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又是半個多月的時間,在兄弟三個的期盼中,奔騰的勒拿河一天比一天冷靜,并最終在一場持續了四五天的暴風雪中徹底封凍,這比往南提前了至少半個月的時間,而與此同時,室外溫度也已經驟降到了零下20多度。
距離59號礦場只有幾公里的一處河谷,兄弟三個手持冰鎬,腰上系著安全繩正在攀爬一座高度超過15米的冰瀑。
冰瀑上面,尼涅爾穩穩當當的坐在一塊鋪著狼皮的石頭上掐表計算著時間。
何天雷第一個冒頭,石泉緊隨其后,等這兄弟倆上來之后足足過了兩分鐘,大伊萬這才像個臃腫的蟲子一樣一點點的拱上了冰面。
“勉強算你們及格吧。”
尼涅爾甩了甩袖子遮住手表,一邊收起狼皮一邊說道,“能教你們的都教的差不多了,不過暫時你們還不能離開。”
“還有其他訓練內容?”
尼涅爾看了眼不斷喘著粗氣的大伊萬,“現在的溫度還不夠低,勒拿河凍的還不夠厚,最主要的是未來一周內,肯定還會有一場暴風雪。”
“又有暴風雪?”
石泉不寒而栗的問道,前幾天那場暴風雪降臨的時候,兄弟三個被尼涅爾直接趕出了大門,并且言明暴風雪不結束不許回來。
那次考驗差點兒要了兄弟三個的命,至今他都對那個僅能讓兄弟三個蹲著藏身的雪屋記憶猶新!
一邊往回滑,尼涅爾點點頭,“所以在暴風雪來臨之前,你們要幫我準備足夠多的燃料,隨便你們動用什么工具都行,等這場暴風雪過去,這里的冬天就真正開始了。”
“任何工具”大伊萬眼前一亮,“什么工具都行?”
“當然!”
尼涅爾哈哈大笑,“這不是考驗,只是請求你們幫忙,幸好有你們在,今年冬天我能偷個懶了。”
能動用所有工具這還不好說?兄弟三個回到駐地之后連一刻都不肯休息,換了身衣服便紛紛啟動了車子。
三輛太脫拉近乎暴力的碾過厚厚的積雪一路開進了距離礦場不遠的針葉林,按照尼涅爾傳授他們的規矩,石泉等人拎著摩托鋸專挑著林子里那些或是因為和其他松樹離得太近或是已經枯死的倒霉蛋們下刀子。
用了足足一個下午砍了二十多棵超過大腿粗的松樹,并把它們全用鋼纜拽回了駐地。最后再切成半米長的一截全都搬進一樓的某個專門用來存放木柴的房間里,這些燃料已經足夠尼涅爾燒幾個月的時間了。
趕在暴風雪來臨之前,兄弟三個又用了兩天的時間把集裝箱里的物資全都搬進樓里,最后還把三臺房車頂上的太陽能發電板拆下來送給了尼涅爾。
隨著極夜從北極點一點點向北極圈拓展,這些太陽能發電板在接下來的探險中將變得毫無用處,但在明年它們卻能幫尼涅爾提供額外的電力,這樣一來至少從集裝箱里翻出來的那臺電視和衛星天線就能派上用場了。
幫尼涅爾做好了所有的越冬準備,在一片絢爛的極光過后,姍姍來遲的暴風雪終于還是席卷了勒拿河兩岸。
呼嘯的狂風裹攜著雪花吹過門窗的縫隙帶起嚇人的哨音,因為窗戶被堵死而顯得有些昏暗的樓道里,十幾只哈士奇撒著歡兒的跑來跑去消耗著無處發泄的旺盛精力。
與之一門之隔,尼涅爾抱著一杯散發著茉莉花香氣的濃茶愜意的窩在鋪著狼皮的沙發上打瞌睡。同樣偷懶打瞌睡的還有石泉兄弟三個。
這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可很少有機會能過的這么愜意。如今尼涅爾能教的全都教了,他們能學的也全都學的差不多了,眼下要做的便只剩下好好享受這暴風雪里難得的寧靜和愜意。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這場暴風雪肆虐到最后剩下的便只有呼嘯的狂風。這倒有個好處,至少樓頂上的小型風力發電設備為一屋子人提供了充足的電力照明。
第六天一早,窗戶外面終于安靜下來,兄弟三個早早的爬起來穿戴整齊,拿著各自的裝備打開了鎖死的鐵門。
刺目的亮光晃得人眼睛生疼,目光所及全是一片白色,腳下的積雪卻只有不到20公分,這要感謝最后那幾天的狂風,要不是這場風吹走了地面上的積雪,說不定此時連樓門都要被積雪堵住了。
“先把車發動起來吧!”
一次,兩次,石泉耐心的擰動鑰匙,直到發動機重新運轉這才徹底松了口氣。趁著熱車的功夫,兄弟三個分別拿了些東西回到樓門口迎上了尼涅爾。
“出發吧孩子們,現在勒拿河上的冰應該已經凍的足夠結實了。”尼涅爾單手拎著莫辛納甘步槍,臉上帶著個老式墨鏡笑容滿面的說道。
“老家伙,送你些東西。”
石泉把懷里的木箱子打開,露出一條縫隙,“這里面是伏特加,省著點喝。”
“就知道你還有存貨。”
尼涅爾湊過去往里看了一眼,也沒客氣,指著門后的大廳說道,“放那里吧。”
“這是我送你的。”
大伊萬將一個藥箱塞到了尼涅爾懷里,“照顧好自己,有時間給我們打電話。”
尼涅爾接過藥箱,“我以為你也會送我些伏特加呢。”
大伊萬比出個中指,根本懶得搭理這倔老頭。
最后輪到何天雷,這小子先將一只摩托鋸和兩大桶汽油拎進了大廳里,這才用俄語奔奔坎坎的說道,“尼涅爾,保重。”
“保重!”
尼涅爾用力拍了拍何天雷的肩膀,“孩子們,出發吧!”
“有緣再見!”
石泉戴上偏光鏡,招呼著蹲在尼涅爾腳邊兒的冰糖跟上,一人一貓先后鉆進了溫暖的駕駛室。
“滴——滴!”
走在最前面的大伊萬最先按響氣動喇叭,然后是石泉,最后是何天雷,三個人三臺車排成一條長龍離開了被遺忘的59號礦場。
沿著來時的路攆著厚厚的積雪重新回到勒拿河,石泉驚訝的望著繁忙的河道。此時,結冰的勒拿河上正有一臺小型推土機來來回回的清理著冰面上多余的積雪。時不時的,就會有一輛越野車從推土機邊上經過,慢悠悠的或是南下或是北上。
但毫無例外,這些在冰上飛馳的車輛相互之間都自發保持著至少百米以上的距離,對向車道則保持著十米以上的距離。
這么做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在這種路段上就沒有人敢踩剎車,其次也是為了避免兩輛車離得太近壓碎勒拿河冰面。
不管什么原因都事關生死,甚至有可能就因為自己的疏忽連累沿途的其他人,正因如此,這條季節性的冰上公路雖然危險,但實際上出現事故的概率卻并不高。
就在石泉何天雷兄弟倆猶豫的功夫,大伊萬卻已經直接沿著河岸邊的碎石灘把車開上了冰封的河道。
“前后保持至少100米的距離,9號頻道隨時聯系。”
“收到。”
石泉先回了一句,這才用漢語重復道,“前后保持至少100米的距離,9號頻道隨時聯系。”
不等何天雷回應,石泉輕踩油門,駕駛著太脫拉小心翼翼的開上了河道。
在這河道上開車,最高車速只有不到70公里每小時,這也是冰上公路的最高限速,當然,就算真的超速了也沒有警察會攔下來,但命卻是自己的。
跟在大伊萬后面開了幾公里,石泉漸漸的也踏實下來,這冰上開車除了隨時要緊繃著一根弦兒,而且不能踩急剎車之外,倒是和平常沒什么兩樣。
沿著勒拿河的河道一路蜿蜒往北,兩岸沿途的景色也越來越單調,除了一望無際的林海雪原之外,偶爾出現的平坦荒地都能讓兄弟三個在無線電里討論好一會兒。
“大伊萬,說說季克西吧,你對那兒了解有多少?”見話題越來越少,石泉先是開了一罐冰涼的提神飲料灌了一口,這才抄起無線電問道。
面對石泉的提問,大伊萬想都不想的便用一句話定義了這座偏僻的小城市,“季克西是個冷戰棄城”
“冷戰棄城?什么意思?”
“那里與其叫季克西,倒不如叫季克西港。”
大伊萬稍微組織了下語言,“冷戰時代,勒拿河沿岸的很多礦產都是通過船運送到季克西,然后再從那里裝船沿著蘇聯的北方邊境線在破冰船的帶領下一路往西運回歐洲部分。
后來冷戰結束,蘇聯解體,這座城市也跟著漸漸沒落,如今它雖然還承擔著重要的航運樞紐任務,但重要性比之前卻差遠了。”
“怎么感覺勒拿河沿途的很多城鎮都這個下場?”
“不不不,季克西和他們可不一樣。”
大伊萬在無線電里否定道,“季克西城如今分為三個部分,主要由機場部分、軍事區部分和居民區部分。別看蘇聯解體都這么久了,如今想進入季克西,仍舊和蘇聯時代一樣要辦理特別通行證才行。”
“軍事重鎮?”
“算不上軍事重鎮,但這里是北方航道在遠東不多的補給點之一,俄羅斯的海軍如果想通過北方航道穿越白令海峽抵達馬加丹,這里就是必經之地。”
大伊萬說道一半,突然笑著說道,“說起來你們肯定不信,哪怕到了今天,這里仍舊是全俄羅斯間諜活動的高發地之一,每年這里都能抓到不少間諜。”
“真的假的?”石泉吃驚的問道,這么個不起眼的邊境小城有這么重要?
無線電中,大伊萬沉默了足足一分鐘左右,這才幽幽的說道,“因為誰能占領季克西,誰就掌握了勒拿河東岸所有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