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唐軍便四處出擊,驅趕吐蕃牧民,反抗者一律格殺,將數千戶吐蕃牧民全部驅逐出安西。
郭宋帶著手下在且末城四周巡視,且末城就是后世的且末縣,位于昆侖山北麓,得益于昆山的積雪融水,這里分布著大片綠洲,河流眾多,最后匯集成且末河,流入蒲昌海。
郭宋用馬鞭指著四周綠洲道:“這里完全可以建立一座且末軍鎮,周圍綠洲實行軍屯,糧食自給自足完全沒有問題,還能養牛羊,肉食和皮毛來源也能解決。”
謝天山在一旁道:“在且末建立軍鎮,一直是老王爺的夢想,他最初是想把東面的且末河四城連成一片,但都失敗了,還是因為吐蕃軍隊源源不斷地從高原殺來。”
郭宋完全可以理解,且末城正好位于昆侖山和阿爾金山的分岔處,從高原過來,且末城是必經之路,吐蕃把且末城當做據點的原因就在這里。
郭宋點點頭問題:“且末河四城現在如何了?”
且末河四城是指弩支城、新城、典合城和蒲桃城,十年前被吐蕃和吐谷渾的聯軍攻破,現在情況不知怎么樣了?
謝天山嘆息一聲道:“且末河四城已經沒有了,最后一點駐軍也并到于闐,老王爺是想重建,但沒有人力物力,只能作罷。”
如果在且末河四城的原址上重建一座大城,把它視為且末軍鎮,其實倒是比建在這里更好,那邊背后是阿爾金山,又有且末河灌溉,綠洲比這里更多,一樣可以大量屯田,這里雖然有不少綠洲,但冬天風太大,寒冷得讓人受不了。
這時,郭宋又用馬鞭指著北方,問謝天山道:“從這里可以直接北上嗎?”
郭宋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從且末城去龜茲城,還要再折道返回蒲昌海,再向西進發,路途太遠,耗費時間太多,如果能直接北上,至少可以節省四五天時間。
謝天山搖搖頭道:“從這里直接北上就是大沙漠腹地了,不可能走人,我們一般都是向東走到蒲桃城,然后再直接北上,就不用去蒲昌海中轉,雖然那邊是圖蘭大沙漠邊緣,但還是有小綠洲,騎馬只需要兩天時間就能穿過去,要比走蒲昌海節省三天時間。”
“如果向西走呢?”
謝天山笑道:“其實向西走更好,先到于闐軍鎮,然后順著玉河北上,就能直接穿過大沙漠,抵達龜茲城。”
玉河就是后世的和田河,由玉龍喀什河和喀拉喀什河匯合而成,唐朝時還不是季節河,就算到枯水期還有水量很小的一縷河水,一直北上流入赤河,現在是冰雪融化之時,水量更足了,安西唐軍不走蒲昌海的原因就在這里,直接走玉河,橫穿大沙漠,就抵達于闐鎮,沒必要再繞遠路。
郭宋沉思片刻,便欣然道:“那就去于闐鎮!”
兩天后,唐軍徹底驅趕了附近的牧民,繳獲了大量牛羊,這些牛羊并不是牧民所有,而是吐蕃軍方的,牧民只是替吐蕃軍方放牧而已,謝天山把這一點告訴了郭宋,唐軍自然就不會客氣,將屬于吐蕃軍方的二十幾萬頭牛羊全部繳獲,把牧民趕回了高原。
這時,從蒲昌海過來的五千頭駱駝托負著兩萬石糧食抵達且末城,郭宋留一千軍隊守且末城,他率領一萬五千大軍和五千頭駱駝以及大批牛羊前往千里外的于闐鎮。
從且末城前往于闐鎮約有一千二百里,中途有幾處綠洲,從前是唐軍的守捉城,像蘭城守捉、尼壤守捉以及坎城守捉,不過現在兵力不足,各守捉已經荒廢了,綠洲也被吐蕃和吐谷渾牧民侵占,安西唐軍無力驅趕。
唐軍足足走了十天,才終于抵達了于闐鎮,于闐鎮的兵馬使也是當年的老朋友鄭據,鄭據當年出任弩支城鎮將時去龜茲求救,差點死在蒲昌海,被第一次來安西的郭宋救下。
鄭據的父親鄭文高是于闐鎮老兵馬使,幾年前去世后,郭昕便任命他為于闐兵馬使,接過父親的寶劍,繼續坐鎮于闐。
于闐鎮目前有一千軍隊,這兩年隨著吐蕃不斷侵占牧場,于闐國也感到了切膚之痛,他們開始善待唐軍,于闐國的唐軍才得以稍稍改善生活條件。
鄭據聽說郭宋到來,親自出城十里迎接,望著一望無際的唐軍,鄭據更是激動萬分,郭使君這是要把吐蕃徹底踢出安西啊!
他陪同著郭宋,一路向于闐城而去。
“說起來好笑,去年秋天于闐國王想奪回南山牧場,也沒有通知我們,自己率兩千軍去驅趕吐蕃牧民,結果數百名吐蕃軍殺來,于闐軍隊被打得大敗,死傷幾百人,吐蕃軍還攻打于闐城,卻被我們守住了,于闐王對我們態度大變,簡直比親兄弟還要親。”
郭宋頓時有了興趣,問道:“一千士兵是怎么守住于闐城?”
“用火油!”
郭宋眼前一亮,連忙問道:“哪里有火油?”
“在沙漠腹地就有,我們裝了兩千多桶,敵軍來攻打時,我們用火油燒死了兩百多個吐蕃士兵,他們就不得不撤軍了。”
這倒是個好消息,安西有火油,一直在河西尋找火油未果的郭宋精神大振,他還準備花高價去購買延州的火油,這下可替他省錢了。
郭宋又聽出了他話語中還有信息,又問道:“你剛才說的吐蕃軍是從哪里過來的?”
“使君不會以為吐蕃軍是從疏勒過來的吧?”
郭宋搖搖頭,“剛開始我是這樣認為,但感覺不對,就算吐蕃軍長翅膀也飛不了這么快。”
“吐蕃軍就在吉良鎮,距離于闐城約三十里,駐扎了五百名吐蕃士兵,這邊牧場大,吐蕃牧民也多,所以有軍隊保護,這么多年基本上彼此互不侵犯。
但去年那件事性質比較嚴重,陣亡兩百余吐蕃士兵對他們來說是大事,疏勒吐蕃軍很可能會來報復,于闐王這個冬天寢食不安,找我好幾次商議對策,現在使君率大軍過來,估計他能睡個安穩覺了。”
大軍沒有進城,直接在城外駐扎,他們攜帶了行軍帳,行軍帳比較輕巧,收拾搭建都比較容易,直接疊好后放在馬背上,一頂行軍帳可以睡三名士兵。
中軍大帳也隨即搭建起來,這時,鄭據匆匆領來一名中年胡人男子,黑面虬須,用白布包著頭,頭巾有一顆碩大的紅寶石,穿著一身上好的皮襖。
鄭據給郭宋介紹道:“使君,這位就是于闐王阿俱羅!”
郭宋連忙行禮,“在下郭宋,給王爺見禮了!”
于闐王深深行一禮,用一口熟練的漢語道:“我們盼望唐朝大軍,儼如病苛盼良醫,終于把使君盼來了,在下漢名于勝。”
郭宋聽他口音是很標準的長安官話,便笑道:“王爺似乎在長安呆過?”
“我年輕時在長安住了十幾年,事實上,安西各國君主都在長安住過,語言交流不成問題。”
“這樣就方便了,王爺請坐!”
兩人分賓主落座,有親兵給他們上了茶,阿俱羅滿臉期待地問道:“這次郭使君率大軍過來,應該是為了恢復安西節度府吧!”
郭宋點點頭,“確實如此,這也是郭老郡王的遺愿,也是我們每一個大唐將士的心愿。”
“可是唐朝和吐蕃簽署了會盟協議,這樣主動進攻吐蕃,使君會不會被朝廷彈劾?”
消息不暢,阿俱羅并不知道長安和隴右發生的事情。
郭宋微微笑道:“在去年秋天,我們已經和吐蕃在隴右展開激戰,會盟協議已經被撕毀了,所以我才決定率軍入安西。”
“那太好了!”
阿俱羅十分興奮問道:“需要我們做點什么?”
郭宋點點頭,“把吐蕃趕出安西,我相信不僅僅是唐軍的心愿,也是安西各國的共同心愿,我希望這次我們能共同努力,齊心合力把吐蕃趕出安西,所以在發動疏勒戰役之前,我會在龜茲召集各國聚會,共商大計,也煩請王爺替我給大家轉達。”
“我很樂意為使君轉達!”
阿俱羅遲疑一下又問道:“唐軍從東面過來,不知且末城那邊的吐蕃軍如何了?”
郭宋微微欠身笑道:“且末城的一千吐蕃軍已經被我們全殲,吐蕃牧民都被趕回了高原,于闐的吐蕃軍隊我們將其殲滅,唐軍主力會暫時駐扎在于闐鎮,糧食我們攜帶了,牛羊也帶了二十萬頭,不會給于闐國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