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老大哥”出大事了！剛上崗，卻因為實驗車間被劃歸N實驗室又下了崗的丁愛國比誰都急。
莫斯科到底發生了什么，要到晚上看新聞聯播才能知道。香港兩大電視臺倒是有轉播，但轉播終究是轉播，報道的既不全面，說得又都是粵語，只能看圖像，一句都聽不懂。
最全面、最及時的當屬N國際頻道。
N工業園安裝了衛星接收器，精通英語的人也不少，但考慮到不能影響人家工作，丁愛國一大早就拉上吳秀峰和張樹仁，趕到同樣裝了衛星接收器的海濱別墅，請早上剛從香港回來的章慧當翻譯，觀看N國際頻道的現場直播。
剛剛過去的一天，蘇聯“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愣是沒有采取任何重大行動。以至于葉利欽的支持者無視宵禁令走上街頭，人數迅速增加。議會大廈外的裝甲部隊要么倒戈，要么被市民“占領”，緊急狀態委員會在等待中錯過了最后的時機。
剪不斷、理還亂的蘇聯情節，決定了丁愛國在這一大事件上的立場，章慧剛翻譯完一段專訪，他便恨鐵不成鋼地說道：“緊急狀態委員會貌似強大，其實脆弱如紙。不僅沒一個強人，還各懷鬼胎，狼上狗不上，底氣不足。
那份什么《告人民書》簡直荒唐透頂，先說‘戈爾巴喬夫的改革已走進死胡同’，又說‘因健康原因把他解職’。羞羞答答，自相矛盾，明明干的是非法勾當，卻偏要披上合法的外衣。
政變不是請客吃飯！想走進歷史，卻邁不開腳步，要是我就一抹黑走到底，縱使不合法，也梗著脖子干下去。只要握住權柄，一切不合法也就變成了合法。蘇聯建國七十年，有幾件事真正合法的？”
跟他們實在說不到一塊兒去，當了半天翻譯，章慧是真累了，起身笑道：“丁叔、大舅、張叔，您三位先坐著，我上樓看看長河。”
兒子懂英語，但作為N電氣集團執行董事，每天早出晚歸根本沒時間給他當翻譯；媳婦也懂英語，可剛生完孩子正需要休養，同樣不能讓她當翻譯。
章慧的話讓丁愛國眼前一亮，指著樓上笑道：“長河是大學生，肯定懂英語，去吧，看他忙完了沒有，忙完了就讓他下來陪我們看電視。”
她兒媳婦陳寶琳和兒子丁文明結婚時，從這里搬回了離公司較近的新房。房間才空了幾個月，章援朝生前部下陳士康的兒子陳長河就住了進來，和一直不回自己家的吳小蓮朝夕相處。
培養感情，他們這些長輩樂觀其成。
干部子弟、本科畢業，長得一表人才，而且陳家說了，將來生兩個孩子，一個姓陳，一個姓吳，所以家具廠長兼裝修老板吳秀城也沒什么意見。
只是在陳長河的工作上，他提出了一個令所有人倍感意外的要求。
現在的大學生一出來就是國家干部，可國家干部的待遇實在不怎么樣，年輕人才參加工作，見誰都得叫領導。何況又分配在江南老家，離特區幾千公里，吳大老板有的是錢，可不想女兒和未來的女婿受半點委屈。
開始想讓他倆接管家具廠和裝修業務，可想到陳長河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又感覺有些大材小用；而N電氣集團正在大調整，搞什么與國際接軌，像他那樣的大學生進去同樣需要從頭開始。
想來想去，他終于想到了一個有身份、有地位、又能讓他有面子的工作：去N實驗室當研發人員，而且專業對口。
小輩們當中能考上大學的就陳寶琳、章琳和陳長河三個。
陳寶琳大專，學得是外貿，自然搞不了研究；章琳從國內到國外念了好幾個大學，現在正讀什么MA，將來同樣不會去搞研究；
陳長河本科畢業，學得是應用物理，具有良好的數學基礎和基本實驗技能，掌握電子技術、計算機技術、光纖通信技術、生物醫學物理等方面的應用基礎知識、基本實驗方法和技術。能在物理學、郵電通信、航空航天、能源開發、計算機技術及應用、光電子技術、醫療、自動化控制等相關領域從事科研、教學、技術開發與應用、管理等工作。
他們這些享受到N電氣發展紅利的親朋好友們有得是錢，但卻沒幾個有文化的，所以吳秀城的這個要求一經提出，便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
實驗室不是那么好進的！
四年前就開始招研究生以學歷的新人，進去后還要經過一年時間的職業技能培訓，想成為N實驗室的研究員，就得像章琳滬江理工大學時的同學朱惠那樣，好好下一番苦功。
吳秀峰不想耽誤侄女婿的前程，連忙道：“丁局長，孩子們有孩子們的事，我們就這么看吧。”
丁愛國這才意識到剛才的要求有些過分，不無尷尬地說：“對對對，秀峰說得對，我們看我們的，有畫面就行。小慧，你忙去吧，別管我們了。”
二樓書房里堆滿了書，一部分是從實驗車間的小圖書館借來的，一部分是章程從國外帶回來卻沒來得及送到小圖書館的，還有一些是大姐夫劉思偉留下的企業管理和財務方面的書籍。
大多是英文版，很多書上甚至有章程留下的筆跡。
陳長河看得很吃力，語言關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內容太過深奧，很多專業術語上大學時連聽都沒聽說過。
他是一個很要強的人，從小到大一直品學兼優。
來特區之前，總認為N電氣是一家靠投機倒把發家的公司，父母嘴里能干得不能再能干的章程，也只是一個時代的弄潮兒。之所以有今天，完全得益于國家的改革開放政策。而來了之后才發現，實際情況與想的完全是兩碼事。
N工業園里的主管以上管理人員，大多是本科或本科以上學歷。N電器、N電工、N電氣成套的技術人員，不僅擁有本科以上學歷，而且擁有助理工程師、工程師，甚至高級工程師職稱。經過幾年如一曰的職業技能培訓，連生產線上的班組長都是技師。
應用物理是一個很雜、很全面的專業，什么都學，到頭來什么都不精通，連一般姓技術工作都勝任不了，更不要說去不是博士就是碩士的N實驗室了。
至于章程，簡直就是個怪胎。初中都沒畢業，居然通過自學在學術上獲得那么大成就。
太打擊人了，要不是打心眼里喜歡沒一點大小姐脾氣，一見自己總臉紅的吳小蓮，他真想收拾行李回江南老家。因為只有回去之后，他才能有那么一點小小的優越感。
“長河，別總悶在房間里，看累了就出去轉轉。”正胡思亂想，章慧笑的走了進來。
小時候就見過，據說母親說章慧姐去部隊探親時還抱過他，陳長河急忙起身道：“大姐，您怎么上來了？”
“上來看看。”
章慧回頭看一眼這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書房，指著隔壁笑問道：“小蓮呢，今天星期天，怎么一上午都沒見著她人。”
陳長河被問得很不好意思，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她去臨海大酒店參加培訓了，要到下午才能回來。”
集團事務說不管就不管，章慧是真不知道，一臉百思不得其解地問：“培訓？財務人員也要培訓？”
“嗯。”
陳長河重重點了下頭，確認道：“她前天就跟我說了，集團首席財務官親自授課，中國公司所有財務人員都要參加。”
且不說自己不過問集團事務，就算過問也幫不上眼前這位未來的妹夫什么忙，畢竟N實驗室現在歸剛上任的高校長管，上面有評議會，下面的各學部的學術委員會，連招募多少人、招募什么樣人的權力都下放到了各項目團隊。
想到早上出前丈夫隨口說過的話，章慧突然笑道：“長河，先別看書了，陪姐去趟香江大學。”
“去干什么？”
“去了就知道。”說完之后，章慧拉著他的胳膊就走。
趕到香江大學已是中午十二點，在學校外面的小飯店里隨便吃了點飯，二人就同許多來自內部省份的學生一起，擠進了理學院的一間大教室。
陳長河不明所以，正準備開口問，就聽見前排一個戴著眼鏡的女生，憂心忡忡地跟她的同伴說道：“韓瑩，看見第三排那幾個男生沒有，剛才去小賣鋪時我碰到過，他們都是從清H來的。總共才30個名額，狼多肉少，看來我們這趟很可能要白跑了。”
“來還有一點機會，不來一點機會都沒有。別患得患失，大不了退而求其次，直接給N電氣人力資源部遞簡歷。”
“事到如今，只能這樣了。”
戴眼鏡的女生輕嘆了口氣，倍感無奈地說道：“真是生不逢時啊，如果早幾年畢業，咱們也能像師姐那樣直接進入N實驗室。”
招聘會？
陳長河醍醐灌頂般地明白過來，看著他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章慧微微著搖了搖頭。等了大約半個小時，一個三十來歲，戴著眼鏡，上身穿著一件藍格子襯衫，一條黑西褲的男人，在一個教授模樣的中年人陪同下，滿面春風地走上講臺。
“請大家靜一靜。”
中年人看著階梯教室里黑壓壓的人頭，似笑非笑地說道：“同學們，朋友們，你們的消息很靈通啊。周二才確定開介紹會，今天就來了這么多人，作為香江大學理學院副院長，我應該盡地主之誼。但作為老師，我實在無法歡迎你們的到來，因為你們當中有我三位學生，他們或許會因為你們這些不速之客，而失去一個進入N實驗室的機會。”
眾人頓時哄笑起來，周副院長頓了頓，轉身道：“好啦，言歸正傳，下面請剛從德國萊布尼茨學會歸來的熊永望博士，正式介紹下N實驗室的一些情況。”
這是一個官方允許的介紹會，為了能多幾個博士生培養名額，港澳工作委員會做了大量工作，甚至找到了前香港中文大學校長、剛上任的N電氣集團首席科學家、N實驗室學術委員會主任、新H社香港分社港事顧問高坤先生。
“……由于清水灣半島的基建工程需要三年才能完工，實驗室將分別借用香港科技大學、香港大學、香江大學理學院和N電氣（中國）有限公司的場地。而博士生培養名額也因為設施不全等原因，由計劃中的每年300人，縮減至90人。
經實驗室評議會同意，首次招考名額將按照5:3:2進行分配，香港45個，國際交流生27個，國內18個。規模很小，但實驗室三大學部一年會招生兩次。同時，一些主要工作單位在學校或在研究所掛職的老師，會根據項目需要也可能會招一些博士生。”
剛從德國學成歸來的熊永望，一邊環視著眾人，一邊抑揚頓挫地接著介紹道：“相對于一些大學和研究所，我們的招生流程比較簡單。三大學部的課題組或研究團隊，會在每年8月中旬和1月中旬發布招生要求和一些項目信息，并發布招生信息后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里，接受世界范圍內優秀學生的申請。
申請截止時間后用大約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來選擇優秀學生，之后對感興趣的學生發出面試邀請。大部分學生都要被邀請到實驗室參加面試，實驗室會報銷往返的路費和住宿費。
面試為三天時間，第一天讓學生參觀實驗室，了解實驗室，了解實驗室的科研儀器，跟導師溝通交流，與博士生和博士后進行交流，盡量讓學生對N實驗室有個客觀全面的了解。
第二天組織公開報告會，導師會對各自的項目，課題組的研究內容和招生要求進行介紹。參加面試的同學，需要公開介紹自己的科研經歷，每個人大約8分鐘左右。導師和其他參加面試的學生會進行大約23分鐘的提問。
最后一天由導師對申請自己課題的學生進行單獨面試，面試目的就是讓學生和導師之間增加相互了解，導師對學生進行再判斷，學生也可以再次確定自己是否喜歡申請的課題……”
這是周校長上任后剛制定的招生章程，陳長河這才意識到章慧的良苦用心。
不過對他而言，聽了也是白聽。人家在國內只招18人，而且招的是博士研究生，他這個本科生實在沒資格往前湊。
他心灰意冷，其他人則聽得津津有味。
熊永望似乎看了他身邊的章慧，略作停頓了一下，接著介紹道：“每個博士生一般配備三名導師，一名導師來自實驗室，一名導師來自大學，因為實驗室本身沒有博士學位授予權，博士生將來需到授予學位的大學注冊身份。
還有一名導師來自其他研究機構。值得一提的是，N實驗室的學生，都會要求到其他研究機構訪問三個月左右，一般第三名導師大多來自將來要訪學的學校。
一般要求在開始博士學習三個月內，博士生與主導師商量確定其他導師人選。在開始博士六個月內完成研究計劃的書寫，跟所有導師進行細節討論，征得所有老師的同意。
博士一年后，博士生要再次向導師匯報研究進展，同導師討論調整今后研究計劃；之后的兩年，也要求博士生定期與導師們坐在一起討論研究進展。
請大家注意的是，前面介紹的這些交流每次都是很長時間，很深刻很具體的，絕對不是走過場，對于博士生來說會很痛苦的。因為導師們會問各種各樣的問題，他們的知識面非常廣，而且還是三個專業背景不太相同的導師坐在一起交流。
當然，博士生在平時有任何問題也可以隨時跟導師進行討論。畢竟導師們的主要責任就是確保博士生的研究可行，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研究計劃……
與其它國家不同，我們的博士生是拿獎學金的，和簽工作的差別不大，不用上稅，不是工資姓質。每人每年有1200美和三個月時間用于參加會議，暑期課程等各種形式的學習，而且可以其他的資金報銷這三個月左右訪學的交通住宿等花銷。
但我們有一個退出機制！剛開始會與通過面試的學生簽訂一年合同，后兩年的合同，則要由導師根據第一年的表現確定是否續簽。
最后要說的是，N實驗室聚集了很多全世界最優秀的科學家和年輕科學工作者，有著世界最先進的科研設施和設備，有著濃厚的的科研和學術氛圍。作為一個過來人，我建議諸位多做一些準備，并真誠地歡迎諸位能夠夢想成真，能夠成為我們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