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郭宋都在忙碌中度過,這天上午,郭宋終于把積累的文書處理完畢,他便帶著一眾官員前往張掖河兩岸視察,張掖河兩岸都是大片麥田,是甘州最主要的糧倉,軍隊屯田,百姓的私人良田、官府的官田都位于這里。
而葡萄園則集中在甘州南部,并不在這里。
潘遼一邊走,一邊給郭宋介紹道:“張掖河東岸的麥田目前一共有一萬兩千多頃,其中六千頃是去年秋天和今年春天開墾出來,明年打算再開墾三千頃,其中官田有五千頃,軍田三千五百頃,其余三千余頃都是張掖民眾的私田。”
“官田是怎么安排種植的?”郭宋問道。
“出租給百姓,一共租給三千余戶人家,平均每戶一百余畝麥田,他們同時從城里搬出來,形成三十幾個村莊。”
“按照一戶人家五口人算,這才一萬五千人,留在張掖城的百姓可是有十萬人之眾,其他人呢?”
“礦山那邊招募了五千余人,連同他們的家人,又可以去掉兩萬余人,然后還有畜牧、葡萄種植、工匠等等差不多也是五千余人,連同他們家人,再去掉兩萬余人,這樣加起來就解決了六萬人的謀生問題。”
“還有四萬人呢?”
郭宋笑道:“有沒有好的解決途徑?如果沒有,要不要我替你想辦法。”
潘遼這才明白郭宋的意思,原來在打張掖人口的主意呢?
他略一沉吟,便笑道:“使君想把他們送去安西和北庭?”
郭宋點點頭,“安西那邊需要人口,高昌也需要人口,這次回來我就在考慮讓一批士兵帶家屬過去,然后再動員一批百姓過去。”
潘遼笑道:“一般條件他們可不愿意去安西或者北庭,使君必須拿出優厚的條件,或許才有希望。”
“普通人家給三頃永業田,軍戶給五頃,終身免稅,這個條件如何?”
潘遼眨眨眼笑道:“這個條件不錯,應該有不少人動心,說實話我都有點動心了,到時候在蘭州那邊宣傳一下,保證又有一批報名。”
“這件事我就拜托你了!”
潘遼點點頭,“明天我和大伙商量一下。”
“還有一件事,北庭那邊缺十五名縣官,安排吏曹司選拔一下,我希望是年輕有為的官員。”
“卑職記住了,明天一并安排!”
張掖河來源于祁連山的冰雪融水,無數條小溪匯聚成河,向西北方向流去,最終流入數百里外的居延海。
張掖河從張掖城北十里外流過,從這里向南百里的東岸都開墾為農田,目前有一百二十萬畝之多,比去年多了一倍,這也是河西人口大增的需要。
東岸十里范圍內都是農業區,中間還修建一條官道,不時可以看見潺潺小河匯入張掖河中,小河邊還有樹林,一座座新落成的村莊就修建在緊靠小河的樹林旁。
河西走廊種的是春小麥,春天播種,秋天收獲,每年只有一季,但因為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小麥的產量卻不低,每畝土地的產量接近三石麥子。
此時,正是大暑季節,麥田長勢很好,郁郁蔥蔥,一眼望不見頭,還是有農民在田里擺弄的麥苗。
郭宋翻身下馬,走上前,蹲在田埂上問一名農民道:“老丈是哪里人?”
“回稟官爺,小人是鄯州人!”
老農可不傻,他雖然不認識郭宋,但遠處有大群官員在等著呢!其中還有他認識的縣令,態度那么畢恭畢敬,這位年輕官員可不是一般人。
“你打理多少畝麥子?”
“這是官田,縣里最多只給租兩頃,我和兒子一起租下兩頃土地,也不少了,兩百畝啊!”
“每年多少租子?”
旁邊眾人的心都懸了起來,生怕他冒出一個與官府不一樣的租稅。
“不是都一樣嗎?兩成的租子,免稅賦。”
眾人一顆心都放下了,這個兩成租子是公開貼告示的。
郭宋又笑問道:“老丈,如果高昌縣送你三頃永業田,可以傳給子孫,終身免稅賦,你有沒有興趣過去?”
“這個.....”
老農猶豫好久道:“要和兒子商量才行,我自己不能做主。”
郭宋看出他眼中流露的神情是動心了,‘永業田’三個字對唐朝百姓的誘惑力太大,何況是三百畝土地,任何一個農民都會怦然心動。
其實郭宋有經驗,他在豐州就實踐過,那么遙遠的豐州,還是有不少農民為了永業田攜家帶口不遠千里而至。
正如潘遼所言,應該多宣傳一下,在關中也去宣傳,只要人口基數大了,肯定會有不少破產農民攜帶家小而來。
巡視了兩個時辰后,潘遼帶著一群官員先一步回了張掖城,郭宋在鎧曹司參軍盧進的陪同下,帶著親兵繼續向南而去,再向南走百里,就是甘州的鐵礦山了。
鎧曹司對應朝廷的部門就是工部,在河西六曹司中可是一個大部門,它下面掛了三個獨立官署,軍器署、匠作署和礦冶署,鎧曹司負責編制計劃、招募工匠、改進技術等等,具體做事情,就是由三個官署負責了。
甘州鐵礦就位于張掖河上游,并不是大型鐵礦,只是一座中型鐵礦,早在天寶年間就發現了,只是找不到人開采,加上當時的河西節度使哥舒翰對開礦沒有興趣,便一直擱置下來。
如果不是吐蕃入侵隴右造成大量百姓逃亡甘州,郭宋也同樣找不到足夠的勞力來開采鐵礦,不過既然一下子涌入五十余萬人口,他不好好利用起來才是傻了。
目前應募當礦工的百姓有五千六百人,其中五百余人是經過培訓的冶煉工匠,其他五千人則負責采礦。
下午時分,郭宋一行抵達了礦山,礦工大營就在礦山腳下一里外,由一千頂大帳組成,有百余名士兵駐扎,主要是負責維持秩序,防止礦工之間發生沖突打斗。
礦冶署的主官是署令,正八品官階,下設署丞二人,礦監二人,都是從九品銜,目前長駐礦山的官員便是一名礦監,名叫周昭,三十歲出頭,蘭州金城縣人,去年參加了文吏招募考試,他以優異成績考上文吏,因表現突出而被提拔。
周昭聽說節度使來了,嚇得他連忙跑出來迎接,“卑職礦監周照,參見使君大人,參見盧參軍。”
盧進上前道:“時辰不早了,使君就簡單看看,你負責領路!”
“卑職遵令!”
這時,郭宋用馬鞭指著小河邊的十幾艘皮筏子問道:“那些皮筏子是做什么用的?”
周昭連忙上前道:“啟稟使君,那是用來運輸冶煉好的生鐵和銅錠。”
“怎么不用小船運輸?”
郭宋又問盧進道:“我記得不是有二十幾艘小船嗎?”
盧進歉然道:“那些小船目前在倉城使用,倉城內有漕河,運送糧食物資都是用小船,比大車方便。”
郭宋搖搖頭道:“用皮筏子運輸生鐵和粗銅不方便,還是要用船,你回去安排一下,把船只調過來,另外,鎧曹司是不是要考慮造船了。”
“卑職考慮過,就是造船工匠不太好找。”
郭宋想了想道:“我會寫一封信去豐州,那邊有一批造船工匠,我把他們調過來。”
目前的豐州刺史是郭宋從前的幕僚薛長壽,相信他會給自己這個面子。
“有造船工匠,卑職就可以安排了。”
郭宋點點頭,向大營內走去,眾人都跟隨在身后。
“礦工們的伙食如何?”郭宋問道。
“其實還是不錯,首先是能吃飽,每人每天兩斤面,一天三頓,保證每頓有肉湯、腌菜,三天一頓羊肉,而且吃住都免費,保證他們每月凈賺三貫錢。”
郭宋正好看見一批礦工在吃飯,每人兩個大饅頭,他們把腌菜夾在饅頭里,一邊喝肉湯,一邊啃饅頭,有說有笑。
這時,山上傳來‘轟!’的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