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藍禮訝異地挑了挑眉毛,難得一見地流露出了詫異的神態,微微有些失態,但隨即他就歡快地大笑了起來,“安德烈,西西弗斯可是一個悲劇人物,你怎么突然想要用這個名字?即使用伊卡洛斯似乎也更有趣一點。”
“我知道。”安德烈怎么可能不知道這些呢?他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然后意味深長地說道,“但堂吉訶德也是。”
藍禮的笑容在嘴角停頓了下來,靜靜地,藍禮和安德烈就交換了一個視線。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西西弗斯是一個悲劇,他永遠地被困在了同樣的輪回里,背負著那一塊巨大的石頭,不斷地往上推送,卻始終無法到達山頂。這是一個懲罰。但,堂吉訶德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只有真正懂得堅持的人才能夠明白,有時候,堅持一個注定不會實現的夢想,不是為了實現它,而是為了那一抹執念。也許,這抹執念是來自命運的懲罰;但也許,這抹信念也是來自生命的能量,有些愚蠢,卻足夠純粹。
安德烈再次回想起了不久之前牛津伯爵舉辦的私人派對,那一曲“這就是我”。在那之后,許多事情都已經改變了,他變了,他們都變了,但從始至終,藍禮卻始終不曾改變過。即使滄海桑田,那個身影依舊在孜孜不倦地堅持著,就如同西西弗斯一般。
有時候,悲劇所能夠承載的靈魂重量,遠遠超過了想象。
視線靜靜地交流之間,最后,藍禮輕輕頜首表示了贊同,舉起了手中的咖啡杯,朝著安德烈示意了一下,“致敬西西弗斯。”
安德烈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同樣舉起了咖啡杯,輕抿了一口之后,他才接著說道,“我已經解決了相關版權問題,正式完成了注冊,現在西西弗斯影業已經正式成立了。還有,我們公司的社交網絡官方賬號也已經注冊了,和你的賬號直接關聯了起來。”
藍禮微微蹙起了眉頭,不明所以地望了過去。
安德烈接著補充到,“你不會忘記了,你的社交網絡賬號就叫做西西弗斯?”
藍禮停留在了原地,認認真真地思考了一番,沒有說話。
果然是忘記了。
安德烈無奈地搖了搖頭,“請你務必更新一下社交網絡的內容好嗎?你知道,許多許多人都在關注著你的一舉一動。”
藍禮聳聳肩,不置可否。
安德烈也是束手無策,于是干脆也就聽之任之了,緊接著又追加詢問到,“對了,你覺得,我應該留在紐約打開局面更加合適?還是飛過去洛杉磯呢?雖然說兩個地方都是制作大本營,但電影工業的主要工作人員還是在洛杉磯吧?”
藍禮沒有著急開口,而是認真想了想,“的確,洛杉磯的人才相對集中,遠遠超過紐約。其實紐約大部分都是一些高端人才,數量方面是沒有辦法和洛杉磯相比較的。”
“但就我個人來說,如果你希望更多朝著獨立藝術電影靠近,紐約這里可以尋找到更多機會,通過他們來尋找洛杉磯的專業人才,這總比大海撈針要更加便捷;而你傾向于制作商業電影的話,流水線制作的專業人員則都在洛杉磯,你只需要前往工會,又或者是尋找頂級制作人,事情很快就能夠打開局面。”
“所以,你需要一個更加清晰的思路,至少未來三年的發展規劃。不過,選擇獨立藝術電影的話,學院公關現在就必須著手建立人脈了。雖然我個人對于學院公關秉持著遲疑的態度,但奧斯卡和頒獎季的運轉原理就是如此,就和倫敦一樣。”
歸根結底,藍禮還是一名演員,對于制片、對于宣傳、對于發行等等,他的了解都還是止步于皮毛,能夠給予的專業意見也著實有限,更多還是從自己的理解角度出發,但藍禮還是盡可能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安德烈。
安德烈輕輕頜首,但眼神卻再次平復了下來,顯然已經進入了深思模式。
空氣就這樣安靜了下來,卻沒有尷尬,每個人都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世界里,三位至交好友也不會覺得不自在。
過了好一會,伊頓終于反應了過來,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決定一般,表情變得堅毅起來,狠狠地握了握拳頭,“藍禮,我愿意嘗試看看。我不太確定這到底能夠產生多少影響,但終究還是需要試試看,不是嗎?”
這一步對于伊頓來說就已經非常難得了,不能要求他一步到位。
伊頓轉頭看向了安德烈,“你現在和藍禮正在合作什么項目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進入劇組,旁觀一下服裝造型師的工作,了解一下整個流程與原理,再做出進一步決定。”
安德烈微微愣了愣神,而后才反應過來,“具體的項目就在藍禮手上,我們今天剛剛談到,詳細情況我也不太了解,你可以問問他。”
轉過頭,伊頓就看到藍禮示意了一下茶幾之上的劇本,“就是這個?”
伊頓好奇地將劇本拿了起來,敞開翻閱了一下,“我應該閱讀那些部分?又應該注意什么?”
“伊頓,這其實就和戲劇劇本是一樣的,每個人獲取的信息都是不同的。電影和戲劇的差異十分明顯,卻也沒有完全脫離同樣的藝術創作模式。”藍禮可以察覺到伊頓的小心謹慎,甚至有些緊繃,不由啞然失笑起來。
緊接著,藍禮又補充說道,“對了,劇本的男主角,我強烈推薦的演員,應該馬上就會抵達這里了,你們可以面對面地直接交談看看。”
“什么?”安德烈和伊頓都著實有些意外,滿臉困惑地看向了藍禮。
“咦,我沒有說過嗎?”藍禮卻是一臉輕松,捕捉到安德烈吐槽的眼神之后,他這才解釋到,“其實這個項目,最開始是安迪為我接下來的,但我認真閱讀了劇本之后,腦海里卻浮現出了另外一名演員的身影,我認為他才是最合適的演員。”
“所以,我主動聯系了他,希望他能夠過來面對面交談一下。如果你滿意的話,你們可以直接談合作事宜;你可以在旁邊觀察一下他的形象和氣質,然后結合角色,思考一下所謂的造型設計到底應該如何。”前半句是針對安德烈的,后半句是針對伊頓的,顯然,藍禮已經把所有事情都相通了。
今天就是一個穿針引線的場合。
伊頓郁悶地嘟囔著,“我還以為今天只是純粹喝下午茶呢。”
安德烈卻是皺起了眉頭,“可是,和演員交談項目,難道不應該交給制片人和經紀人嗎?我對于電影項目的了解著實有限,怎么和演員交談呢?”
“放心,這是一名非常專業也非常敬業的演員。他對于片酬也沒有什么要求,如果你和他直接面對面交談的話,基本可以了解一下他的想法和需求,然后把你的想法講述出來,這也是你參與到項目制作的一個方式。即使你不太了解情況,這也沒有什么影響。”
藍禮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樣,安德烈也是目瞪口呆。
“安德烈,相信我,你可以做得很好的。”藍禮輕笑了起來,“實在不行,今天就當做社交場合的客套見面,讓他翻閱一下劇本,你試探一下他的個性與作風,然后就宣布結束,后續的事情交給經紀人和制片人。”
道理,安德烈都知道,但突然之間被藍禮殺了一個措手不及,他還是無可奈何,“藍禮,請務必不要有下一次,這樣真的不好。”
藍禮認認真真地點頭表示了贊同。
但安德烈注視著藍禮那帶著淺淺笑意的臉孔,卻頓時就明白了過來,“你下一次還是會這樣,對吧?上帝,請告訴我,我們為什么是朋友來著?我記得,我當初已經甩開你了,獨自逍遙地享受自己的生活,我們到底是又怎么重逢的?”
“命運。”藍禮一本正經地說道。
然后,坐在旁邊的伊頓就沒心沒肺地大笑了起來,看著安德烈那如同鍋底一般的臉色,笑聲簡直停不下來。
視線余光可以看到有人走了過來,本來還以為是侍應生或者是路過的客人,但對方的腳步卻在咖啡桌旁邊停了下來,站在原地,沒有靠近也沒有離開,不遠不近地保持了距離。
藍禮還以為是影迷,但抬起頭來,卻看到了一張熟稔的英俊面容,“嘿,杰克。你到了。”
杰克吉倫哈爾主動走了上前,握住了藍禮的右手,撞了撞彼此的肩膀,“抱歉,我遲到了,請不要因為我的出現而打斷你們的交談,否則我就要更加抱歉了。”其實,今天藍禮是故意把預約時間錯開的,杰克顯然也明白這一點,但他還是主動表示了歉意,尤其是自己打斷談話的冒然舉動。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今天無論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必須答應了?”藍禮惡作劇式地開起了玩笑。
杰克卻是一個老實人,連連點頭表示了贊同,“當然,當然。”
藍禮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杰克,你應該提高警惕,不要隨意相信別人,否則,你會上當的。”
“但你不是隨便什么人,不是嗎?”杰克的反駁卻讓藍禮愣在了原地,沒有辦法反駁。
安德烈和伊頓的眼底都閃過了一絲笑容,一個照面,他們就可以感覺到杰克的人品和性格。
藍禮攤開雙手,“我沒有辦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