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東青早晨飛回到常道觀時,全身都是濕的,因為昨夜又下了一場綿綿下雨,咕嚕著眼珠子的海東青,享受著‘花’孟幫它擦拭干凈了羽‘毛’上的水漬,這才撲棱到李弘的肩膀上,開始享受野兔的美味兒。
如今白起已經不怎么吃野兔了,每次能夠抓住野兔,都是被海東青搶走的,所以白起如今抓野兔,就相當于是在給海東青打工。
而在沒有了白起給海東青打工提供野兔美味后,‘花’孟與獵豹便承擔起了這個任務,在三院后面樹林里布置的陷阱還不錯,今早就給辛勞了一天一夜的海東青,抓住了兩只野兔。
血淋淋的野兔‘肉’是海東青的最愛,所以李弘從來不介意雙手滿是鮮血的喂食著海東青,只是這樣的場景,讓一旁剛剛用膳完的權善才跟蘇宏暉想要吐。
海東青是太子殿下豢養的,但向來是神出鬼沒,見過它的人并不是很多。
今日有幸見到海東青,特別是那‘陰’冷的眼神,跟那鋒利堅硬的鐵爪,就讓權善才跟蘇宏暉感到頭皮陣陣發麻,連想都不敢去想,那樣的鐵爪要是抓住頭發,會不會生生的撕掉一塊頭皮下去。
繼續待了一天一夜的太子殿下終于打算動身下山了,這讓心急如焚的權善才跟蘇宏暉,心里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終于可以趕回成都府了。
只有到了自己的老窩,權善才跟蘇宏暉才會覺得心安,才會覺得太子殿下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怕,但只要在這外面晃‘蕩’著,權善才跟蘇宏暉,心里就一直揪著,很擔憂成都府發生什么他們不知曉的大事情。
下山路上的李弘并不著急,而太子殿下的親衛隊長尉屠耆,則是時不時的看看天空飛來飛去,或者偶爾會張開它那遮天蔽日的翅膀,俯沖下來落在他肩膀上的海東青。
山下原本權善才給李弘準備的太子儀仗早就撤了,此時除了一些游人正準備上山外,就是李弘這一群人了。
權善才騎上馬背,正要往前成都府的方向的路口望去,卻被李弘喊住:“這邊逛逛吧,說不準我們能找到一些什么好東西呢。”
李弘的話語說的很輕松隨意,但權善才跟蘇宏暉卻是心里感到了一陣陣的不安,不明白太子為何要順著山下的石道,往后山去干什么,難道是想要看看兩殿三院身后的斷崖不成?
兩百親衛隊護送著李弘,帶著權善才、蘇宏暉開始沿著狹窄的山路,往青城山的后方繞去。
山巒疊嶂、綠意盎然,清脆的鳴叫聲在山澗此起彼伏,海東青則是翱翔在半空,遠處轟隆隆的瀑布聲縈繞在耳邊。
越往山后走,人煙則是越來越稀少,天地也仿佛在這個時候顯得特別的空靈、寂靜,給人一種塵世不擾、世外桃源的感覺。
瀑布飛濺在巨大的石塊上,而后濺在濕漉漉的山道上,使得前方的山道與小橋極為濕滑,沿著小橋流水的彎曲盤繞,順著河水繼續往前,只見遠處一處茅草屋,正升起陣陣青煙。
與其他名山不同的是,剛才的瀑布之水并非是往山外流,而是人工的被人挖渠引向了山后,在不遠處形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湖泊,那茅草屋便矗立在湖泊的邊上。
或許是因為都江堰的關系,青城山此處水系極多,水資源更是豐富,所以這一汪小小的湖泊,常年四季的水位并不會有明顯的變化。
只是因為這里過于偏僻,所以并沒有人家像牧族人一樣逐水而居,只有那一戶扎著籬笆的幾間茅屋,矗立在了人們的視線中。
遠遠望去,茅屋前的空地上,幾個人影正在往李弘這邊張望,而后又從茅屋里面跑出來幾個人,一同往這邊張望著。
其中一個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裙,手中拿著一把長劍,神‘色’凝重的正往這邊張望,時不時跟旁邊的人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李弘放下手中的望遠鏡,那十幾個人里面,其他人他并不怎么記得,但那個紅衣‘女’子,赫然就是那日刺殺自己的人,而在身邊與她說話的,便是那個文劍士。
李弘放下望遠鏡的同時,卻沒有看見從茅屋里面走出來一名老者,神情凝重的望著那灰塵飛揚的騎兵,瞬間把他們這座小茅屋包圍在了里面。
緩緩走到茅屋‘門’口的權善才、蘇宏暉,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之際,視線一下子被那名老者吸引住,那老者熟悉的臉龐,讓他們雖然一下子想不起來此人是誰,但卻覺得自己一定認識這位老頭兒。
“終于來了。”范懷義看著頂盔貫甲的親衛隊兵士,臉上原本凝重神情此時變得喜憂參半。
那些兵士身上的盔甲與兵器,與其他府兵不同,則都是由純黑‘色’打造,當年還任御史時,太子殿下的‘侍’衛便是這一身裝扮,但看著權善才跟蘇宏暉一同前來,范懷義不知道這到底是喜還是憂。
溫柔莫名其妙的看著范懷義,只見范懷義臉上神情一會兒緊張,一會凝重,一會兒又充滿了希冀。
“范伯伯,您……您認識他們?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我們不該替天行道嗎?”溫柔看看范懷義,再轉頭看著已經從馬背上下來,從‘門’口往小院前走的李弘。
“認識……也不認識。”范懷義看著李弘,神情之間的憂愁則是更多了。
太子與權善才、蘇宏暉一同前來,是不是說明,權善才與蘇宏暉如今已經得到了太子殿下的信任?自己就算是拿出當年權善才密謀黎陽倉的證據,也無法扳倒權善才,為妻報仇呢。
兩人說話之間,院子里的十幾個游俠,依然是那幾日僅存的游俠,也是相較于死的那些人,武藝要高出不少的人,此刻一個個拔出了手里的長劍,正要喝止往里走的李弘時,卻見包圍在半人高的籬笆墻外的大唐兵士,刷的一聲,齊齊舉起了弓弩對準了他們。
瞬間院子里的每一個游俠,不由自主的把手里的長劍放了下來,眼睜睜的看著李弘打量著四周,緩緩走了進來。
范懷義旁邊的溫柔,在李弘的視線放在范懷義身上時,竟然刷的一下‘抽’出了寶劍,大有李弘如果敢上前,她就跟李弘拼了的架勢。
“小民范懷義見過太子殿下。”范懷義見李弘的視線一直盯在自己身上,此時也顧不上,權善才是不是已經取得了太子的信任,躬身行禮說道。
旁邊舉著寶劍的溫柔,聽到范懷義的話后,不自覺的手一松,手里的長劍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而后渾身僵硬的微微扭頭,看著李弘直視著跪倒在地的范懷義。
范寧安的雙‘腿’在哆嗦,看著自己的父親跪地不起,終于是雙‘腿’一軟,也跟著哆哆嗦嗦的跪了下去。
“爹……。”
“范……。”
溫柔與范寧安此刻心中的感受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就像他們的表情跟動作一樣,此時此刻已經僵硬的不能動彈,噗通一聲,溫柔也雙膝一軟,然后跪在了范懷義的另外一邊。
自己竟然刺殺的是太子殿下?范懷義感覺此刻自己的腦袋已經完全不屬于自己了,現在如果太子殿下要砍了自己,自己……自己連個喊冤的理由都沒有,但自己確實是……確實不知道他是太子才刺殺的啊。
自己是冤枉的啊可是,跪在地上腦袋一片‘混’‘亂’的范寧安,此時全是自己被太子殿下囚禁時,太子對他跟溫柔說的那些話。
溫柔低垂著頭,腦海里全是那夜被太子殿下襲‘胸’!然后自己報復‘性’的咬了太子殿下的手臂,并出言不遜的畫面!
而那一聲聲的狗官納命來,一直在她腦海里回響著,像是在提醒她,這一刻就算是被斬,自己竟還是無話反駁。
“被利用了,自己等人是被人利用了!太子殿下那夜說的很對!”
嗡嗡的腦袋里瞬間就是這一句話一直充斥著,而周邊的事情,溫柔已經沒心思,無暇去理會了,與同范寧安一樣,脖頸處涼颼颼的感覺越來越盛。
其他十幾個游俠,看著范懷義向李弘行禮下跪時,就已經傻眼了,此刻看著范寧安與溫柔一同跪在了地上,而后也是木然的扔下手里的長劍,旋即一個個跪在了地上,準備聽候太子殿下的處置。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現在該稱呼你道監察使呢,還是范懷義?你倒是走的一干二凈,讓權善才找你找的好苦啊。”李弘一邊說一邊往前走,直到走到范懷義的身邊后,也并沒有說讓其起來,依然是看著范懷義跪在地上。
長劍扔到地上的聲音在耳邊不時響起,很快眼前便跪了一片,李弘也沒有李弘這些人,反而是回頭看了看,臉‘色’不怎么好看的權善才跟蘇宏暉一眼,而后便往那茅草屋里走去。
至于跪滿了院子里的游俠跟范懷義、溫柔等人,在沒有得到李弘的命令前,他們此時此刻可是不敢隨意起來的,只能是一個個低垂著頭跪在那里不敢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