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興慶宮換完衣服出來后,李弘總覺得這一次與母后在花園的談話,像是一次母后的試探,只不過是以父皇的大限作為借口,或者是試探的理由,在向自己求證或者是試探著什么。
想了一路,李弘也沒有想明白,母后到底想要從自己這里試探什么!
他相信無論是武媚還是李治,對他肯定是一百個放心的,而自己在父皇跟母后面前,也從來沒有掩飾、隱藏過任何事情,除了自己的身份。
難道……?李弘瞬間搖了搖頭,當即在心中否定了這個想法,母后就算是再女中豪杰、巾幗英雄,哪怕依然是千古第一女人,但這種事情她應該不會亂猜吧?何況這種事情,說出來恐怕也沒有人相信不是?
李淳風、袁天罡如今已死,自己就算是想要詔他們兩人過來,問問當年在父皇跟母后面前,到底如何評價了自己,恐怕是只有挖墳或者托夢了。
至于兩人的兒子,以李淳風跟袁天罡的性格,想必不會把皇家的私密事情,告訴他們的后背知曉,問必然是白問。
“去濮王府,告訴皇后一聲就是了。”緩緩從興慶宮出來,望著大明宮的宮墻,李弘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說道。
會不會李淳風或者是袁天罡當年在母后、父皇跟前評價自己一事兒,白純能夠知道一些什么呢?或者是他們去世前,會不會跟白純說些什么?
坐上馬車的李弘,思緒萬千,看著窗外的景物飛快的向后退去,心中雖然并不擔心自己的身份暴露,畢竟不管怎么說,自己都是龍爹跟龍媽的親兒子,這么多年了,都沒有對自己產生過懷疑或者不滿,如今顯然是更加不會了。
只是自己這九轉十世的身份,有時候連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甚至有時候總會覺得這像是一場極為漫長的,無法醒過來的夢境。
如此驚世駭俗,就連自己有時候都半信半疑的身份,自然是沒辦法說給其他人知曉,只能是自己獨自一個人守著這個讓人難受的秘密,而后帶進墳墓里。
濮王府最起碼從外面看跟從前并沒有什么兩樣,這幾年經過幾次翻建,不過整體格局依然是當年的格局,甚至就連前院的小型花園也是如同當年白純剛住進來的時候一樣。
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當年的布局經過了幾番修繕,這一切顯然也都是白純為了保持當年她剛剛住到這里的時候的樣子。
穿過樓臺亭閣,一棟棟的宮殿,而后呈現在眼前的卻是讓人不禁有些發愣的建筑,遠處太湖山建成的假山處,一條狹長的土路、以及兩側的矮小民房,與剛剛經過的濮王府建筑是完全的格格不入,甚至會給人一種是不是穿過剛才那道門口后,自己走進了另外一個世界了。
一條人工小河沿著一棟棟民房的側面流過,清澈的小溪里,偶爾還能夠看到幾尾魚歡快的、自由自在的游過去,比起興慶宮里那些觀賞魚,這小溪里的魚兒雖然并不是什么名品,但待遇上來講,最起碼比起興慶宮里的魚兒要自由自在的多了。
自從上一次來過之后,李弘便沒有再來過,而且上一次在這里,也只不過是剛剛建好后,自己在此才住了兩夜,便因為朝堂之上,關于京兆府尹、大理寺少卿以及洛陽丞的事情,自己不得不又回到了大明宮內居住。
身后跟著花孟與獵豹,緩緩地行走在“山村”的小路上,這里的一草一木,地形方位都與當年他們暫住的小山村一摸一樣,甚至就連那他們兩人自己住的木屋,也是完完全全按照當初的木屋打造,流過門前的小溪,顯然也是經過了精心設計,在木地板的下方流淌而過,發出輕微的水流聲音。
府里的宮女、太監看著悠哉悠哉的皇帝陛下突然間出現,瞬間一個個驚慌失措的急忙避讓行禮,而后便是花孟與獵豹,輕聲示意著他們該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奴婢見過陛下。”從木屋里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的白純,透過窗戶望向外面,便看見李弘正站在木屋前方的木地板上,拿起旁邊的魚竿,興致勃勃的逗弄著水里面的魚兒。
“要不要比比釣魚的本事兒?”李弘頭也不回的說道,而后輕輕的揮揮手,整個小山村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只剩下了他與白純二人。
“還是算了吧,這些年陛下您的釣魚技術一點兒長進沒有,奴婢可是聽說,就是溫皇妃那最坐不住的人,都能贏得了陛下,至于奴婢……呵呵,陛下還是不要……。”白純看著李弘親自給魚鉤上掛上魚餌,正式的把魚鉤放進水里,而后走到跟前說道。
“對我竟然敢如此說話,你知道嗎?這完全可以治你個大逆不道了。”李弘一手攬過白純纖細的腰肢,撫摸著那單薄的衣服下綿軟滑嫩的肌膚,瞥了一眼白純說道。
“奴婢知罪,還請陛下開恩,不跟奴婢計較才是。”白純兩手回抱著李弘的胸腰,把自己整個人貼在李弘的懷里,調皮的說道。
“過的幾日,陪我一同前往洛陽吧,父皇不知道想起來什么了,今日我前往興慶宮時,突然就決定要回洛陽了,而且還很著急,所以過的幾日……。”
“陛下,今日您過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白純跟隨李弘多年,即便是算上小雪她們幾個,這些女子里面,要說最了解李弘的,自然還是屬白純最為了解。
水中的魚兒像是故意跟李弘做對一樣,依稀都能夠看見模糊的魚兒游到了魚餌的近前,但那些魚兒都像是剛吃完飯出來活動似的,一個個目不斜視的從李弘魚竿的魚餌處游了過去,完全無視李弘拋出去的誘餌。
“今日母后突然間揮退所有人,就連汪樓,以及花孟都不讓靠近,而后與我在興慶宮花園里,問起我是不是又意識到了什么,而后說起了當年李淳風跟袁天罡當年在父皇跟母后跟前,秘密對我的評價,此事兒你可有耳聞?”李弘握著魚竿在水里劃拉著,這濮王府的魚難道都不餓嗎?怎么就不吃食呢,既然不吃食,那我就讓它們不能安心的在水中游來游去。
“奴婢未曾聽說過,但……前年李淳風臨終前,還有去年他的兒子曾經跟精衛都聯系過,說如果有一天陛下說起,太上皇跟皇太后曾經秘密讓他們二人評價陛下時,可以前往道觀找尋。”當時這件事情奴婢還跟您稟奏了。
“我只記得他們找過精衛,但具體是因為什么倒是忘了,現在經你提起,我倒是想起來了……那這樣吧,洛陽你就別去了,你親自前往劍南道找他們二人,如果留有書信等物品,不必拆看,直接燒了就是。”李弘說話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松開的手中的魚竿,此時渾然忘記了魚竿已經從手中脫落,隨著溪流緩緩往下游流去,而此時的魚兒卻開始奮起直追,開始爭搶那魚鉤上的魚餌了。
“不用看?”白純嚇了一跳,不用看直接燒毀,那……那取到有何用?
“對,不用看,直接燒毀。”李弘心里莫名的感到一陣心驚,而后堅定的說道。
無論是李淳風還是袁天罡,都是中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神棍,即便是排在第一名都是毫不為過的,甚至他一下子都想不起來,有誰能夠在神秘這兩個字上,超過這兩個人的終身成就。
流傳于后世的那神秘的推背圖,可是被人們認為是他們的巔峰,至今都無法解釋,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而且自己與這兩個人打交道可是不少,要是真從自己面相上,或者是通過他們那些旁人不懂的學問上,看出自己的異樣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既然兩人至死都沒有留下只言片語,而只不過是當年因為父皇跟母后的旨意,只說了一句“絕非池中物”的話,這是不是已經足夠說明,兩人是不是已經看透了一些什么?
不然干嘛要等到父皇跟母后跟自己提及讓他們評價自己后,才可以找他們拿到不知道會是什么的遺物呢?
如今父皇大限將至,母后看樣子像是也對自己的身份漸起疑心,自己就不能管李淳風跟袁天罡,到底給自己留下了什么,都必須給他銷毀了。
不過李弘隱約也能夠猜到,李淳風跟袁天罡對自己的推算,必然是與自己的身份有關系,從小到大,自己驚世駭俗的事情做的太多了,不可能不引起人們的猜測的。
但至于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這種聲音,怕跟自己這輩子一直對父皇跟母后孝敬有加,對皇位沒有貪戀與野心有關吧?如若不然,母后就不會這個時候才敲打自己了,應該早就質疑自己了。
漂流在小溪里的魚竿一會兒全部漂浮在水面,一會兒突然的下沉而后又快速的漂浮上來,兩尾魚不斷的在水里掙扎著,帶動著魚竿在水里翻騰著,看起來就像是護衛著魚竿一路漂流似的,只不過它們是有苦說不出了,無法警告其他同伴:貪吃的下場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