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非常大，老人家很欣慰，同時又顯得有些焦急。
與首次南巡多看少說相比，一向寡言的他到了特區之后幾乎沒有停止過講話，說得最多的就是改革進程太慢、步子太小。
剛在兩位女兒的攙扶下坐上車，就用那一口西川方言同陪同他的省委陳副秘書長、市委常書記和王副市長說道：“對辦特區，從一開始就有不同意見，擔心是不是搞資本主義。特區的建設成就，明確回答了那些有這樣那樣擔心的人，特區姓‘社’不姓‘資’！”
他對那些批評經濟特區的人，對那些人顛倒黑白、混淆事實的行為極為憤怒，這讓一直忐忑不安的常書記終于松下口氣。
“改革開放膽子還要再大一些，勇于試驗，不能像小腳女人一樣。看準了的，就大膽地試，大膽地闖。特區的重要經驗就是敢闖，沒有一點闖的精神，沒有一點‘冒’的精神，沒有一股氣啊、勁啊，就走不出一條好路，走不出一條新路，就干不出新的事業。
不冒風險，辦什么事情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萬無一失，誰敢說這樣的話？一開始就自以為是，認為百分之百正確，沒那回事，我就從來沒有那么認為。”
“首長批評的對。”
常書記與王副市長對視了一眼，言詞懇求地做起了檢討：“相比幾年前，我們的步子是小了，總是瞻前顧后，不過請首長放心。今后我們一定會輕裝上陣。加大招商引資力度。加快發展速度，把特區建設的更快更好。”
方方面面的壓力那么大，他們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
老人家哪里會批評，想到前段時間看過的一份內參，便循循善誘地說道：“再山同志，你們搞得那個股票交易所，爭議很大，但證券、股市。這些東西究竟好不好，有沒有危險，是不是資本主義獨有的東西，社會主義能不能用？
允許看，但要堅決地試。看對了，搞一兩年對了，放開；錯了，糾正，關了就是了。關，也可以快關。也可以慢關，也可以留一點尾巴。怕什么。堅持這種態度就不要緊，就不會犯大錯誤。”
又是一顆定心丸，常書記欣喜若狂，連連點頭道：“謝謝首長支持，我們一定把股票證券搞好，絕不會讓您老失望。”
老人家似乎說累了，從女兒手里接過杯子，喝了一小口水，饒有興趣地問道：“再山同志，等會參觀哪幾個單位？能不能先透露一下？”
之所以放到最后，就是想把nb電氣作為壓軸戲，常書記連忙介紹道：“報告首長，下午就一家nb電氣，尤其nb實驗室，有很多高科技成果，可以說能夠代表特區、東廣乃至全國在基礎研究和技術應用上的最高水平。”
很耳熟的一家公司，看著父親若有所思的樣子，二女兒連忙提醒道：“就是改裝飛機發動機，幫科威特撲滅油田大火的那家公司。”
“哦，想起來了，還協助石油天然氣公司接了幾個工程。”
“首長，nb電氣可不光做工程。”
王副市長接過話茬，不無興奮地介紹道：“不知道您注意到沒有，招待所里的彩電與普通彩電有什么不同。那也是nb電氣的產品，叫‘nb未來窗’，直角平面，29英寸大屏幕，在美國、日本、德國、韓國和我們中國等幾十個國家，擁有幾十項專利。”
“他們自己發明的？”
“自己發明的，在國際市場沒有任何對手可以與之競爭，自從他們把產品正式推向國際市場后，碼頭上等候裝船的十個集裝箱中，就有八個是nb電氣的，這還不包括用卡車由陸路送往香港的。”
國內彩電企業100多家，整個行業看上去欣欣向榮，可核心技術卻全部引進自國外，很大一部分零配件也需要進口，聽說nb電氣有自己的技術，而且產品居然遠銷國外，老人家不禁感嘆道：“我早就說過，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啊！”
該說成績的時候就要說成績，常書記不失時機地匯報道：“您老的指示，我們一直沒敢望，早在nb實驗室成立之初，香江大學就與nb實驗室展開合作，建立光電子研究所。研究人員們經過幾年的努力，終于研制出了寬禁帶半導體材料氮化鎵和銦氮化稼。
這是兩個非常了不起的發明，能應用到很多領域，在國內外共申請了十幾項專利。現在正做技術應用研究，據實驗室的科學家們說，再過幾年，它們會成為nb電氣新的利潤增長點，成為特區又一個重要的外匯來源。”
像nb電氣這樣的公司真不多見，老人家興致越來越高，忍不住問：“那現在每年創匯多少？”
“去年8億港幣，今后最起碼能翻四番！”
常書記頓了頓，如數家珍地介紹道：“首長，nb電氣有幾個第一，它是在特區投資最多的外資，迄今為止已相繼投資6億多美元，而且接下來還會加大投入。”
特區成立11年來，吸引外資的總額才70多億美元，nb電氣一家就占近10，這無疑是一個很大的數字。
老人家有些不可思議，看著他將信將疑的樣子，常書記接著說道：“光生產彩電的nb電子就投入5億美元，另外還有nb電工、nb電器、nb電氣成套等子公司，產品80外銷，所以也是特區創匯最多的三資企業。”
“還有哪些第一？”沒有像西方國家企業一樣用技術換中國的市場，老人家對nb電氣更感興趣了。
“發展速度第一。”
常書記扳著手指頭介紹道：“六年前，nb電氣只是一家總投資200多萬港幣的小公司，專門生產開關插座面板。但他們極為注重技術開發。光開關插座面板就擁有100多項國內外專利。所以產品一推向國際市場。就占據了很高的市場份額。
同時，他們還是特區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成立工會的三資企業。另外義工聯雖然是市團委發起的，但第一批義工幾乎全來自nb電氣。每年‘廣交會’，他們都會在區團委的組織下，去廣都為國外客商提供免費翻譯服務。”
不僅成立工會，還組織義工為社會服務，老人家對nb電氣越來越有好感了，不禁笑問道：“還有嗎？”
“有。”
常書記重重點了下頭。接著說道：“nb電氣是給希望工程捐款最多的公司，從89年起，每年都給希望工程捐一千萬人民幣。亞運會和去年的華東水患都捐了，尤其去年的賑災，也是一千萬！nb電氣還是申請國際認證最多的公司，各種質量體系認證和電氣認證，高達1300多項，全面與國際接軌。
另外，nb電氣是特區乃至全國在研究投入上最多的公司，我們即將參觀的實驗中心。其各種各樣的實驗儀器和設備就價值幾億人民幣。除了彩電技術和我剛才介紹的那兩個發明外，還有幾個諾貝爾獎級發現。比如‘巨磁阻效應’，比如‘碳納米管’。”
中國太久沒出大成果了，老人家一針見血地問道：“都是在國內發現的？”
常書記早有準備，據實相告道：“首長，nb電氣有好幾個實驗室和分支機構，其中包括特區的實驗中心，香港nb實驗室，柏林nb實驗室和臺灣研發中心。這兩個大成果雖然是在香港nb實驗室發現的，但發現它的幾個年輕科學家幾乎都來自國內。
其中包括nb電氣的創始人章程，基礎研究實驗室正副主任郭俊儒和沈心如夫婦，以及畢業于qh大學的蔡揚志博士。尤其章程，他不僅來自國內，還是烈士子女，他父親章援朝犧牲在越南，他爺爺犧牲在朝鮮，可謂根紅苗正。”
兩代烈屬，老人家倍感意外，忍不住問道：“他是哪個大學畢業的？”
“他沒上過大學，真正的自學成才，顧先生對他青睞有加，在他十幾歲時就開玩笑地說，他是中國的小發明家、小愛迪生。”
跟顧先生關系不錯，那政治立場就毋庸置疑了。
老人家微微點了下頭，又問道：“他是nb電氣創始人，那nb電氣擔任什么職務？”
“章程是搞技術的、搞研究的，以前是nb電氣的首席工程師，后來接受東德邀請，以訪問學者的身份去東德科學院交流了兩年。去年夏天又接受列寧格勒大學邀請，去擔任數學力學系客座教授，不怎么過問公司事務。”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連老人家的大女兒都對那位年輕科學家產生了濃厚興趣，不禁笑問道：“常書記，那個章程今年多大了？”
“不是22就是23，總之很年輕。”
“這么年輕？”
常書記不失時機地恭維道：“有志不在年高，像他這么大的時候，首長都已經從法國勤工儉學回來干革命了。”
少年科技大學20多歲的教授有得是，的確沒什么好奇怪的，老人家笑了笑，又問道：“那nb電氣現在是誰管？”
“以前是他姐夫劉思偉，去年集團大調整，像西方國家的大公司一樣設立集團董事局和首席執行官，現任首席執行官是前香港生產力促進局副總裁吳金華。”
老人家的二女兒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地問：“他是國內的，怎么跑香港去了？”
“他姐夫劉思偉是香港人，后來搞了一些發明，就技術移民去了香港。但還是一直心系國內的，不然不可能在國內投資這么多。”
按照現有的政策法規，就算他有再大的本事，在國內也干不出什么事業。
改革，必須改革！
老人家的心情一下子又變得有些凝重，豎著食指說道：“民營企業的發展，體制環境很重要，nb電氣就是一個例子，如果有政策環境，它不可能是一家公司。兩代烈屬，對中國有感情，如果有環境，那個小發明家也不可能去香港，所以要出臺鼓勵科技人員興辦民間科技企業的政策，鼓勵興辦各種形式的民營企業。”
老人家的講話就是指示，常書記口袋里裝著小錄音機，一字不差地全部錄了下來。
不知不覺，車隊已經開到離nb工業園不遠的路口了。
剛才一直沒機會插話的王副市長，扶著椅背介紹道：“首長，nb電氣（中國）總經理李曉山是章程父親章援朝生前的部下，上過戰場，立過三等功，是一個戰斗英雄，去年剛被任命為全國政協委員會，政治覺悟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