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里的‘老地方’是街邊的一家小酒館,地理位置比較偏僻,離熱鬧繁華的街道稍遠,很有氛圍。
這家酒館,原本也是江宇先帶他來的。
兩人一見面,江宇便迫不及待的講述起了他對于新藥的想法。
熊巍聽不太懂,但能大概知道,這是一項非常偉大的計劃。
“還得是你啊!你那腦子,真不是吹的!”他與之碰杯,陪著一杯又一杯的一飲而盡,絲毫不覺上頭,更是越喝越來勁。
“哈哈,到時候成了,再請你喝酒!咱們再一醉方休!”江宇在他肩頭一拍,眉眼彎彎,笑得爽朗。
比之剛開始,江宇的性格已被熊巍帶開朗了不少。
那夜,他的話匣子根本合不攏,拉著熊巍談論新藥,一直聊到了凌晨四點,小酒館關門,都還是沒能讓他盡興。
兩人各自提拉著兩瓶酒,從小酒館出來,勾肩搭背,沿著唯有路燈相伴的街道走著,話題也從藥品變成了理想興趣,生活愛好,到各個方面。
走累了,兩人索性坐在了街邊,酒香滿身,酒意濃重。
江宇又灌了幾口酒,丟開酒瓶,道,“阿巍,其實我很早就離開了家,也離開了國,在外面獨自求學的日子,真的很不好過。”
他的語氣變得有些低沉失落,繼續說道,“沒有成就的時候,沒有人愿意跟我交朋友,他們骨子里看不起黃種人,你懂嗎……”
“所以在外面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到底研究出怎樣的成果,能讓我一舉超越他們,揚眉吐氣,讓他們知道,我們黃種人才是世界上最勤奮、最聰明的!在任何領域,都有我們的一席之地,包括醫藥學!”
熊巍明白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懂,等你這個新藥出世,一定能讓他們搶著來學習咱們的技術!我相信你,老爺子也特別看好你,你可聰明了!你有這樣的心意,一定會成功的!”
他抬頭看著夜空,把那墨藍色全部揉進了眼底,發絲輕揚,道,“我跟家人聯絡的少,并不親近。”
“至今為止,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跟我最親密的人了。”
比起像熊巍那樣,用‘好兄弟’這樣豪言壯語的詞匯來稱呼這段關系,他更偏向于用‘親密’這樣溫暖親昵的詞匯。
他把熊巍擺在如是的位置上,從一開始的客氣疏離,到后來一有想法就想與之分享,而且明明知道,以熊巍的水準,很難聽懂他的理論知識,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去分享。
微風吹過,熊巍發覺江宇的眼角不知何時竟蓄滿了淚水。
他兀自明白了自己在其心中重要的地位,攬過肩頭,拍拍胸脯道,“哭什么,咱們會一輩子這么好的!”
江宇愣了一下,卻又掉了幾滴眼淚,他低下頭去,道,“我長這么大頭一回在別人面前哭……今晚我哭的事,你可不許告訴任何人啊!這秘密你必須給爛在肚子里,否則我可不認你這個兄弟!”
其他的細節,熊巍已經記不太清了,只依稀知道,這晚的酒香,永遠的留在了他記憶中。
想到這里,他突然有些自責。
江宇以前,明明是一個這么優秀的人,為何如今會變得這般偏執?
而他作為唯一的好朋友,竟然連最基礎的變化都沒有察覺。
若要問他,江宇的性子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改變的,他都回答不上來。
或者是新藥一直遲遲不能完成,他的話也越來越少的時候;或者是老爺子查出慢性病,他開始嘗試替老爺子做財團中的大事項決定的時候;又或者是,新藥研究所與工廠被提上日程的時候。
但熊巍不知道準確的時候,按理來說,他應該知道的,也只有他,有資格去知道。
夜已深了,汪文迪把張霏霏抱在身前,同她一起翻閱著手里的漫畫書。
她突然小了一大圈,抱起來更順手更舒服了。
他翻書的動作頓了頓,道,“來了。”
從他并未抬眸的神態來看,所謂‘來了’,來的應該不是他們計劃中要對付的勁敵。
一股猛烈的靈力氣息瞬間亦被瞿星言同陳月歆感知到,兩人對視一眼,雙雙飛身而出,懸于高空之中,看著快速接近的能量體。
靈力剎那炸開,自中化出一只龐然大物來。
這玩意兒渾身赤色,體態修長,像是一條龍的模樣,又見它雙足乘火,眉心有一個醒目的烙印,是一圓中扣住了一團要躥出來的火焰。
瞿星言眉目微動,認出了來者,道,“是赤龍。”
陳月歆覺得此名耳熟,問道,“什么來頭?似乎在哪兒聽過。”
他耐著性子答道,“西王母的使徒之一,赤龍使。”
沒給兩人更多交流的機會,赤龍長吼一聲,霎時沖了過來,不由分說便動了手,背后更是射來兩團火焰,氣勢洶洶。
瞿星言縱身,須臾便攔在了赤龍身前,手里的金輪已然顯形,正沖它面門而去,不想他雖果斷的攔下了赤龍,但那兩團火焰仍由它操縱,攻向了后方看似毫無防范的陳月歆。
她不屑的笑了一聲,一揮流火扇,驅散了火焰,轉而主動上前,扇面為刃,直沖它背后的龍筋而去。
他提醒道,“別下手太狠。”
這到底是西王母的使徒,今夜莫名出現在此,定然有其緣由,先摁住它,再問個究竟,才是正確做法。
“知道了。”她應道。
雖說赤龍本事不小,輕易便可吞日吐雨、噴火喚風,但同時面對青龍與朱雀,也根本占不到便宜。
瞿星言已用陰陽神輪列陣,鎖住了赤龍的動作,陳月歆與他配合默契,一個瞬身便到了赤龍命門之處,從它的背部拉開了一條極長的、足以造成嚴重傷勢的口子。
底下的張霏霏見狀,正欲夸獎幾句這兩人的動作之利落迅速,身后的汪文迪卻皺了皺眉頭,道,“噓。”
他話音尚未完全落下,高空中黑氣暴漲,赤龍不僅掙開了束縛,它的傷口雖未愈合,卻從其中淌出來了大面積的綠色氣體。
汪文迪立即封住了張霏霏同熊巍的五感,安置道,“仔細些,不要掉以輕心!”
空中的兩人也同樣快速照做,但仍被卷進了毒霧之中,赤龍也跟著竄了進去。
張霏霏的視線還沒從上頭拉回來,就被汪文迪一個用力,帶離了原地。
他‘啪’的一聲合上書本,連帶熊巍一起,三人迅捷落到了陽臺上。
她這才注意到,原本他們坐著的沙發后邊居然站了個人。
“你果然來了。”汪文迪淡定非常,隨意道。
站在那兒的正是江宇,他手里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如果剛才不是汪文迪反應及時的話,他偷襲就成功了。
“要真能讓我在眼皮子底下動手,豈不是侮辱汪先生的本事?”他依舊很冷靜,依舊是那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汪文迪繼續道,“赤龍使這出,也是你設計的?”
他輕笑答道,“空手前來,不是我的作風呢。”
“我看你是怕一個人來,有來無回、死無葬身之地。”汪文迪雖是毫不客氣的嘲諷,但也不得不留個心眼,赤龍不同于尋常精怪,可不是隨便擺一擺陣、用一用巫法就能召喚出來的。
江宇轉了轉手里的刀子,道,“夢真丸……不可能失敗。”
聞言,他瞇了瞇眼,把張霏霏交給了一邊的熊巍,叮囑道,“按計劃行事,不要貿然動手。”
只這一句,語畢便瞬時如離弦之箭一般刺了出去,再度使江宇進入近身攻擊的范圍,同時宣告了戰斗的開始。
江宇一面閃躲一面在有限的空間中保持距離,同時將靈力匯聚起來,身上蒸騰出一層白氣,層層疊疊的紙人從他身上剝落下來。
他一個靈活的扭身,寶劍正貼著他的臉劃過。
不曾想,汪文迪直接松開了手,將手里的寶劍撇了出去,寶劍倏忽回轉方向,殺了個回馬槍。
江宇眼眸微動,立刻有前仆后繼的紙人飛身而來,擋住了寶劍,給了他緩沖與反應的時間,那些紙人在劍鋒之下盡數裂成了渣滓,化成了灰燼。
借此掩護,他直沖后頭的張霏霏而去。
熊巍面色鐵青,擋在跟前,手里已經掏出了七羽錐,做好了隨時應戰的準備。
三張紙人率先飛了過來,他護著張霏霏,握著七羽錐,一拳打爆一個紙人,反手將七羽錐刺進另一紙人的身體,將其劃開,跟著又是一招,自七羽錐上飛出一枚錐形鏢,解決了最后一個紙人。
但此時,江宇也已經到了跟前。
“哦?有進步嘛,”他輕蔑道,“但可惜了,還是與我差的太遠。”
熊巍皺眉,抬手接招,并不與他在嘴皮子上計較。
他嗤笑一聲,反制住熊巍的胳膊,一個用力,竟然整個扣住了熊巍,與此同時,一縷白光發散出來,飄向張霏霏的身后。
汪文迪瞇了瞇眼,陡然上前,用寶劍強行挑開江宇,二者相撞,發出了金屬碰撞的清脆響音,隨后立刻把兩人擋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