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黃泉下雨了。
豆大的雨滴,從昏沉沉的天空上墜落下來。
砸在房屋上,噠噠噠的作響。
丁小乙手上抱著陰干的碧心果,給肉球嘴里塞上一把后,自己則把一粒放在嘴里,慢慢的嚼起來。
有點苦澀的味道,帶著一點點微甜的后味。
雖然說不上好吃,可也不算難以下咽的樣子。
只是吃多了,總覺得嘴巴麻麻的。
坐在房子外的屋棚下面,看著頭頂墜落的大雨,心里一陣稱奇。
他沒想到黃泉這種地方,居然也能下雨。
一旁大頭觸爪抱著腦袋,偌大的身體蜷縮成一團,躲在房屋里不肯出來。
顯然大頭不喜歡下雨。
不過雖然是這樣,但大頭的半邊臉,還是從門里彈出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丁小乙,手邊的那口大鍋。
里面的面早已經開始松軟了下來。
老譚酸菜牛肉面的獨特芬芳,已經開始順著鍋里冒出頭來。
倒是肉球還好,雨水濺落在他的身上,并沒有對他產生什么影響。
“哎,看起來,糟老頭是不會來了。”
丁小乙撓撓頭,他這段時間,一只在等糟老頭。
除了自己想要討要些能夠軟化玄同龜甲和指甲的藥粉,還有一點,也是自己最關心的地方。
那就是陳老爺子的身體,究竟還沒有辦法救過來。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陳老頭的狀態一天比一天糟糕。
他想過如果有可能的話,哪怕只是延長一下他的壽命,
自己也愿意嘗試一下。
畢竟陳老頭這樣的人,是真正為了人類拼命的人。
如果他能夠活的更長久,自己也會感到快樂。
當然,這里面也有自己的一點點小私心。
如果陳老頭能多活幾年,這條大腿罩著自己,自己做什么都會方便很多。
可或許是上次輸了賭注,糟老頭這家伙,最近這段時間愣是連個影都沒看到。
今天守了一天,眼看著下了這么大的雨,估計這個老頭子是不會來了。
就在丁小乙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要回現實中去時。
眼前的雨水,突然越來越小,等自己探出頭一瞧,雨已經停了。
周圍樹林里泛起一股迷霧,迷霧越來越大,漸漸地把周圍化作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白霧世界。
“轟隆隆……”
雨雖然停了下來,可滾滾悶沉的雷聲,卻并未熄滅。
看動靜,待會指不定還要再下一場。
丁小乙想到這,打算把鍋里泡面煮好后,就準備離開。
“叮鈴鈴……咣!咣!咣!”
這時,他耳朵一動,就聽樹林里,遠遠的就傳來一陣聲音。
先是一陣鈴鐺聲,然后緊隨著三聲鑼鳴。
“有人???”
他仔細一聽,聲音還挺近的,而且是越來越近。
這時候,就見迷霧中,一盞藍色的燈籠亮起。
逐漸將面前迷霧驅散。
丁小乙一瞧,居然還真的有人,來著一男一女,男的一身黑衣手提銅鑼,女的一身白裙,提著燈籠,手腕上纏繞著一串鈴鐺。
大頭一瞧這對男女,那張臉都變的古怪起來,連面都不吃了,轉身就把腦袋縮回房門里,隨手就把房門關上。
只留下一對眼睛,從窗口彈出來,小心觀望著。
“咦,有人家!”
男女看到丁小乙的時候,也是一陣錯楞。
特別是女子,仔細一瞧,待看到丁小乙后,不由和身旁男人相視一眼,露出驚訝的神情。
女子想要上前說什么。
但卻被男人不聲色的給按下來。
這時候,男人上前一步,站在籬笆邊緣,雙手向著丁小乙捧手彎身道:“這位小哥有禮了。”
“呃呃……”
好變扭的問候,搞得丁小乙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有樣學樣的拱拱手。
“黃泉落雨,也是多年不見一次,不巧,我兄妹二人路過此處,恰好迷了方向,看這滾滾悶雷,想是不時還要有一場大雨,可否借小哥寶地暫避片刻。”
男人說話扭扭捏捏的,特別像是大學里那些古裝話劇的強調。
還好勉強聽的明白。
丁小乙也是第一次看到,除了糟老頭之外的‘人’。
心中大為好奇,之前自己和糟老頭的對話里,就不難聽出來,這個幽冥里,怕是還有別的人。
沒想到今天就遇見了。
琢磨了一下,就模仿著男人說話的口吻,點點頭:“自然可以,請進!”
得到了丁小乙的首肯后。
男人并未馬上就邁步進來,而是從懷里,拿出了一份門帖,手掌輕輕一推,門帖像是被賦予了某種力量,輕飄飄的落在自己的手邊。
他打開一瞧,就見上面,寫著歪歪扭扭的一長條的字體。
丁小乙看了半天,愣是一個字沒認出來。
看了半天,他又不好意思說什么,就把門帖放在手邊,算是收下來了。
見到丁小乙收下了門帖,男人回頭看了一眼女人,兩人這才放心的越進籬笆里。
兩人走到屋棚下后。
向著自己拱手一拜,搞得丁小乙只能有樣學樣的跟著彎身拜下去。
“在下范八,這是舍妹謝七。”
丁小乙停了范老八的介紹后,頓時一怔。
既然是妹,怎么還排行老七??
似乎看出丁小乙的困惑,身后白衣女子掩嘴輕笑道:“小哥莫要誤會,我們是先兄妹后排行,不以年齡來算。”
女子的解釋,大概讓自己釋然了。
為什么說大概,因為自己也就聽懂個大概。
“在下……”學著對方的腔調,搞得自己好不習慣,糾結了一會,還是恢復自己平時的口吻道:“我叫小乙,你們就這樣叫我就可以了,請坐吧!”
他說著,就讓肉球拉長一點,從沙發變成一排U形長椅。
見狀,男女相視一眼,對肉球的表現感到非常驚訝。
丁小乙坐下后,也重新審視了一下兩人。
男子長相很隨和,說不上帥氣英俊,卻是眉宇間透著成熟穩重。
配上一身黑衣,更顯得莊嚴,細膩。
女子相貌端莊秀氣,舉止間反而倒是豪邁活躍。
透亮的眼角不時在自己身上掃視后,又不是在身旁的鍋里掃視,仿佛對眼前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一身白衣也很符合她活躍的脾氣。
“聽聞此地,曾經是一處渡口,后來荒涼廢棄,若是不是今天大雨卷起了冥霾,分不清方向,怕是也不會誤打誤撞走到此處,倒是意外發現了一處世外桃源。”
范八目不斜視,正襟危坐,目光雖然看著自己,但仿佛卻是把一切盡收眼底。
特別是注意到,院子里,那口蠱靈珊后,眉宇間頗為驚訝。
至于謝七就隨意多了,左看看右看看,不過她看的,不是蠱靈珊這些東西,而是房棚上掛的電燈。
以及那臺還在嗡鳴工作中的發動機。
仿佛這些東西,更讓她感到新奇。
而最后,謝七的目光,卻是鎖定在了那一鍋泡面上。
獨特的酸香,人坐在一旁,真的是特別刺激舌頭的感官。
三人面對面坐著,卻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中間隔著給大頭煮的泡面,不是彌漫的出酸香的味道,搞得丁小乙還要攪動下鍋,怕粘了鍋底。
看著丁小乙攪動鍋里的湯面。
頓時酸爽之味撲面而來,就連謝七都有些經受不住了。
“小乙兄弟果真是非凡之人,這煮面的手藝,可真是非凡一絕,不知道可否一嘗其味。”
泡面這種東西,一點價值都沒有,居然被人夸贊起來。
丁小乙當然不會拒絕。
不僅沒有拒絕,還特別給兩人找來了桶面的面桶,當做餐具。
兩人見狀也不客氣,立即從鍋里分出一部分來。
看著鍋里被瓜分走的泡面。
隔著玻璃丁小乙都能感受到,大頭幽怨的眼神,斜眼一掃。
果然,這家伙,正隔著玻璃淚汪汪的看著自己。
“呲溜……”
勁道的面條落入口腔,包裹著酸爽湯汁的味道瞬間就點燃了兩人久違的味覺。
酸爽,辛辣。
面條看似很細,但卻比他們吃過的都要勁道非常。
一時兩人碗里的面,頃刻間就被吃的干凈。
兄妹倆也不客氣,不需要自己開口,就又是一碗。
看這對兄妹吃的如此歡暢淋漓,丁小乙坐在一旁都快要被兩人的吃相給打動了,心想著,要不要再給加一瓣蒜。
這時候,就見兄妹倆從腰間解下一對酒葫蘆。
這對酒葫蘆倒是挺有意思,謝七手上的葫蘆是黑色的,范八手上的則是白色的。
葫蘆蓋頭打開。
就見里面冒出一縷縷異光。
緊接著濃濃的酒香從里面彌漫出來。
丁小乙忍不住嗅上一口,頓時就覺得香味撲鼻。
即便是自己這樣不愛喝酒的人,都被勾出了酒饞來。
“多虧小哥不棄,借我兄妹倆暫避風雨,又贈與美食果脯,我兄妹二人敬小哥一杯!”
兩人說著舉起手上的葫蘆飲下一口。
看著兩人一同豪飲,丁小乙看著兩人倒出的美酒,不禁道:“那個……兩位的酒,能否均我一點?”
謝七和范八相視一眼,不禁苦笑道:“不可不可,我們的酒,常人喝不得。”
見狀,丁小乙一撇嘴,故意的吧,為什么喝不得?
想了想,從口袋里悄悄拿出避厄指針盒,心里默念道:“這酒能不能喝……”
看到避厄指針盒的紅針,落在綠色區域后,丁小乙頓時大膽起來。
“咳咳,兩位太小瞧人了,你們能喝得我自然也能喝得!”
聽他這么一說,范八和謝七一時有些犯難,想了想,就見范八點點頭:“也罷,若是如此,我等再拒絕,顯得小氣。”
見兩人答應,丁小乙立即樂滋滋的拿出一個面桶,兩人各從葫蘆里倒出一點,頓時兩酒相合,一時桶中酒水泛起異色光芒,酒香頓時更加誘人。
喝酒之前,他還特別用避厄指針盒又確定了一遍沒有問題后,這才一口喝下去。
酒香如腹冰涼潤喉,像是順著自己的喉嗆滑進腹部一樣,隨后一股溫熱的火苗從腹部游走全身,讓他仿佛每一根毛孔都被打開,說不出來的舒坦。
眼睛一亮,向著兩人稱贊道:“好酒,再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