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NB電氣集團的大小股東們而言，大年三十永遠是最忙碌的一天。
一向“不懂事”的劉思偉突然懂事了，一大早便進駐空了一年多的集團總部六樓董事局主席辦公室，和集團董事兼執行副總裁丁文明一起全面接管集團大小事務。首席執行官吳金華、副總裁許桑成、首席財務官嚴修實等集團高管則無一例外的回去陪家人。
二小姐章琳也以董事局主席助理的身份，在NB電工設計總監林薈嫻協助下接管NB電工總部大小事務。
作為NB電氣第一股東，章程同樣不能閑著。
他的時間安排得非常緊湊，中午十點，在清水灣半島科大校區陪研究人員們共進完午餐，就馬不停蹄地趕到香江實驗中心，參加下午3點半準時開始的實驗中心和NB電器大飯。
NB電器職員大多是老面孔，實驗室中心同事都是搞研究的，沒那么多繁文縟節，象征性的敬了幾杯酒，吃了幾口菜，又在等候已久的集團首席執行官助理伍英哲陪同下，趕赴今天的最后一站：NB電氣保安新廠區。
林志國等香港籍保鏢都放假了，守候在他身邊的就剩揚約瑟夫和廉原高二人，春節值班的廉原高剛拉開商務車側門，黃麗安就氣喘吁吁地追了出來。
章程扶著車門打趣道：“跟老鷹、老熊、老張他們喝得好好的，跑出來干什么，難道這么大人了還打算管我要壓歲錢？”
黃麗安跟七年前一起進入NB電氣的老朋友伍英哲舉了個招呼，然后一邊催促他上車，一邊理直氣壯地說：“我不要，但我兒子要啊，你這個舅舅白當的？”
“這事有夏遙負責，用不著你提醒。”
“這還差不多，”黃麗安笑了笑，旋即轉身道：“走吧，伍大總裁，還愣著干什么？”
雖然都是NB電氣一期人員，但完全兩個系統，一個是搞技術的，一個是搞管理的，只有他老婆林薈嫻是個奇葩，橫跨技術和管理兩個系統。
相比之下，伍英哲與章大老板的關系，遠不如他們這些搞技術的親密，平時接觸得很少，很難得見一次面談的又大多是公事，所以極少像他這樣跟章程開玩笑。
猛然間被調侃，他真有些不習慣，愣了一下，指著商務車笑問道：“怎么著，你打算跟我們一道去？”
“我不僅是NB電工和NB電氣成套股東，還是NB電子玻殼分廠總工程師，連我老婆都堅持在崗位上，我能不去嗎？”
章程樂了，鉆進商務車笑道：“好像有點道理，上車吧，別耽誤時間。”
實驗中心有且僅有的一位專職司機休年假，車只能由對道路較為熟悉的廉原高開，見他熟練的打方向盤調頭，章程禁不住笑問道：“廉哥，嫂子和孩子在南方生活還習慣吧？”
鐵打的磨盤流水的兵，對越自衛還擊戰正式打響前，時任廣都軍區司令員兼東線總指揮的騰老將軍，從各大軍區調了一批生力軍以加強東線力量，同時也有讓他們給各自軍區打前站的意思。
章援朝就是那時候從江南軍區趕赴前線的，當他隨打響第一槍的廣都軍區大部隊快打到河內時，廉原高剛響應“自衛還擊、保家衛國”的號召準備參軍。
一個參加的是全線攻擊，一個參加的是“兩山輪戰”，前后相隔好幾年，雖然是同一個部隊的，但廉原高卻從未見過老營長章援朝，甚至在來特區之前都沒見過李曉山。
年齡和資歷擺在那里，章程這么稱呼最合適。
但這么個最合適的稱呼，廉原高仍感覺有些受寵若驚，畢竟身份地位相差太大了。比如副駕駛上的這位德國同事，據說曾負責過東德領導人的安全；比如那位剛休假的林志國，在為老營長家的公子當保鏢前曾是香港警隊的高級督察。
想到媳婦剛走進新家那欣喜若狂的樣子，廉原高感慨萬千地說道：“章先生，我家那口子在老家是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年到頭連肉都吃不上幾次，去部隊探親都感覺過得是神仙日子，您給我這么高的待遇，給我們這么好的條件，她能不習慣嗎？”
軍人待遇不高，農村兵的日子大多不好過，提干了也一樣。
上次去長山陵園掃墓時，陵園管理員就曾介紹過，十幾年來，有一大半的烈士從未有家人去祭奠過。不是不想去，而是太遠了去不起。
章程暗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地說：“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每逢佳節倍思親，黃麗安以為他想到了他父親，立馬笑道：“廉主管，你的名字好，廉原高……連原告……連續當原告，有你在咱們NB電氣，那今后咱們只有告別人的份兒。”
伍英哲笑得快岔氣，扶著車座上氣不及下氣地說：“廉主管來得還是有點晚，如果早兩個月來，美國那場官司也不用打了，更不會像現在這樣當被告。”
NBLinux操作系統涉嫌侵權，被UNIX告上了法庭。
不過這場官司不會影響到NB實驗室的聲譽，甚至還一定程度上提高了NB實驗室的知名度。而且就NB實驗室和林納斯提交的證據看，這場官司幾乎沒有敗訴的可能性，要不然伍英哲絕不會這么輕松。
章程笑了笑，看著車外的街景說道：“永遠當原告是不可能的，當被告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如果每年在歐美都有一兩場官司，那我們離世界500強也就不遠啦。”
“這倒是，就像你說的，這年頭不當幾回被告，都不好意思出去見人。”
章程看了一眼廉原高手邊的大哥大，輕描淡寫地說：“NB電子的移動通信產品一推出，官司就會接踵而來。那些標準專利我們根本繞不過，所以要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既然要準備當被告，也要準備當原告，告他們濫用專利。”
伍英哲重重點了下頭，抱著幾乎永不離身的公文包說：“董事局考慮到了，NB電子董事會也考慮到了，林總甚至為此專門去了一趟德哥爾摩，試圖就標準專利問題與愛立信進行談判，但一直沒得到積極回應，正如章工說的一樣，這些問題恐怕只能在法庭上解決。”
黃麗安倍感無奈地苦笑道：“人家是世界上提供移動和固定網絡通信技術和設備的主要廠商，為世界所有主要移動通信標準提供設備和服務，全球40以上的移動呼叫都是通過它的系統進行的，眼界高著呢，哪看得上像我們這樣的終端設備制造商。”
“誰讓我們技不如人呢？”
章程朝身后指了指，說道：“三流企業做產品、二流企業做品牌，一流企業做標準，如果有一天我們NB實驗室也擁有成千上萬項核心標準專利，同樣可以坐在家里收錢。”
這番話伍英哲是深有感觸，不無自嘲地說道：“幾年前還感覺一流、二流、三流離我們太遠，誰也沒真正去思考，真正放在心上，認為把產品做好，銷售出去，并且有利潤，那就是成功。
直到去年秋天，才真正意識到品牌的重要性。放在以前，誰敢去想把我們不做的產品，貼上我們的商標，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推向市場，就可以用品牌賺錢？
而現在這一切已經成為現實，音響我們不做，電梯我們不做，電線電纜剛立項，同樣能夠銷售得很好，尤其香港廠商幫我們代工的音響，跟NB未來窗一起組成家庭影院，上個月全球出貨四千多套，簡直供不應求，利潤也非常可觀。”
關聯企業幫NB電氣代工的產品越來越多，他們生產、代理商銷售，集團幾乎沒怎么投入。
想到貼牌生產銷售已經成為集團重要的利潤來源，章程忍不住笑道：“這就是品牌價值的體現，等關聯業務真正發展起來，我們也可以像四星一樣多設立幾個事業部。”
伍英哲微微點了下頭，旋即轉身道：“黃總，能否成為二流企業是我們的事，能否成為一流企業，就看你們這些搞技術的了。”
黃麗安笑道：“還有章工，別把他給忘了。”
成為一流企業，談何容易？章程不無感慨地嘆道：“十年能打造出二流企業，但想打造出一流企業，我看至少再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
“二十年就二十年，至少在我的有生之年還能看見。”
正說著，商務車經過曾經的老廠房宿舍，不過現在已經被一棟三十多層的高樓取而代之。三人不由想起過去的種種，又相互調侃起來。
說說笑笑，車不知不覺間緩緩駛進一個風景優美的小區。
大門上刻著“NB科技城”幾個大字，里面是一排接一排的六層單元樓，草地、樹木、涼亭、假山……怎么看都不像一個“科技城”，不像一個企業的生活區，而更像地產商開發的一處樓盤。
見16號樓和18號樓之間還有一個露天健身場，章程自言自語地說：“省二建搞得不錯嘛，比那些香港房地產公司一點都不差。”
“這是他們開發的第一個樓盤，而且是幫我們開發的，王總能不用心嗎？”伍英哲回頭看了一眼剛駛過的門樓，接著說道：“只是名字取得不怎么樣，明明是一個社區，居然跟科技扯上了關系。”
一路之上沒有再說過話的廉原高，突然抬起胳膊朝左前方指了指，“章先生，我的新家就在19號樓，302室，沒封陽臺的那個。”
NB電氣從來沒虧待過自己的員工，為了讓來自五湖四海的同事們能夠安心工作，中國公司在NB電子投資保安前，與特區政府就職工戶籍、住房和子女教育問題談了近一個月。
為了高達5億美元的投資，市委市政府作出一系列讓步。
只要在NB電氣工作滿四年的職工就可以辦理“農轉非”，并把戶籍由老家遷至保安區，變成真正的特區人。這個小區雖然是省二建開發的，但事實上只扮演了一個承建商的角色，如假包換的集資建房，由省二建出面只是因為他們有房地產開發的資質。
老員工都有了自己的家，新員工雖然住在集體宿舍里，但四年工作期滿同樣可以搬入屬于他們自己的新居。
不久的將來，這些房產還能升值。
一想到自己的員工將來都能成為百萬富豪，章程就心潮澎湃，起身笑道：“金三銀四，不錯。等有時間把陽臺也封上，現在的孩子皮，不封上不安全。”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