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摩棱斯克南郊木材廠,巨大的修車車間里,一直沒完成修復的BA裝甲汽車仍舊被晾在最角落的工位上。
這車的修復工作已經無限期的延后,反正安德烈不急,兄弟三個更不急。
而在修復車間的主體工位上,從涅韋利湖拉回來的自行火炮已經被拆成了滿地的零件。
周圍幾個超大塑料桶改造的電解池里,KV1坦克底盤上拆下來的負重輪以及扭桿懸掛的部分零件正在進行必要的電解除銹。
同步進行翻新工作的還有被拆下來的發動機和變速箱,這兩個部分永遠是修復的核心點。
通過拆解這臺KV1底盤,石泉等人也找到了它當初被遺棄的主要原因。
線索來自發動機上那些被燒焦的管線以及殘存在縫隙里的玻璃瓶碎片。
再聯想KV1底盤“高”達十幾公里二十公里每小時的越野速度也就不難想象當初發生了什么。
涅韋爾戰役中,一輛“叛變”的KV1坦克底盤馱著德軍的150毫米炮邁著小短腿支愣著沉重的身體在涅韋利湖南岸“極速行駛”只為趕上即將落敗的戰斗。
可惜,早已經有一只蘇軍游擊隊盯住了這只看著很像友軍的肥羊。
再三確認裝甲上噴涂的是德軍第502重裝甲營的猛犸象標志后,一只甚至更多的莫洛托夫雞尾酒燃燒瓶準確的砸在了KV1坦克底盤的發動機散熱格柵以及SIG33炮手席上。
帶著黏性的燃燒劑在玻璃瓶破碎的瞬間飛濺到各處,而最先起火的便是嬌嫩的發動機進氣格柵。
慌亂中,這臺背負著兩噸重火炮的重型坦克一頭扎進了冰涼的涅韋利湖,雖然湖水成功過的澆滅了身上附著的火焰,但這臺坦克卻也因為管線被燒毀再也無法啟動。
沒人知道當年使用這臺自行火炮作戰的德軍士兵最后落得個什么結果,是成功擊退了的蘇聯游擊隊還是被游擊隊拿去圍了魚。
總之這臺自行火炮再也沒能離開他最后駐留的位置,隨著涅韋爾戰役的結束,它像是被玩壞了的玩具一樣隨意的遺棄在了涅韋利湖南岸。
而對于1943年十月的蘇軍來說,這種早已經被淘汰的KV1坦克底盤實在沒有拖回去的價值,因為火炮彈藥的匹配問題,如果想讓這臺車重新發揮戰斗力就必須更換炮塔,而且還要維修經歷了火燒水淹的車內結構。
這對于蘇聯紅軍來說完全就是在浪費時間,有這個時間和精力都不知道能生產多少更先進更適合當時戰場的新型裝甲坦克了。
從秋到冬,由春入夏。這臺棄置于涅韋利湖南岸的自行火炮被豐水期的湖水淹沒。泥沙在一次次暴雨的推動下逐漸掩埋了車體。
一直到半個多世紀后,也許曾有幾個德國人從戰場回憶錄的片段里找到了關于它的記載,但終究因為沒有詳細的位置記載,多次苦尋無功而返,最后便宜了石泉兄弟三個。
當然,這終究只是兄弟三個在修復工作之余的猜側,至于歷史的真相如何,誰特碼在乎?
小胡子沒了,蘇聯不也同樣沒堅持多久?真的假的又能有多大意義?
巨大的維修車間里,唯一沒有被拿來修復的是那塊印有戰績的裝甲板,這塊四方四正鐵盒子一樣的裝甲板制作了簡單的除銹去污,隨后便被噴上了透明的保護漆,它當年“叛變”后取得的戰績全被完整的保存了下來。
石泉直起腰,活動了一圈僵硬的頸椎,“雷子,大伊萬又跑了?”
“早晨就出去了”
何天雷埋頭專心的對付著滿地的發動機零件,這些是前兩天最先電解除銹出來的,現在要做的是把這一地零件組裝好,看看還有沒有發動的機會。
“行了,咱哥倆兒也歇了吧,這貨不把替換的零件弄回來根本沒辦法繼續。”
石泉招呼何天雷走到一邊的躺椅坐下,手邊的咖啡桌上早已經泡上了一壺香濃的茉莉花。
“這坦克你真不打算賣?”何天雷指著滿地零件問道。
“當然不賣!”
石泉沒有糾正何天雷對坦克和自行火炮的混淆,“不但不賣,這臺自行火炮等修好了,我還要把他展示在這院里最顯眼的位置。”
一邊說著,石泉伸手指了指正前方車間那門外的那個還沒完成硬化的水泥臺子,那是他特意為這臺自行火炮準備的舞臺。
只不過他這話音未落,大伊萬便騎著他的寶馬挎斗摩托呼嘯著沖進了維修車間。
“別在這兒當修理工了,趕緊換上你的西裝!”大伊萬晃動車身讓挎斗輪騰空,瀟灑的完成了調頭。
“咋的了?”石泉攤在躺椅上懶得動彈,他這才剛剛休息連兩分鐘都沒有。
“瓦列莉亞女士來了,現在正在外面參觀木材廠呢。”
“不用這么正式”
依舊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西裝,瓦列莉亞踩著黑色小皮箱“咔噠咔噠”的走進了空曠的維修車間。
“這是KV1?”
瓦列莉亞抬起黑亮的小皮鞋踩在坦克底盤的鋼架上問道。
“這都能看出來?”
石泉起身,他實在是沒想到這個在國防部坐辦公室的女人竟然能一眼就從滿地的零件里認出了這臺底盤的型號。
瓦列莉亞笑了笑沒有解釋,隨意的拉過來那張本屬于大伊萬的躺椅優雅的躺在上面,舒展的翹起二郎腿道明了來意,“尤里,我是來發布委托的。”
“什么委托?”
石泉親手到了多半杯茉莉花茶遞給了瓦列莉亞,“嘗嘗我從華夏帶過來的茶。”
“謝謝”
瓦列莉亞陶醉的將杯子湊到鼻尖聞了聞,這才問道,“還記得你去彼得堡見卡佳奶奶的時候,曾經問過我為什么少了一個人。”
石泉聞言點點頭,“記得,您曾說他在戰爭重演的第二天...”
瓦列莉亞點點頭,“委托就和那位老人有關。”
石泉捧著杯子,目光專注的打量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女人,等著她的詳細解釋。
“那位老人名叫米哈伊爾,他年輕的時候曾經是白俄羅斯游擊隊訓練營的教官。”
說道這里,瓦列莉亞放下杯子,從牛皮包里掏出一張照片遞給了石泉。
“我想委托你尋找的是照片里的這個女人的尸骨。”
石泉接過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一對穿著蘇聯紅軍軍裝的男女,雖然這只是一張黑白照片,但這兩位的顏值真心稱得上郎才女貌。
將照片翻來覆去的打量了一遍,石泉抬起頭靜靜的等待著瓦列莉亞的解釋。
此時,大伊萬已經拉著何天雷離開了維修車間,空曠的室內空間里只有石泉和瓦列莉亞兩個人以及繚繞著水汽和香氣的茉莉花茶。
“那位女兵叫加莉娜,是米哈伊爾的妻子。”
瓦列莉亞雙手重新捧起杯子,語氣平淡的講述道,“1944年夏天,第二次明斯克戰役前夕,米哈伊爾帶著他的游擊隊學員在距離明斯克西170公里左右,一個叫做利達的小城執行敵后活動。
當時加莉娜是這只小隊的醫護兵以及狙擊手,這支敵后游擊小隊當時的任務是尋找一臺德軍的重型通信車,并且盡可能的找到當時德軍的通訊頻道和密碼。”
“等等”
石泉不得不出口打斷,一邊掏出筆記本和筆一邊問道,“瓦列莉亞女士,您剛剛的意思是,這次委托的地點在白俄?”
瓦列莉亞點點頭,“放心,這件事是由白俄的二戰老兵幸存者協會和列寧格勒保衛戰幸存者之家牽頭開展的活動之一,你們的活動是受到官方支持的,換句話說,龍和熊俱樂部將代表列寧格勒保衛戰幸存者之家參與這次尋找行動。”
“只要能入境就行,您繼續講”
“米哈伊爾帶著他的隊員最終截獲了那臺通訊車,不過他們為此也付出了非常大的代價,包括加莉娜在內的5名游擊隊成員全部死在了車載機槍的槍口之下。
在請教出了通訊頻道和密碼之后不久,交戰的槍聲也引起了附近德軍的注意。
為了不讓敵人察覺通訊泄密,米哈伊爾下令把五位隊員連同德軍通訊兵的尸體全都裝進了那臺重型通信車里,然后把車和尸體全都藏了起來。在那之后不到一周的時間便爆發了第二次明斯克戰役。”
“所以你要我找到那臺通信車?”
瓦列莉亞點點頭,“在第二次明斯克戰役結束以及二戰結束后,米哈伊爾曾經多次回到當初的戰斗的戰場尋找過那臺通信車,但不知道是當時情況緊急記錯了位置還是中間有了其他的變化,那臺通信車一直沒有被找到,這件事也成了米哈爾伊死前最大的遺憾。”
石泉沒有說話,他的大腦在瘋狂運轉推測著各種可能。
這時,只聽瓦列莉亞繼續說道,“雖然這次委托使用的是俱樂部的會員權利,但只要找到那臺通信車你同樣會有不小的收獲。”
見石泉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瓦列莉亞莞爾一笑,“首先你會贏得白俄二戰幸存者協會的友誼,其次,那臺重型通信車就是你的酬勞。”
“重型通信車?我的酬勞?!”
石泉騰的站起身,“瓦列莉亞女士,這次委托,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