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家主正是獨孤立秋,獨孤幽蘭的父親,此時獨孤立秋正負手在東闕樓的貴客堂內來回踱步,他考慮了幾天,最終還是決定參與競爭參事之位,能不能如愿以償是一回事,但他還是希望郭宋能了解自己的態度。
既然決定參與競爭,獨孤立秋就要充分利用自己的優勢,他最大的優勢之一就是他的女兒是郭宋的次妃,可以替自己吹吹枕邊風。
而且從他的競爭對手來看,一個是太原王纮,一個是聞喜裴谞,兩人都是家主,都出任過至少從三品的高官,他們二人代表河東家族,還有虢州楊弘,長安韋渙,這兩人也是著名世家的家主,他們代表關中世家的利益。
但關中世家已經有了杜佑,楊家和韋家應該都不會考慮了,主要是河東世家,王纮或者裴谞,再有一個是河西李陽春,目前出任涼州刺史,他代表河西李氏,但河西派在參事樓已經太多,而且張裘安就是河西安家的女婿,張裘安在某種程度上已經代表了河西世家的利益。
所以河西世家也可以不用考慮,關鍵就是河東派,如果自己不爭取,那么這次接替薛長壽的人,不是王家就是裴家了。
獨孤立秋也覺得自己有希望,畢竟關隴世家財力雄厚,而且在李唐社稷中的分量不輕,郭宋也會考慮拉攏關隴世家才對,關隴世家中除了自己,還真沒有別人更適合了。
這時,獨孤幽蘭帶著兩名侍女走進了貴客堂,獨孤立秋連忙上前行禮,雖然對方是他小女兒,但畢竟這里是晉王宮,不是自己的獨孤府,尊卑有別,他須表示尊重。
“父親請坐!”
獨孤幽蘭想不通父親為什么會忽然跑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獨孤立秋坐下關心地問道:“聽說你又有了身孕,身體還不錯吧?”
“一切都很好,父親不用掛念。”
“那我就放心了,你娘去世得早,我又太忙,一直以來給你的關心太少。”
獨孤幽蘭鼻子微微一酸,搖搖頭道:“夫君對我很好,疼愛有加,大姐對我也不錯,儼如親姐妹,我還有雁兒,父親只管保重好自己,不用太擔心我。”
獨孤立秋勉強笑了一下,他又道:“今天我過來,其實是有事情求你幫忙。”
“父親請說,只要我能辦到,我一定會盡力。”
“是這樣,前兩天薛長壽辭去了參事一職,現在參事樓內只有六人,有了一個名額,我想爭取一下。”
獨孤幽蘭頓時瞪大了眼睛,“父親,你該不是想讓我去給夫君說說情吧?”
“實際上我就是這個意思,希望你能幫父親爭取一下。”
獨孤幽蘭半晌說不出話來,她的婚姻本身就是政治婚姻,大姐告訴過她,夫君之所以對她不錯,主要原因就是因為關隴世家沒有利用她干政,一旦她參與了政治,夫君可能就會疏遠她了。
這里面的利害關系,獨孤幽蘭再清楚不過。
沉默片刻,獨孤幽蘭緩緩道:“夫君最反感我們參與朝政權力斗爭,如果我替父親說了好話,不僅以后我的日子難過,而且父親更不會有希望,相反,我什么都不說,父親自己去爭取,夫君反而會贊賞父親沒有利用我來說情,對父親更加有利。”
獨孤立秋半晌說不出話來,他不得不承認女兒說得有道理,有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做不如不做,說不如不說,自己心太急切反而落了下乘,還不如女兒看得透徹。
獨孤立秋苦笑一聲道:“既然你為難,那我就不勉強你了,好好過日子,爹爹還是那句話,你過得好,爹爹就放心了!”
說完,他起身告辭,獨孤幽蘭也沒有挽留,一直把父親送上馬車,望著馬車離去。
獨孤幽蘭心中憂郁回到薛濤書房,只見她正在收拾,準備出去。
“大姐要出去?”
“我去看看小薇,她們在花園那邊,要不一起去。”
獨孤幽蘭搖搖頭,“大姐去吧!我想回房。”
薛濤見她情緒低沉,便拉著她坐下問道:“你父親給你施加壓力了?”
獨孤幽蘭嘆了口氣,“他向我提了一些不切實際的要求。”
“可是你父親也想角逐相國之位?”
獨孤幽蘭驚訝道:“大姐怎么知道?不過我一口回絕了他,他有點不高興。”
薛濤苦笑一聲,“我怎么會不知道,我父親也給我寫來一封信,要我幫助王家爭相。”
“那大姐要幫他們嗎?”
“當然要回絕,我等會兒就寫封信,晚上讓人送給他,這種事情我們怎么能插手?選相是國之重事,選得良相則國家興,選得奸相則國家敗,我們最好不要把個人利益參與其中。”
“大姐說得對!”
獨孤幽蘭心中的陰郁瞬間消失了,她笑道:“走吧!一起去看小薇繪畫!”
薛濤的父母目前也在長安,他們住在宣陽坊的老宅內,雖然郭宋想給薛勛安排官宅,但薛勛卻婉拒了,他還是覺得住在自己的宅中舒服。
這兩天薛勛也很忙碌,他隔壁人家準備回鳳翔老家,打算把房子賣掉,薛勛當然想接手,他這兩天就在和隔壁房主討價還價。
隔壁房宅不臨街,只能從旁邊小巷進去,按照現在市價,宣陽坊宅地價格是上宅五千貫一畝,中宅三千貫一畝,下宅兩千貫一畝。
這里面涉及的因素很多,比如是否臨街,周圍環境怎么樣,如果很喧雜,那也賣不了高價,但影響價格最重要因素是面積,面積越大越好,三畝以上才能賣上宅價,一畝到三畝賣中宅價,低于一畝,就只能賣下宅的價錢了。
薛勛目前住的宅子是三畝地,如果是老兩口住,這座宅子面積正好,但他們現在還有一個兒子薛清,已經快滿十四歲了,再過五六年就要考慮成婚,三畝宅就稍微緊張了一點。
所以隔壁準備賣房子,占地一畝半,太適合薛勛了,薛勛志在必得,鄰居也摸透了薛勛的心思,價值四千多貫的宅子開價六千貫,這就是接近上宅的價格了。
傍晚時分,薛勛興沖沖走了回來,對妻子梁氏笑道:“把最好的眉壽酒開一瓶慶祝慶祝!”
梁氏眼睛一亮,“莫非房子拿下來了?“
薛勛點點頭,“敲定了,五千貫錢,下午我已經和房東去縣衙過戶了。”
“我要去看看房子。”
梁氏向外便走,薛勛一把拉住她,“別去,人家還沒有搬走呢!給他們三天時間,他們收拾東西就直接回鳳翔了。”
梁氏想了想問道:“那隔壁的房子打算怎么安排?”
“我考慮單獨修建一座東院,占地一畝半,正好給清兒,他以后成婚了,就可以住在東院去。”
說到這,薛勛笑逐顏開道:“快五畝的宅子,可以傳家成為祖宅了。”
梁氏白了丈夫一眼,不屑道:“瞧你那個沒出息的樣子,你女兒是堂堂的王妃,你將來是國丈,最起碼也要給你一座園宅,居然要把四畝半的宅子當傳家寶,傳出去讓人笑話!”
“園宅我不稀罕,關鍵這座宅子是我的。”
梁氏一陣冷笑,“你自己好好想一想,這座宅子真是你掙錢買的嗎?它是怎么來的?”
在丈夫的膛目結舌中,梁氏回房安排晚飯去了。
“老爺,剛才裴家主派人送來一份拜帖,晚上他要來拜訪你,我替你答應了。”
梁氏的聲音從屋里傳來,這個消息頓時讓薛勛有點郁悶了。
夜里,裴氏家主裴谞如約而來,他這段時間一直住在長安,裴家在長安有一座宅子,但裴家看好長安的發展,裴谞這次來長安準備再買一座宅子,最好能在西安門大街買一座商鋪,家族就有了源源不斷的收入。
但裴谞卻聽到了薛長壽辭相的消息,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在給河東世家騰位置,這個機會,他怎么能不抓住?
裴家有兩個人可以出任參事,一個是裴谞本人,他曾官任從三品鴻臚寺卿,另一個是他族弟裴晏,曾官至集賢殿大學士、黃門侍郎,正三品高官。
能和裴家競爭這個相位,那就是太原王家和太原薛家,尤其太原薛家是外戚,如果郭宋要任命薛家,應該就是他丈人薛勛。
薛勛的資歷也很深,在成都任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尤其他毅然跟隨無辜被廢的憫宗皇帝前往播州,使他在天下贏得了崇高的聲譽。
不過目前薛勛出任資政,地位也不低,就看他有沒有心競爭相位了。
今晚裴谞來拜訪薛勛,就是為了摸薛勛的底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