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判小心觀察著她的表情,見到她沒有什么變化,于是便接著說道,“初圣前輩高舉反旗一事,雖然我并沒有經歷初圣當初所經歷過的事情,姑且也不論對錯,但也能有所感同身受。”
“但是如果再換一個角度去考慮,站在那些經歷了界域戰陣的諸域生靈的角度去想,無論是九幽之主也好,還是后來的你們也罷,都只能是算是把各種命運強加在他們身上的強權,而他們就算是想要反抗,因為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也無從反起。”
直至聽到此時,她才語氣平淡地道,“資本,吾還是有所了解的,不過你所說的這些話,吾還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初圣前輩不需要太過在意,晚輩說的這些只不過是有感而發,和屁股有關的言論而已……”
“畢竟在我們這樣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上,不同的人都有著不同的屁股,坐在各自不同的位置上,考慮事情總會以各自的角度出發,必定會形成各種各樣的沖突,這就是最不可調和的理念矛盾,路線之爭,只能以一方的勝利和一方的失敗而告終。”
“就如同萬載之前業羅三圣的逆反天地而行……”
她聽到此處,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你口中的三圣啊,他們卻算不上是逆反天地,若是按照你剛才所說的東西,他們最多只能算是在不知曉內情下的欺師滅祖。”
顧判愣了一下,只能再次嘆了口氣道,“沒有壓迫,就沒有反抗,而且他們也失敗了。”
“他們只是沒有成功,并不能算是失敗,而且本來在萬載之前,吾就可以從不見不聞亦不可知的自我封印中蘇醒過來,結果正是因為在制造末法之劫恢復己身的過程中,遭到了他們的反抗,所以才不得不將這一時間向后又推遲了如此之久。”
品味著業羅初圣的話,他忽然就生出了幾分疑問,“晚輩不太明白,萬載之前前輩以末法之劫吞噬靈元恢復己身,為什么到了如今,卻又制造了洞天墜落,降下造化之水以饗眾生?”
“因為在那個時候,吾要的是吸納增加,到了萬載之后的現在,吾已經度過了那個階段,需要的卻是做減求空。”ωωω.九九九)xs(
“哦?初圣前輩這樣子說話,卻是很難令晚輩信服……既然如今正在做減求空,為什么還要死死抓住荒辰兩個不放,將他們禁錮在了時空亂流深處的虛實之間?”
“辰龍果然是在你這里留下了一記后手,倒也不枉費吾在封鎮他們兩個的同時,又分出真靈化身來此一趟,見你一面。”
她依舊在寧靜淡然地微笑著,絲毫沒有就此翻臉動手的跡象,“你要知道,吸納融入和做減求空并不沖突,所謂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想要真正能夠對抗乾坤大道、無盡時空的壓迫與沖刷,乃至于希冀于抵達苦海無涯的彼岸,只憑吾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唯有在一增一減之間,才更容易尋找到那個正確的答案。”
“初圣前輩同樣走上了當初九幽之主的道路,以九幽洞天為本,以虛空縱橫為輔,以神主之道為引,最終讓整個九幽之地成為洞天不滅體?”
“不,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吾雖接過了尊主的大旗,最終想要達到真正超脫的目的與尊主一致,卻并不會完全按照尊主的道路前行,他是他,吾是吾,不可混為一體。”
“更何況當初吾雖是業羅初圣、問劍閣主,內里最為根本的身份卻是尊主手中的一柄利劍,如今利劍走上臺前,終歸不會再去重復被握在手中時的老路,對于尊主而言或許是活路,但對于吾而言,卻絕對是死路一條。”
“所以前輩才會將九幽之主取而代之,翻身農奴把歌唱,做了自己想做的主人?”
“吾剛才已經說的很明白了,若是尊主本身并未彷徨退縮,沒有背離當初吾等心之所向的那個最終目標,吾即便是劍折人亡,亦不會有任何的逆反與怨言,只是牠先是賦予了吾這柄劍以道路,最終卻又背離了這條道路,吾便只能以身代之,繼續前行。”
又沉默許久后,顧判朝著左右空空如也的湖面上各看了一眼,再次對著面前的白衣羅葉躬身一禮道,“初圣前輩,需要我做些什么?”
“吾還是需要你的成長。”
“那么,長成之后呢?”
“你現在還有一些差距。”
“晚輩的意思是假如,假如我已經長成了呢?”
她目光平和看了他一眼,“吾就會來摘取成熟的果實,讓自身能夠在通向永恒超脫的道路上更進一步。”
“為什么會是我?”
“你不需要妄自菲薄,卻也莫要太過看重自己,在吾的眼中,包括九幽月華、五行諸域等等在內,所有生靈都有成為果實的可能,而你,只不過是從諸多生靈之中脫穎而出,真正成為果實的其中一個……”
“不過令吾也感到有些驚訝的是,你這一顆果實自進入到吾的視線之中后,其生長速度非同一般,已經遠遠將其他許多果實拋到了后面,假以時日,也并不是不能做到脫離主干,自成一樹的高度。”
“既然如此,初圣就讓我自成一樹不好么?大家又都有著業羅這樣延綿數萬載的香火情存在,到時候兩樹相依,互為掩護,豈不妙哉?”
“你自成一樹的可能性太小,吾的損失又太過巨大,所以你的說法不可信矣。”
“初圣前輩這么說的話,那就是談不攏了?”
“你覺得呢?”
“書上有句很有意思的話不知道初圣前輩聽過沒有,那便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而且在吾看來,隨口就可以說出這樣話的少年不知凡幾,但最終真正能夠做到的,卻萬中無一。”
她抬頭看了眼依舊昏暗的天空,伸手接觸著密集落下的造化之水,忽然微微蹙眉道,“吾已經等待了許久,荒前輩和辰殿下兩個,還是沒有做好出手的準備嗎?”
“還是說兩位已然銳氣盡失,丟掉了最后和吾拼死一搏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