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井然有序、干凈整潔的房間,藍禮心滿意足地收了收下頜,幸好有馬修幫忙整理,不然他還真不知道應該從何下手,“我現在準備去當一回圣誕老人,怎么樣,你有興趣當魯道夫嗎?”
沒有客套的感謝,沒有深入的追究,沒有多余的寒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lā
馬修眼底流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容,時間和空間似乎沒有改變什么,倫敦、紐約、巴塞羅那、倫敦,紐約,藍禮還是那個藍禮,歲月留下的痕跡微不可見,幼時初次見面留下的深刻印象,至今仍然栩栩如生。
“好。”馬修干脆利落地答應了下來,“正好,回來的路上可以去超市一趟,你的冰箱真的需要補充補充了,我覺得它現在一定很寂寞。”
“超市購物?”藍禮那英挺的眉毛糾結起來,“可是,我接下來還有工作,不一定會在家里久待,有必要嗎?即使買回來,也是放在那里積灰……”
根本不用回頭看藍禮的表情,馬修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超市購物是藍禮另外一項不擅長的短板,每一次到超市去購買日常用品,他總是丟三落四,往往記住了這一件事,卻又忘記了另外一件事,以至于不得不多次折返回去。有趣的是,藍禮十分喜歡超市,他經常把超市當做圖書館一般使用,但每次從超市回來,都是兩手空空。
于是,馬修補充說明到,“放心,購物的事情交給我,你負責搬運就好。”
藍禮的眉頭立刻就舒展了開來,抿了抿嘴,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點了點頭,“開車和搬運,我還是沒問題的。我覺得可以買一些零食,還有酒杯,我上次想要喝一杯威士忌,翻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對了,順便再買一個加濕器,之前的那個,搬家的時候忘記丟在哪里了……”
“砰”的關門聲在樓梯間回蕩著,馬修把鑰匙重新放回了門楣之上,跟在藍禮身后,朝著樓下走去。
藍禮和馬修在西奈山醫院待了足足一整個下午,再過一天就是2011年了,紐約的跨年派對總是如此盛大、如此隆重,即使在世界范圍之內也是絕無僅有的獨一份。西奈山醫院也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地迎接新年的到來。
雖然圣誕節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但藍禮還是為醫院里的孩子們送上了自己準備的圣誕兼新年禮物。禮物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只是藍禮在拍攝期間、旅行期間收集和購買的一些小物品,帶有特殊文化印記和紀念意義的物品。
這一次的物品全部來自于南美和夏威夷,具有鮮明的風格,原始、粗糲、質樸、簡單、斑斕、純手工。打開禮物之后,孩子們都紛紛好奇地詢問藍禮物品背后的故事,藍禮也毫不吝嗇地分享這自己過去四個月的經歷。
時間的流逝,也就變得無關緊要起來。
海瑟看著手中的禮物,那是一條色彩繽紛的編織手鏈,皮革和編織繩交錯糾纏在一起,紅色、藍色、黃色、黑色、灰色、棕色等各式各樣的色彩雜糅在一起,指尖的觸感很是奇妙,仿佛將天邊的彩虹截取了一段,制作而成。
“這是里約熱內盧貧民窟的一個流浪藝術家贈送給我的,這是他離開天堂瀑布時得到靈感,編織而成的。他覺得,那里是世界的盡頭,也是生命的起點。他總是夢想著能夠再回到那里,但是在回去之前,他會繼續流浪下去。作為交換,我寫了一首歌給他。”
“什么歌?”
“‘老松樹(oldpe)。”
送走了藍禮和馬修之后,海瑟的手指細細地摩挲著那條手鏈,然后笨拙地試圖將手鏈戴起來。這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這一次,她卻沒有輕易放棄,連續嘗試了十三次之后,她終于在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下,依靠自己的力量將手鏈系了起來。
因為太久沒有沐浴陽光,她的皮膚有些蒼白,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藍色的動脈在近乎透明的皮膚底下靜靜流淌著。彩虹色的手鏈靜靜地系在手腕上,繽紛絢爛的色彩一點一點地緩緩綻放開來,仿佛釋放出勃勃生機,為白皙的皮膚染上了淡淡的色彩。
安靜地看著這條手鏈,嘴角的笑容就上揚了起來。
重新回到公寓時,夜色已經降臨下來,冬天的紐約開始變得蠻不講理起來,狂風肆虐,寒冰刺骨,整座城市仿佛都披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視線所及之處都彌漫著一股森冷、漠然的氣息,在黑夜的掩護之下,緩緩蔓延。
推開大門,藍禮就提著沉重的購物袋,朝著廚房方向走了過去,“……這些東西是不是太多了?我是認真的,下周我可能就因為工作,又要離開了。”
馬修落后了兩步,卻是看到了坐在大廳里的陌生身影,警惕地投去了視線。
那是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不過因為白皙微胖的臉頰,實際年齡可能會更大一些,他穿著鐵灰色的襯衫和黑色的西裝,一絲不茍地系著領帶,微微凸起的小肚子讓襯衫變得緊繃起來,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牲畜無害的善良外表,總是能夠讓人放下防備。
但對于馬修來說卻無效,他可以看得出來,那瞇成一條細縫的眼睛里沒有太多溫暖,看起來應該是一個精于算計的商人,又或者是華爾街精英。
面對馬修的警惕,對方卻絲毫不慌張,禮貌地點點頭。
隨后,馬修就看到了那中年男子斜對面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卻是十分年輕,年齡應該和馬修、藍禮相仿。
他穿著一件煙灰色的麻花針織毛衣,下半身則是一條破破爛爛的牛仔褲,一條一條割縫式的撕扯設計讓它看起來傷痕累累;腳上出人意料地選擇了一雙花樣繁復的黑色布洛克鞋,原本用于正式場合的布洛克鞋與街頭龐克風格十足的衣服褲子搭配起來,有著嚴重的違和感,卻又奇妙地契合在了一起。頭頂上那一頭泡面般的爆炸發型完成了整套造型。
僅僅只是一個照面,那朝氣蓬勃之中還帶著些許稚嫩的面容,就給人留下了強有力的印象。
“伊頓多默(eatondoro)?”在陌生人面前,馬修的表情始終波瀾不驚,沒有太多變化,就連眉宇輕蹙的細節都消失不見,可是微微上揚的尾音還是表達了他的困惑。
那年輕人也有些意外,不過他的表情就豐富多了,瞪大了眼睛,流露出了驚訝,“馬修鄧洛普?你不是在倫敦申請皇家律師嗎?”
“你們認識?”坐在中間的那個微胖男人打斷了兩個人的交流,視線在兩個人之間來回切換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絲玩味。
走向了冰箱的藍禮,聽到了身后的聲響,這才轉過身來,“嘿,安迪,你怎么過來了?還是在這個時間點,怎么不提前打個招呼?”
安迪羅杰斯,坐在中間的不速之客正是藍禮的經紀人先生。
安迪有些哭笑不得,“我給你打了五個電話,你都沒接。”沒有進一步解釋,安迪的視線就落在了茶幾上,藍禮的手機安靜地躺在那兒,然后抬起頭,就看到藍禮聳了聳肩,一副滿不在意的模樣,安迪也只能是一聲嘆息了,“內森呢?”
“我讓他先回去了,他不是要找房子嗎?接下來就要在紐約居住一段時間了。”藍禮將冰箱門暫時關上,走到了客廳里,然后就看到了另外一個身影,“伊頓?你過來紐約出差嗎?還是跟著查爾斯過來辦事的?”
查爾斯多默,馬修新加入的律師事務所的高級合伙人之一,伊頓則是他的弟弟。
多默家不是傳統貴族,他們是一個裁縫世家,是全世界高級定制的頂級勝地薩維爾街里第一批的入駐者。連續幾輩都是人才輩出,和英國皇室的關系親密,在查爾斯的爺爺這一輩,被授予爵士級司令勛章,可以被稱為“多默爵士”。
伊頓和藍禮、馬修是小學和中學的同學,后來進入大學之后,因為各自的理想不同,就前往了不同學校。藍禮和馬修進入了劍橋大學,而伊頓則進入了倫敦藝術大學。
除了查爾斯之外,伊頓還有一個哥哥和兩個姐姐,不過,只有伊頓一個人繼承了設計方面的衣缽。不出意外的話,多默家的高級定制店,應該會傳承到伊頓手上。
“查爾斯也在紐約?”伊頓露出了訝異的表情,顯然對此一無所知,但隨后就笑了起來,“不,不是的,我這次是專程過來拓寬高級定制市場的。我覺得,當前就有一個再好不過的合作對象,我自然不想要輕易錯過。”
這沒頭沒尾的話語,藍禮還沒有來得及思考,安迪就站了起來,簡單地解釋到,“伊頓是倫敦新晉崛起的造型師,他這次上門自薦,希望打造你接下來出席金球獎的造型。可是,我注意到,你們之前就是認識的?還有這位……”
藍禮卻是挑了挑眉尾,驚訝地看向了伊頓,“你轉職成為造型師了?那你家的店面怎么辦?”薩維爾街的每一間店都是經歷過無數風風雨雨傳承下來的,家族傳承的嚴苛傳統和貴族相比也毫不遜色。
安迪無可奈何地看著藍禮,笑了起來,輕輕咳嗽了兩聲,“藍禮,為什么不先為我們做一下介紹呢?我覺得這件事才是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