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塞爾覺得自己如同巨獸爪下的一只螻蟻般,那雙如同琉璃般的淺褐色眸子就這樣平靜而冰冷地注視著自己,似乎一點點波瀾都沒有,卻也似乎一點點生機都沒有,仿佛只是在看著一個物件而已,那種骨子里迸發出來的冷血才是最為可怕的,然后目不轉睛地鎖定了自己的一舉一動,讓他真正地無處可逃,他的反抗與掙扎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
他試圖反抗,但渾身肌肉卻完全僵硬住了,在那雙眼神的監視之下,甚至就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這不是“速度與激/情”的拍攝現場,但他絕對不會懷疑那雙眸子背后的血腥與殘忍,沒有了拍攝工作的保護傘之后,誰都無法確定眼前那只猛獸到底會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來,緊繃的拳頭就如同懸掛起來的刀鋒,晃晃悠悠地懸掛在自己的脖子上空,冷颼颼地讓汗毛全部倒豎起來,渾身上下隱隱作痛的狼狽和慌張根本就抑制不住。
恐懼的酥麻感就這樣從腳底板一路兇猛地躥到了頭頂。
但藍禮的拳頭終究還是沒有砸下來。
“讓我告訴你。你的那些伎倆,我全部都知曉!你不過是想要利用保羅的事情,為自己贏得同情分,重新建立良好形象,然后再次掌握劇組的主動權;甚至于此時此刻的示弱可能都是你算計之中的一個環節,為自己打造更好的公關形象!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也不在乎這一切對你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
“但是,如果你膽敢再帶著記者前來醫院,我就把他們全部都扔出去!如果你膽敢再利用保羅來炒作新聞,我就一點一點地把你所在乎的東西全部摧毀!如果你膽敢再胡言亂語說保羅是你的兄弟你的朋友,我就讓你把自己的拳頭吞下去!如果你膽敢打擾保羅休養打擾醫院秩序,我會讓你生不如死身敗名裂!”
一字一頓,一言一語,藍禮的話語重若千鈞地砸在了迪塞爾的胸口之下,鏗鏘之聲在耳膜之上翻滾著,沉甸甸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然后迪塞爾的面具就這樣被一點一點地揭開,旁觀者的視線矚目之中,眼神和態度都正在悄然發生變化。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本來應該是迪塞爾的陷阱,但同樣能夠成為藍禮展開反擊的陣地!
迪塞爾有些著急,試圖辯解一番,“你!”
藍禮卻沒有給他機會。
那雙清澈的眸子猛然爆發出了難以置信的能量,因為迪塞爾的嘗試辯解而再次掀起了暴怒的火焰,所有的負面情緒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如同張開了血盆大口的巨獸般,瞬間就將迪塞爾所有的聲音都死死地掐在了喉嚨里。
而藍禮的嘴角卻勾勒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平靜而輕柔,輕盈而曼妙,卻如同冷血連環殺手一般,那股殘忍和暴虐在眼底深處一點一點滿溢出來,如同軟刀子一般,緩緩地在迪塞爾身上開始凌遲,那種煎熬和痛苦就這樣慢慢地、慢慢地摧毀迪塞爾所有的精神防線。
“我?”
“我怎么了?”
“讓我告訴你,保羅現在依舊沒有脫離危險期,現在所有事情都比不過保羅重要。如果你敢再利用保羅的事情炒作新聞!如果你敢再以任何形式傷害保羅!我還可以做得更加過分,比現在過分一百倍一千倍!這僅僅只是開始而已!”
“我會把你手上的所有電影項目一個接著一個全部摧毀!我會把你未來的表演機會一個接著一個全部碾碎!我會讓你繼續留在好萊塢卻飽受折磨,寧愿自己從此在公眾面前徹底消失!我會讓你死死地掌握在手心里的那些權利那些榮譽那些名聲全部都灰飛煙滅!我會讓你體驗一把什么叫做人間地獄的滋味!”
“你現在最好開始祈禱,祈禱保羅沒事!否則!”
藍禮的話語就這樣突然停頓住了,他的上半身緩緩地傾軋下來,光線籠罩下來的陰影如同泰山壓頂一般慢慢地將迪塞爾完全籠罩其中,那種刺骨的恐懼讓迪塞爾幾乎就要尖叫起來,可是聲音卻死死地卡在喉嚨里,沒有任何動靜。
“否則,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輕聲細語的話語在耳邊響起,卻如同雷霆萬鈞般的在迪塞爾的耳膜之上炸裂開來,那種恐懼就如同成千上萬只螞蟻開始啃心蝕骨般,就連靈魂深處都開始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但偏偏,迪塞爾卻完全無法動彈,就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移動,他就這樣愣愣地注視著藍禮的那雙眸子,駭人的光芒正在一點一點摧毀他的最后防線。
說完之后,藍禮就重新挺直了腰桿。其實他現在的疼痛感已經達到了極致,腰部淤青和大腿擦傷導致僵硬的肌肉已經徹底失去了痛感,只能感覺到一陣海嘯般的疼痛席卷而至,然后就徹底麻木成了一片,但他卻不以為意,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眼前的迪塞爾身上——
他是認真的。
緩緩地,藍禮松開了右手拳頭,小指、無名指、中指、食指、大拇指;然后也松開了左手的鉗制,重新站立了起來,再次讓迪塞爾恢復了自由。
一步一步地,藍禮持續后退著,拉開了距離。
迪塞爾終于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狼狽,在大庭廣眾之下著實太過窘迫,他連忙一個骨碌就站立了起來,重新握緊了拳頭,擺出了拳擊的起手式,準備和藍禮對抗,似乎已經做好了再次戰斗的準備。
但隨即迪塞爾就意識到了自己的糟糕狀態,和藍禮的閑庭信步比較起來,著實太過窩囊。雖然在對抗剛剛開始的時候,迪塞爾有意識地主動放水,這導致他連連失去了先機;但后來神經緊繃起來之后,他卻依舊沒有能夠占據上風,被藍禮狠狠地摁在地上,摩擦,再摩擦,暴怒狀態之下的藍禮讓他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藍禮!”站在旁邊的兩名記者現在終于回過神來了,他們試圖逃走,但膝蓋卻正在發軟,如同軟綿綿的面條一般,根本無法轉身離開,現在感受到了藍禮的視線,求生本/能就開始結結巴巴地發出了求饒的聲音。
魔鬼!
藍禮根本就是魔鬼!一個披著紳士皮囊的魔鬼!這一切著實太可怕了,腦海之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落荒而逃!
藍禮轉過頭來,看向了兩名記者,將手指放在了唇瓣之上,做出了一個禁音的動作,“噓。”然后嘴角上揚了起來,就如同正在哼唱著搖籃曲的父親一般,輕手輕腳地說道,“我們剛剛已經制造了太多噪音,恐怕影響到了醫院的正常工作,現在最好還是保持安靜,你們覺得呢?”
兩名記者終于再也忍不住了,背后的寒意一陣接著一陣地洶涌上來,然后他們快速轉身,腳步一深一淺地朝著逃生梯的方向沖了過去,剛剛開始還有些踉蹌,差一點就要摔倒,但隨即就越跑越快,那“踏踏踏”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響著,令人心悸。
而后,藍禮的視線就再次看向了迪塞爾。
迪塞爾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又抬頭看了看眼前的藍禮,然后連忙將拳頭放了下來,緊緊地咬住牙關,聲音從牙齒縫里擠出來,“你個瘋子。你/他/媽/就是一個瘋子!”情緒終于開始回暖,聲音也再次回來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哈。”藍禮輕笑了起來,慢條斯理地拍打著自己衣服之上的灰塵,“為什么每一個人都要質疑我的能力和膽魄?你們難道不知道,我才是好萊塢這片區域真正的瘋子嗎?你已經做好了算計我的準備,卻沒有做好迎接還擊的準備,這是不是太天真太可笑了?”
“范。你不是一個孩子了。”
藍禮的視線再次看向了迪塞爾,毫無預警地就握緊了拳頭猛地朝前邁了一個大步;迪塞爾顯然已經開始后怕,條件反射地就往后閃躲,滿臉都是驚恐。
但隨即迪塞爾就發現,藍禮根本只是做做樣子而已,才剛剛邁出腳步就緊急剎車了,這就讓迪塞爾閃躲的模樣變得狼狽不堪起來——他知道自己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懦夫一般,可即使現在想要挽回形象,卻已經來不及了。
藍禮不由輕笑了起來,那是發自內心深處的真正笑容,輕輕地搖了搖頭,“你知道,’社交網絡’里有這樣一句臺詞,我始終沒有辦法理解,一直到今天終于得到了解答。我特別特別喜歡站在你的身邊,范。”
迪塞爾驚魂不定地看著周圍其他所有圍觀者的視線,恨不得直接挖一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內心深處轉身逃跑的聲響正在滋生起來,但他卻不希望自己看起來更加丑陋更加糟糕,那么,他現在到底應該怎么辦?
“因為這樣顯得我特別男人。”
說完,藍禮也沒有等迪塞爾繼續反應,轉身朝著不遠處的保安揚聲說道,“我現在就離開了,如果那位紳士還試圖闖進病房,那么直接把他扔出去。”藍禮再也沒有看迪塞爾一眼,挺直了腰桿,就這樣揚長而去。
迪塞爾獨自一人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慌張而窘迫;然后挺直了腰桿,如同喪家之犬般,快步逃離了這個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