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辰兩人倏然將震驚的目光轉了過去，連炕迷迷糊糊已睡著了的付汗青也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出了什么事？”這位多年戎馬的鐵血少將登時要握著槍坐起，付辰卻無聲地搖了搖頭，示意關文清先看著自家哥哥，然后將勃朗寧插在后腰飛快地跑出門去。
暴雨傾注之下，付辰身的頭發和衣服立刻就濕透了。
可還沒走出院門，他又接連聽到幾聲巨響——然而這次他驚呆了，這，這不是之前他在香水灣做的那幾把土噴子的聲音？
不會是跟那些兵打起來了吧！
腦子里剛是劃過這念頭，接連又是幾聲槍響。
大叫不妙的付辰一路小跑過去，就見由青壯年村民組成的聯防隊，已跟這些強行劫掠的大頭兵打了起來。
這年頭生活在鄉村里的年輕人多半都不識字，本就民風彪悍的他們，再有了防身的武器，這些原本遇土匪都不敢還手的村民，竟然敢跟正規軍交手了。
付辰不由掩面。
他知道，那天大敗土匪豹子頭和幾個日諜，村民們必然是士氣高昂，完全不把這些大頭兵放在眼里了。
可就算現在的軍隊腐朽，但當兵的畢竟是經過嚴格訓練，況且是拿著正兒八經的武器集中而來，那些混亂的土匪相比不肯同日而語。
付辰還沒靠近就看見暴雨之中多個手執土噴子的村民倒下，就連拿著柴刀想去玩命的年輕人也吃了幾槍托。
見鬼，這么搞都會被弄死的！
付辰剛是拔出勃朗寧想要射擊，卻突然有人從后面伸出一只手攔下了他！
付辰大駭：暴雨中他甚至沒聽到靠近的腳步，居然讓人占了先手。
幾乎是在瞬間付辰就出手了，手臂輕松一蕩，肘關節照著對方就頂了過去，身子頓時將敵人狠狠壓在旁邊的泥墻之。
“啊！姓付的你他媽干什么啊？”幾乎整個身子都貼在墻那人發出一聲近乎于慘叫的悶哼，付辰這才震驚的發現，來人不是別人，居然是一直和自己不對付的許霆鈞。
除了大大震驚他的反應速度，更多的恐怕是吃驚他現在的力量和能力。要知道在黃埔的時候，他可別想正面把自己擰到墻去。
“快藏起來，這里頭有學生軍！”許霆鈞一面掙扎，一面小聲說著。
聽到這話，暫時顧不得這么許多，付辰扯住他繞到一截矮墻之后。
“你……”面對這位曾經的“仇人”，就算付辰再怎么能言鳥也是完全說不出話來。不過方才他從后面偷偷摸過來，恐怕只是想制止自己開槍，如若真的想拘捕自己，恐怕在第一時間看到自己的時候，就已是大喊出聲了——到那時候，他就算有勃朗寧在手，也是插翅難飛。
像那些中二兵王書里頭，憑一把匕首就能從眾人圍追堵截之中全身而退的事，基本是不可能發生的。
“我什么？”站在風雨里許霆鈞嘴唇發白，“你可真行啊！堂堂黑豹子家里的，跟紅黨來往！”
付辰不言。
跟這貨是講不清道理的。
而且黃埔都已出動了學生軍來逮自己，恐怕已是大道理洗過腦了……跟他講日本人那一套他能信個鬼，純屬浪費口舌。
許霆鈞見他不吭聲，火加火的他口氣更硬了幾分：“顧憲成呢？南京這邊工作站被洗劫一空，他這個負責人不會獨自跑了吧？我前幾天還來香水灣找過他，讓他接洽城外的同志們！”
付辰聽了這話不由周身一戰！
他居然說工作站！？
還，還還講……同志！？
再三瞪著眼睛回望著他，付辰感覺自己大腿都涼透了：這貨，居然是個……紅黨！
“看什么看？問你話呢！”
對方的怒氣都快竄天了，付辰眨眨眼睛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臉：“你，居然是個紅黨？”
許霆鈞不置可否輕聲一哼，雙手抱肘半揚起臉回望付辰。
付辰心道：早就聽說過，正規軍也有相當一部分人都加入了紅黨；所以名冊，一直以來都是紅黨內部最重要的信息。
若暴露的話，平民百姓大不了一走了之，真正倒霉的都是這些身處機關以及正規軍之中的人。
付辰明白過來了。
當年大帥在北平殺戮多名紅黨，這里面興許就有他的朋友家人抑或兄弟。
難怪許霆鈞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居然恨得牙癢癢，付辰當時還想直奉之戰都過去多少年了，怎么還如此記仇？
“原來如此……”短暫的心里活動之后，付辰冷冷說道，“既然都是一條道的，還不把趕緊把這些兵都帶走？香水灣的老百姓都給他們禍禍慘了。”
槍聲和慘呼接連不斷，付辰甚至能想到這些當兵被村民們的土噴子傷到后，必然會大肆報復——許霆鈞卻一把拉住他道：“我讓顧憲成進城知會你的消息，可不是讓你折損在此地的。”
“是你？”付辰這下全明白了。
怪不得那小子晚表情一直相當古怪，幾乎都沒說幾句話。
情報處邀請他們分明是后半晌的事，晚顧憲成就能趕來通知他和江景澤趕快撤離，原來是他傳出的消息！
那如此說來，鄭澤榮和他并不是一條道的人。
付辰眼神微瞇，卻聽許霆鈞又道：“這伙鄉民已是惹了這群兵老爺，只能由著他們把氣撒夠吧！有必要犧牲自己，去救這些不要命的鄉民？”
理智來說，他說的沒錯；可偏偏在這種時候，付辰還是渾身發抖，不過卻不僅僅是因為村民們被襲擊的事。
“回去先藏起來。”許霆鈞冷冷說著，“這些人，我去打發了。”
撇手推開付辰，許霆鈞朝著那些人走去。
付辰雙眉一挑，倒也沒再繼續前進，繞過這道矮墻回到孫婆婆家里。
衣裳徹底濕透了，洛綰心急得趕緊給他又燒水又拿干凈衣服來。
“人，打發了？”
還沒回答關文清的問話，就聽翠蓮大喊了一聲：“哎，你這個人怎么回事，誰讓你進來的？”
付辰一個偏頭，見是許霆鈞進門，也沒說什么，走出里屋將他迎進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