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原縣屬于京兆府管轄,位于長安東北方向九十里外,也是一座大縣,人口眾多,手工業發達。
長安城商業發達,土地昂貴,沒有條件發展各種手工業,各種手工業,包括紡織、印染、釀酒、造紙、制醬、制革、冶煉、鑄造、軍器、各種深加工等等產業,都散布在京畿道除了萬年、長安以外的十五個縣中。
所以有個順口溜叫做:新豐的布,咸陽的紙,三原的醬醋,云陽的酒。
三原縣就是以釀造醬油和醋,腌制各種醬菜而出名,整個縣城彌漫著一種咸鮮帶酸的氣息。
鄒滔坐著一輛牛車半夜就從長安出發,一直到次日天色黑盡才抵達了三原縣。
和長安一樣,京畿道各縣夜里都不關閉城門,趕夜路的商人完全可以夜間進城。
此時,南城門旁邊的老吳記客棧周圍埋伏了上百名內衛高手,包括主管鄧文淵也趕到了。
牛車停在客棧門口,客棧大門已經關了,但門口掛著大紅燈籠依然點亮,表示還在營業中,可以投宿。
鄒滔心情忐忑地下了牛車,上前拍了拍門環,片刻,院中有人問道:“誰呀!”
“我是來找人的!”鄒滔高聲喊道。
大門吱嘎一聲開了,客棧掌柜挑著燈籠出來,他看了看鄒滔,又看了看后面的牛車,問道:“你要找誰?”
“我來找我的兄弟,叫做張勇,住在你們店里吧!”
“張勇,是那個大高個?”掌柜想起了對方要找的人。
“就是他,他在吧?”
“他住在二樓,呵呵!你們兄弟長得真不一樣,跟我來。”
鄒勇身高近七尺,差不多近兩米,體格強壯無比,武藝高強,確實和又胖又矮的鄒滔完全不一樣。
“他住在哪個房間,我自己去吧!不麻煩掌柜了。”
“還是我帶你去吧!樓上挺復雜的,說了你也找不到。”
掌柜挑著燈籠帶鄒滔上樓,前往鄒勇的房間。
內衛已經發現了住在客棧中的鄒勇,之所以沒有立刻采取行動,是需要鄒滔親自確認是不是本人,這也是鄧文淵比較慎重的一面,他怕抓錯人打草驚蛇。
掌柜敲開房門,里面站著一個長得十分高大強壯的男子,正是獨孤府侍衛副統領鄒勇,他離開獨孤府后,去了河東,臨近年底,他惦記著自己的三百貫錢,又從河東返回長安,他不敢住在長安,便躲在三原縣,讓自己堂兄給自己送錢來。
“兄長,你怎么來了?”鄒勇迅速看了一眼外面,警惕地問道。
等掌柜走了,鄒滔把一只沉甸甸的柳條箱放在鄒勇面前,“這是你的銀子,你讓我給你送來的。”
鄒勇頓時喜出望外,連忙打開箱子細看,里面是三十錠銀子,每錠十兩,整整三百兩銀子,他頓時心花怒放,原以為獨孤家只會給兩百兩銀子,沒想到他們竟然給足了。
“沒事我就走了。”
“你喝口水,睡一會兒,天亮后再走吧!”
“我要趕回去開店呢!牛車就在外面等著,我在車上睡,對了,說好你要給我兩貫錢的,我還得付車費。”
鄒勇沒有疑心,他這個堂兄一時一刻都離不開自己的雜貨店,他取了兩貫錢遞給鄒滔,又問道:“沒有人來找你打聽我吧!”
“沒有呢!就是昨天獨孤府的人過來送銀子。”
鄒滔拿到兩貫錢道:“那我先走了,有時間到我那里去坐坐。”
“兄長你慢走!”
鄒滔走了,鄒勇連忙把銀子裝進皮囊,他開始收拾物品準備連夜離去。
就在這時,‘砰!’一聲巨響,房門被踢開了,沖進幾名黑衣人,直撲鄒勇。
鄒勇大吃一驚,他反應神速,一腳將凳子踢向對方,一個翻身向窗戶竄出去。
剛沖到窗邊,窗外忽然出現一個黑影,黑影快如閃電,狠狠一腳踹在鄒勇的胸膛上,鄒勇一把沒有抓住窗椽,被踢回了房中,重重摔倒在地上。
不等他翻身起來,三名黑影人一擁而上,將他死死按在地上,鄒勇咆哮如野獸,拼命掙扎,他力大無窮,眼看三人就要壓不住他了,這時,統領鄧文淵沖上前,精準一腳踢在他的太陽穴上,鄒勇登時被踢暈了過去。
眾人一起動手,將他手腳捆綁,嘴堵住,頭上套上黑袋子,將他抬下樓,裝入一輛特制的鐵籠馬車內,外面看起來和一般馬車沒有區別。
馬車起步,在百余名內衛騎兵的護衛下離開三原縣,向長安駛去.......
鄒勇雖然身體強悍,但他人卻是個軟骨頭,經不起拷打,內衛審訊他不到半個時辰,他便悉數招供了。
周岷匆匆來到了晉王官房,他被領進官房,躬身道:“啟稟殿下,卑職獲得一個重大突破。”
郭宋放下筆問道:“什么突破?”
“我們重新追查獨孤相國遇刺案,殺了一招回馬槍,之前被對方掩飾住的破綻便暴露出來,我們認為刺客吳發平一定有同伙,按照這個思路追查,我們發現之前辭職的獨孤府侍衛副統領鄒勇有重大嫌疑,通過他堂兄的線索,我們昨晚在三原縣的一家客棧內抓住了鄒勇。”
“他交代了嗎?”郭宋笑問道。
周岷點點頭,“這個人長得很強悍,實際上是個貪生怕死的軟骨頭,才抽了幾鞭子,他就哭喊著全部交代了,他確實是參與刺殺獨孤相國的同伙,他事先部署計劃,刺殺時負責掩護,事后也是他殺了刺客吳發平。”
“從他身上能查到什么?”郭宋更關心剿滅衛唐會。
“回稟殿下,他告訴我們,他辭職后,被康鴻信安排去大本營訓練武士,康鴻信被處死后,他不久前又被派回來追查并鏟除康鴻信的家人,他們大本營在云州,有四千多人,有漢人、有回紇人和其他草原胡人,他們不僅僅是訓練刺客,還大量訓練騎兵,之前在嵐州訓練的武士,也被轉移到云州大本營去了。”
郭宋這下子有興趣了,居然查到了對方的大本營,他連忙問道:“在云州哪里?”
“啟稟殿下,在紫河東側的一座山谷內!”
郭宋負手走了幾步,對周岷道:“現在已經是冬天,那邊已被大雪覆蓋,開春再說吧!”
郭宋剛剛得到消息,一場暴雪席卷豐州、云州,前往兩地的運輸和交通已經斷絕,只有等明年開春再采取行動了。
“之前我讓你調查關隴世家,有進展了嗎?”
“回稟殿下,卑職和獨孤長秋談過,發現豆盧家有嫌疑,獨孤長秋還給了卑職一個線索,那個人要過幾天才回來。”
“是獨孤長秋建議你去查豆盧家族,還是你自己覺得豆盧家有問題?”郭宋又問道。
“我們梳理了一遍,豆盧家族嫌疑最大,是獨孤長秋建議卑職查豆盧家族。”
郭宋點點頭,獨孤立秋的幾個兄弟,獨孤長秋看似什么都不爭,但他卻深藏不露,對關隴世家看得極透,如果是獨孤長秋的建議,那豆盧家肯定有什么問題,至于是不是和衛唐會勾結,那就要仔細調查后再說了。
下午時分,郭宋結束一天的忙碌,離開了官房,但他并不急著回家,而是來到東市,今天他有場飯局,是李安和師兄張雷請他吃飯。
張雷是昨天才回來,這趟出海去了快一年,郭宋也有點想見見這位不甘平淡的師兄了。
宴請放在東市大門旁邊的明月酒樓,這也是大姐郭萍開的酒樓,郭萍在長安已經開了三家酒樓,西安門外大街的明珠酒樓,西市旁邊的明玉酒樓,還有就是東市這里的明月酒樓。
其中明珠酒樓已經擠身長安十大酒樓,排名第八,當然,還比不上一些老字號酒樓。
此時離東市關門還早,東市廣場前十分熱鬧,商業十分繁榮。
郭宋自己也十分感慨,商業的繁榮離不開商人們長期努力,也離不開朝廷的支持。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郭宋幾年前下來京畿各縣夜晚皆不閉城門,坊門就直接拆除了,看起來好像只是方便了走夜路的人,實際上它的作用極大。
一方面它使城池擴大了,郊外數里內都出現了大量的村落和民居,尤其靠城墻一帶,和城內沒有什么區別了。
其次,京畿道各縣夜不閉城門,也大大促進了商品物資的流通,夜晚,官道上都是運貨的大車,很多剛剛屠宰好的豬羊,夜里采摘的蔬菜,連夜運往長安,次日就能新鮮上市。
還有來自終南山清冽甘甜的泉水,夜里從藍田縣運往長安,早上就能送到各家的府中,現在朝廷飲水以及各大高官府中的飲水都是終南山的泉水,包括郭宋的府中。
當然,朝廷飲水算是福利,而私人用水是需要自己掏錢購買,價格不貴也不便宜,三十文錢一擔。
夜不閉城門只是一個小小的行政命令,但它卻極大促進了夜晚商業的繁榮,給數萬人找到了事情做。
正想著,馬車在明月酒樓前緩緩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