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廚子心翼翼觀察著下面的霧氣,沉思斟酌許久后卻是又恢復了之前的顫音,“回主人,請恕奴婢眼拙,看不透下面到底有何蹊蹺……不,是奴婢眼瞎,奴婢眼瞎……”
“看不出來,那就靠近一些仔細去看,應該能找的些許線索,如果運氣好的話,不定還能找到老爺的具體位置。”
張廚子還未等琢磨出來自家主母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便驀然感覺到眼睛一花、身體一沉,等到回過神來時驚訝加驚恐地發現,自己已經墜落到了那片茫茫霧氣之中。
就在此時,紅衣的聲音又一次在他的耳邊響起。
“有吾在外施以手段,你不用擔心自己會死,而且此次經歷對于你也是一次極好的磨煉,可以打牢你數次破境提升的根基,甚至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若是找到了老爺,吾還有重賞!”
張廚子眼前一片白茫茫,本來心中滿是害怕,但聽了自家主人的一句話后卻頃刻間斗志滿滿,恨不能早早砸到地面,踏上尋找老爺的旅程。
噗通!
不知道多長時間后,張廚子圓滾滾的身軀就像是一只碩大的皮球,直接砸到了一間石屋的房頂上面,然后又高高彈起,朝著某個方向激射出去。
這種感覺相當刺激,但張廚子卻心止如水,縱然如同彈力球般在一座座石頭房子之間來回碰撞,也沒有任何害怕恐懼的情緒,因為他一直都牢牢記得紅衣主人過的那兩句話……
第一,他不會死;
第二,還有重賞。
所以他什么都不需要管,什么危險都不需要怕,一路橫沖直撞,只要能找到老爺在什么地方,就算是完美完成了任務!
直到他看到了一團昏黃顏色的光芒,在這個霧氣繚繞的地方異常顯眼。
就像是一盞指路明燈,吸引著他這只漫無目的的飛蛾,不管不顧就要過去一探究竟。
不管那里是不是有危險,反正他有著紅衣主人的力量加持,無論怎樣都不會真正死亡,所以就是要以一種不怕地不怕的豪橫姿態沖撞碾壓過去,讓隱藏在此地的異靈知道他張廚大老爺的厲害!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不定直接就能降服了這只異靈,再讓它恭恭敬敬將老爺雙手奉上,那他張廚子豈不是就成了老爺的救命恩人!?
到了那個時候,在老爺和夫人的宅子里面,他就是當之無愧的大管家,就連那個整日里擺著一張臭臉的丫鬟白漓,怕是也要給他幾分薄面,再不可能像之前那般,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不行了不行了,誰能抓緊的過來踹他一腳,再扇他一耳光?
也好叫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正在真實發生的事情,而不是他在宅子里面睡覺做夢,一旦睜開眼睛便是兩手空空,一切都并沒有發生?
在張廚子的刻意控制下,他真的如同一枚圓滾滾的實心炮彈,直直撞入了那片昏黃光芒所籠罩的范圍之內。
然后,他陡然發出了一聲直入云霄的凄厲慘叫。
“這種屎黃色的光芒,怎地如此恐怖厲害!?”
“陋狗,出來接客了。”
顧判堪堪收回差點兒就要劈砍下去的斧頭,很有些驚訝地看著癱倒在地上不住哀嚎的張廚子,伸手將血書給拽了出來。
再晚一點的話,紅衣古宅的這個胖管家就要進入到白紙燈籠之內,化身為那朵火焰的養分,就此煙消云散,死得不能再死。
盞茶時間后,他拄著斧頭坐在一座石頭房子門外,有些出神地觀察著大霧中一片灰敗的景象。
“就這么破的石頭鎮子,竟然是上古庭的水晶宮?”
“那頭老狼是在開玩笑么?”
“夫人還什么了?”
片刻后,作為傳聲筒的陋狗又刷出一行紅色大字。
“夫人,她正在尋找破開迷霧的方法,讓老爺不要著急,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安全。”
“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這話的沒毛病。”
顧判緩緩起身,又將陋狗塞進了儲物手環之中,開始向下一座石屋走去。
來自于四面八方的攻擊越來越厲害了,雖目前他還能夠憑借著強悍到極點的肉身抵擋下來,但隨著周圍看不見敵人的增加,即便是他也開始感覺吃力起來。
“那些干尸基本上都被我用斧頭劈死,但是自從將那座祭壇打碎后,和縫合怪一樣的異靈越來越多了,無法在現實中感知到,只能通過鏡子才能看到它們的存在,既然這樣的話……”
顧判找了一處空曠的地方停下腳步,打開了一直拖著的那只巨大包裹,將里面大大的鏡子擺放在不同的位置,映照出周圍的一切景象。
透過不同的鏡面,他已經能夠看到在白紙燈籠的光芒照耀之下,周圍已經盡數被各種各樣的詭異怪物所占據,幾乎填滿了空曠之地的所有空間。
“當數量增加到一定程度的話,它們已經可以抵擋住燈籠光芒的吸引和吞噬……”
“它們這是打算用數量淹沒了我么?”
“如此倒是正合我意……也省得還要費心費力一個個去尋找它們。”
隨著第一頭異靈的試探性向前,仿佛瞬間吹響了全軍出擊的號角,剎那間所有異靈同時朝著空地中央的那道身影沖殺過去。
顧判沉默站立在空曠之地的中央,周圍一片空空蕩蕩,沒有任何異樣,但在周圍成圓形環繞的各種鏡面內,此地早已經變成了一團漆黑的墨汁。
就連白紙燈籠的昏黃光芒都被壓制到了極點,只剩下不到一尺左右的空間。
就在這一刻,紅炎碧火被不計代價全力放出,反過來又將占據了自己身體周圍的一部漆黑墨團籠罩進去,其后刀光大盛,伴隨著白紙燈籠的光芒開始向外擴張,一點點將被墨色占據的空間再次搶奪回來。
依稀間,他仿佛聽到了無數凄厲的慘叫聲從極遠處傳來,綿綿不絕、連成一片。
紅炎碧火、燈光刀芒,和那團墨色形成了相持不下的拉鋸戰。
此時若是從遠處看去,只能看到顧判一人在那里揮刀獨舞,卻不見一個敵人。
但如果湊近一些,從周圍環繞成一圈的鏡面之中看去,卻又能見到吞噬一切的墨色黑暗,與紅碧銀黃四色光芒在洶涌翻滾、劇烈糾纏。
時間一點點過去。
忽然間,墨色黑暗與四色光芒的均勢被打破了。
一抹淡淡的紅色突破了高空深處迷霧的遮障,猶如自九之上落下的神光,又猶如一柄刺破蒼穹的利劍,直直沒入到了那片空曠地帶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