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汪文迪又強調了一句,道,“記住,點上擺好之后就不能再碰了,即便中途滅了也無需續火,明白了嗎?”
老薛應道,“明白了,我一定照做。”
汪文迪點了點頭,便同瞿星言一塊轉身,正欲離開此地。
就在轉身的那一瞬間,瞿星言眼尖的瞥見一道身影利落的縮回了房內,眉間不覺一皺。
待走了兩步,他又回身沖老薛叮囑道,“對了,你點完香后就回屋,無論聽到什么動靜也不要出來。”
老薛從他的眼里看見了事情的嚴重性,連連點頭,絲毫不敢怠慢的應了下來,這才把兩人送離了家。
剩下的時間兩人也不閑著,立刻朝鐵蛋的住處去了。
“你故意的吧?”汪文迪忽然道,“最后說那句話。”
瞿星言直接承認,答道,“嗯,薛林鐘一直在偷聽我們說話。”
“她是有點奇怪,一邊篤定地說不相信我們這一套,一邊還要偷聽,”汪文迪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接著道,“說不準她弟弟的失蹤……能在她身上找到一些線索,試探她一下也好。”
瞿星言冷聲道,“關鍵在于,她心里到底是希望找回她弟弟,還是不希望。”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田邊的一處簡陋茅屋。
據趙村長所說,鐵蛋就住在這個地方,村里人多次想接濟他,哪怕先把他住的問題解決了,讓他稍微住的舒坦一點也是好的,但都被他拒絕了。
他寧愿蝸居在這種擋不住風吹雨打的破爛地方,也不接受村民們的好意。
這屋子太單薄了,一眼望去就是一間茅草房,門口擺了個舊水桶,半掩著的門,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能生存的空間。
里面就更簡單了,一方小矮桌,地上鋪著厚厚的茅草,茅草上疊著一塊誰家不要的草席,就是鐵蛋的床了。
屋里很陰涼,這是兩人的第一感覺。
但說實在的,在這種環境下,本處于田野邊,平日里就會比其他地方更加潮濕,何況現在是冬季,四面漏風,冷也再正常不過了。
家徒四壁,真要查點、找點什么東西,反而還不知道從哪找起了。
汪文迪一眼把里面的所有看了個干凈,沒有任何可疑之處,他擺了擺手道,“線索總不可能藏在那堆茅草里吧?”
瞿星言瞥了他一眼,指尖凝出青光,瞬間將茅草夷平。
還真有個東西暴露在了視野里。
“臥槽!”汪文迪驚道,隨后快步走了過去。
是一本小本子,還有一支已經削得很短的鉛筆。
他將本子撿了起來,翻開第一頁,上頭歪歪扭扭的寫著日期、天氣、心情。
好嘛,原來是本日記。
大年三十,陰天,下雪,心情不好,大家都和爸爸媽媽在一起吃餃子,只有我是一個人,沒有餃子,沒有爸爸媽媽。
新年初一,下完雪了,天晴,心情不知道好還是不好,聽說薛叔叔家的小兒子丟了,村里人都很著急,他兒子又不是什么好人,他丟了我心情很好,但……我丟了應該沒人會找我的吧,所以心情不好。
初二,天晴,心情不好,大家都在串門,他們都有新的玩具了,沒有人來找我,我也沒有人可找。我在屋子后面和旁邊撿到了三塊好看的石頭,這是我唯一的玩具了。村長讓我明天早晨去幫他做煎餅,我答應了,希望明天有好吃的。
這是日記的后三篇,鐵蛋沒能繼續把日記寫下去,因為他在初三那天便失蹤了。
日記讀來讓人感覺有些傷感,其實鐵蛋的日記里通篇很少有‘快樂’與‘幸福’這樣的字眼,他也沒什么文化,描述心情時只會用好或不好這樣簡單的詞匯。
他的要求也不高,只是孩子的基本要求罷了。
有爸媽陪,有好吃的,有新玩具。
哪一點對其他孩子來說都很簡單,但對他來說都很難。
瞿星言接過日記,翻閱起來。
“找什么呢?”汪文迪問道。
“找找他為什么不接受村民幫助的理由。”他答道。
日記的第一篇是寫的是他幫忙喂雞,然后換來了這本本子和一支鉛筆。
又翻了兩頁,上面寫道——
今天和人吵架了,我不需要他們的幫助,我知道他們都看不起我,他們覺得我可憐,我偏不要,我又不是阿貓阿狗,好生氣,以后再也不幫他家干活了。
汪文迪瞟了一眼,挑眉道,“嚯,這孩子還挺有個性的。”
“是,個性鮮明,但他心底其實很想要那些東西吧。”瞿星言合上了本子,道,“這樣自相矛盾的個性,鮮明的到底是有骨氣,還是扭曲的心態?”
聽他這么說,汪文迪若有所思道,“你說的有點道理,村民們也不懂心理學,沒人能開導、勸慰他,他自己也沒接受過教育,難免心里的情緒會走歪。”
“你還挺懂人性的嘛!”
瞿星言不置可否,把本子扔給了他,自己出了門,在房屋周圍查看起來。
汪文迪知道他在研究什么,鐵蛋日記里最后提到的,他在屋子周圍撿到了三顆‘好看的石頭’。
他收好日記,將屋內恢復成原狀,跟在后面也出了門。
這出了屋子一看,卻找不見瞿星言的蹤影了。
“我在這。”淡然沉靜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汪文迪后退了幾步,抬頭一看,道,“你跑人家屋頂上去干什么?還不下來,一會給人家踩塌了!”
瞿星言不予理會,自顧自道,“你上來。”
“我不上來。”
汪文迪本著想逗他玩玩的心態拒絕了他的要求,誰知瞿星言竟真的不再與他斗嘴,轉而做起自己手頭的事情來。
只見他收回視線,射出三道青光,一道落在屋后,另外兩道分別落在屋子左右兩側。
隨后,三道青光相匯,形成一個三角形,三角緩緩往上移動,覆蓋了整個屋子,最后在屋頂,也就是瞿星言的腳底,浮現了另一個圖案。
正是此前他說在江宇胳膊上看見過的那個。
不等汪文迪發話詢問,一陣冷風從屋內猛然灌出,直撲他面門而來。恍惚間,他看見了一只撞破法陣的巨獸。
腳踏煙霧,牙齒銳利無比,身著堅硬的鱗甲,口里噴著烈火,一剎那就到了汪文迪跟前。
汪文迪手中化出寶劍,利落一揮。
又來了,視線一瞬間模糊了。
恢復之時,面前還是那一方茅草屋,瞿星言依舊站在屋頂。
他高聲問道,“什么情況?”
瞿星言從上面跳下來,落到他身邊,反問道,“一道虛影,你嚇成這樣?”
汪文迪一愣,也對,方才自己寶劍出手,的確沒有擊中什么的感覺,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擰起了眉頭,道,“不是,剛才又看不見了。”
正如他此前所言,若是一直看不見也就算了,可這一陣一陣的,又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來上這么一下,面對險境時的確是危急萬分更來不及防備,被嚇著也在情理之中。
瞿星言瞇了瞇眼,道,“這一路上你有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沒有,”汪文迪答道,“上一次是和朱厭動手。”
他接著道,“我自查過,我的身體和力量都沒有任何問題。”
這兩次都是在運力動手的時候出現眼花的狀況,瞿星言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兩人之間一時陷入了沉寂。
最終還是汪文迪主動道,“這都是小問題。”
“剛才我看見了一只怪物從屋子里沖出來,能吐火,一口尖牙,這是什么怪物?”
瞿星言沉吟了一會兒,答道,“不知道,但這證明了鐵蛋撿到的三塊石頭有問題,而且剛才起陣時的圖案……又是江宇胳膊上那個。”
汪文迪也思索道,“難道真跟他有關?不過……真跟他有關也好,此前的事可以一并處理了,只是我想不明白,他抓這幾個孩子干嘛?”
“今兒還繼續查嗎?”瞿星言望了一眼漸暗的天色,問道。
“不查了,等明天。”汪文迪決斷道,“回去休息,走。”
瞿星言跟上他的步子,又問道,“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你和張霏霏進展到哪一步了?”
汪文迪欲哭無淚,道,“怎么連你也好奇這個啊?!”
瞿星言說的有理有據,道,“你不是說我是月歆派來的間諜嗎?我替她好奇的。”
“你真想知道?”
“嗯。”
汪文迪捋了捋根本就沒有的胡子,一派高深莫測的神態,雖是搖頭晃腦,但卻壓低了聲音,妥協道,“好吧,看在大家都是男人的份上,我就稍微透露一點點,咳咳!!”
“我跟霏霏……不就是,就是……只差最后一步了唄。”
誰料瞿星言居然一臉正色,道,“昨晚是個機會。”
“你怎么連說這種話都這么一本正經啊?”汪文迪道。
瞿星言道,“正經?我只是覺得邏輯應該是這樣的,按照正常流程,你們……”
汪文迪翻了個白眼,道,“打住打住!流程就不用你教我了,你個母胎單身的主兒,還跟我說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