億，再向社會募捐一部分，算上接受委托研發訂單所獲得的收益，爭取湊10～15億。看上去挺多，聽起來也挺怕人，可對基礎研究而言，這點投入實在算不上什么。”
包括剛開始招生的科大在內，港府今年在高等教育上的預算共38億港元。如果按照他的要求，那nb實驗室跟大學并沒什么區別。
可人家同樣投入4億，港府怎么著也不能比一個公司少。
考慮到每年撥款4億很難給方方面面一個交代，陳方司長與財政司、教育署和教資會代表去隔壁研究了半個多小時才提出一個折中方案：港府每年撥款4億，但nb實驗室在從事基礎研究和技術應用的同時，必須每年給香港培養100名碩士研究生和60名博士研究生。
比科大還精英的精英教育，代表香港工科教育的最高水平。
對nb實驗室而言這根本算不上條件，因為這幾年一直都是這么做的，只是人數沒這么多，也沒像這樣公開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