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四郎回到店鋪,掌柜王富迎上來問道:“東主,出什么事了?”
“哎!”
喬四郎嘆口氣道:“市署剛剛宣布了晉王令,不允許向洛陽輸送糧食和鹽,我們這批鹽怎么辦?”
喬四郎剛剛采購了五百石鹽,準備運往洛陽,禁令忽然下達,這批鹽不就砸在手上了嗎?
長安朝廷不限量購鹽,只要你是按照一百四十文一斗價格購買,你買得越多,朝廷的稅收就越高,朝廷當然求之不得。
問題是,現在朝廷是以每斗五百文的價格賣鹽給朱泚,還是粗鹽,目的是為了推高洛陽的鹽價,在報紙渲染下,高鹽價就成為朱泚盤剝百姓的鐵證,使得郭宋在百姓心中的認同感大大強化。
實際上,朱泚以五百文一斗的價格買進,再按照一比二的比價折算成新錢賣給百姓,一文錢都沒有賺,卻背上了盤剝百姓的黑鍋。
但輿論權是掌握在《天下信報》和《京都快報》兩張報紙手中,話語權也就掌握在郭宋手中,沒有了話語權,朱泚就成了郭宋上位的墊腳石。
這些高層次的權謀,像喬四郎這樣的小人物是想象不到的。
這時,掌柜眼珠一轉,笑道:“東主,我倒有個辦法!”
“什么辦法?”
“東主可以運一批酒去洛陽,只有幾個缸里有酒,其他都是鹵水!”
喬四郎眼睛一亮,“你是說,把鹽溶進水中運過去?”
“正是此意!”
喬四郎負手走了幾步,雖然這里面有風險,但如果他的鹽運不去洛陽,上面也不會饒他。
“好吧!這次我親自押船。”
次日一早,喬四郎去市署開具了稅證,并繳了五厘的稅,朝廷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免商稅了,需要征五厘的商稅,也就是5,一般是在發運處繳稅,稅證就是通行證,不管到哪里都不用再繳稅了。
但喬四郎很狡猾,他稅證上的目的地并不是洛陽,而是濮陽,這樣,路上被查到他也可以堅決否認是運去洛陽。
喬四郎很順利地拿到了稅證,開始進行準備了,三天后,他的五百大缸酒裝上了五艘千石的貨船,喬四郎親自押船,走黃河向濮陽方向駛去。
數日后,五艘大船駛出了天寶渠,進入黃河,這里是人工河渠,有纖夫上在棧道上拉纖,喬四郎住在第一艘船上,同行還有三名伙計。
雖然一路順風,但喬四郎心中還是有點坐立不安,船夫看出他的不安,笑道:“東主擔心什么呢?又不是去洛陽,再說就算去洛陽,酒也不是什么違禁品,正常貿易嘛!朝廷允許的。”
喬四郎苦笑一聲道:“雖然不是違禁品,但總是有點擔心的,怕被巡查找麻煩啊!”
“還好吧!我給人運輸那么多年,晉王殿下好像對商人很寬容的,從不找麻煩,以前甚至還沒有盤查,但最近查違禁品就很嚴格,我曾搭載過一個客商,他偷偷運了一萬斤生鐵去洛陽,像東主現在一樣,一路提心吊膽。”
“結果呢?”喬四郎問道。
“結果快到鞏縣的洛水河口時被攔截住了,人被抓走,一萬斤生鐵啊!我估計也活不了。”
船夫的這番話,讓喬四郎心中更加沉甸甸的。
世間之事往往是怕什么就來什么?船只抵達風陵渡時,河面上出現了內衛巡哨船,巡哨船只是隨機檢查。
一艘巡哨船漸漸靠上了貨船。
“是去哪里?有沒有稅證?”船上一名內衛士兵問道。
喬四郎連忙遞上稅證道:“是去濮陽!”
內衛士兵看了看稅證笑道:“大老遠運酒去濮陽,能賺錢嗎?”
“濮陽那邊有疫病,傳聞說,酒能防止疫病,所以酒很貴,有利可圖!”
“這倒也是,確實有這個傳聞。”
內衛士兵把稅證還給他,一揮手道:“走吧!”
五艘貨船繼續前行,喬四郎也長長松了口氣,沒想到檢查居然這么簡單,連船都沒有上。
船夫笑道:“我說的吧!一般不會找麻煩的。”
這天,五艘大船抵達了洛水河口,也就是洛水流入黃河之處,去洛陽就該在這里轉彎了。
船夫很勉強,他昨晚才知道要去洛陽卸一批貨,他便隱隱猜到喬四郎有問題,否則不會辦一個濮陽的假證,不過對方既然給他雙倍船錢,他不管了。
五艘貨船轉彎緩緩駛進了洛水,這里實際上已經是朱泚的地盤,但朱泚已經沒有水軍了,整個水面都是晉軍的天下。
就在這時,一支內衛船隊瞬間殺出,將他們攔截住了。
十幾名內衛士兵跳上大船,為首旅帥厲聲問道:“貨主在哪里?”
喬四郎臉都嚇白了,他知道自己作繭自縛,讓對方捏住把柄,但此時他也沒有辦法,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施禮道:“小人就是貨主!”
“稅證!”為首的內衛旅帥向他一伸手。
喬四郎萬般無奈,只得拿出稅證遞上去,內衛旅帥接過稅證看了看,雙眉一豎道:“你怎么回事?稅證上去濮陽,你卻要拐彎去洛陽?”
“小人的貨物是要運去濮陽,因為我父親在偃師,他病倒了,我順路去看看他。”
好像說得有道理,但這里的內衛可不是講道理的人,內衛旅帥用刀一指,喝令船夫道:“打開貨艙!”
船夫哪里敢抗令,連忙上前取出鑰匙打開了艙蓋,內衛士兵掀開艙蓋,兩名士兵跳了下去,下面密密麻麻碼放了三層大酒缸,有百口大酒缸,每口缸至少能裝一百五十斤酒,固定得十分穩當。
每口酒缸都是密封好,外面糊了厚厚一層酒泥,看起來完全就是一缸酒。
但這些內衛士兵個個經驗豐富,他們一下船艙就發現不對了,貨艙里應該都是濃郁的酒味才對,但實際上貨艙里的酒味很淡。
兩名內衛士兵對望一眼,他們取出一支細細長長的銅棒,一頭尖銳,‘噗!’的一聲,銅棒插進了酒缸,他們抽出銅棒,用舌頭舔了舔尖刺,兩人瞬間明白了,不是酒,是濃度極高的鹵水,實際上就是鹽。
“旅帥,缸里不是酒,是鹽鹵水!”
喬四郎已經準備好了一袋銀子,足有百兩之多,他連忙塞給旅帥,“這是一點心意,將軍拿去喝杯茶!”
旅帥接過錢袋掂了掂,冷冷道:“這個有百兩銀子吧!我若放你,我就要掉腦袋,一百兩銀子買我的腦袋,不是太便宜了?”
他把錢袋往地上一扔,喝令道:“綁起來!”
士兵一擁而上,將喬四郎和三名手下都按倒捆綁起來,喬四郎大喊道:“我沒有犯法,你們不能抓我!”
旅帥蹲下冷冷道:“晉王剛剛下了嚴令,不準運鹽去洛陽,如果你船艙你裝著五百袋鹽,稅證上明明寫好,運鹽去洛陽,那我們不抓你,甚至不會沒收你的貨物,到長安后還給你,可是你弄虛作假,企圖瞞天過海,說明你是知道禁令,那你就是知法犯法了,幸虧你沒有反抗,否則我一刀剁了你,現在你去內衛解釋吧!”
旅帥一揮手,“把他們押走!”
他又對船夫道:“立刻把貨送回長安,我先第一次警告你,如果再遇到你運違禁品去洛陽,那你們就是同罪!”
為首船夫嚇得屁都不敢放,連忙調頭返回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