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老子快樂棒把黑龍山的百姓嚇了一跳。
也激發出曹耀對這玩意的喜愛,流竄十年的老賊可太喜歡這東西了。
劉承宗本來想讓鐵匠做倆,正對門栓兩側,可劉承祖要做四個,說萬一炸不準呢。
合情合理。
曹耀開口就要鐵匠先做八個,做完再做八個。
說以后可以留著用,有這玩意,什么堡子的大門都擋不住他。
還說先隨便起個名,以后條件好了改造,再定名為無敵神威槍。
劉承宗就納悶兒了,這玩意你改造啥?
曹耀說能改造鋼輪發火,以后匠人水平高了,把地雷上的鋼輪裝在里頭,戳人使。
英雄所見略同,劉承宗也想過,但這不切實際:“我也想過,可它只能用一次,剩個破桿子還咋打人?”
“打仗呢兄弟,咱讓個大肚子兵端這個,換對面個全身鎧甲武裝到屁眼兒的王八蛋,別說一個換一個,十個換一個都賺大了。”
曹耀完全不考慮人性,只算經濟帳:“而且便宜,一把腰刀要五錢銀子,一身鎧甲要十兩,這十兩五錢銀子,能殺個精兵?你這才幾個錢?”
“一斤生鐵,三斤火藥,五十個大錢,一根長棒子,戳人還能省下一半料,算下來不到五錢銀子。”
劉承宗道:“可你鋼輪發火就貴了,不用鋼輪發火,它也沒法戳人。”
“倒也是。”
曹耀只是靈機一動,何況這也只是有黑龍山如今能作為后勤基地的產物,若沒有穩定條件,被官軍攆著滿地打,他們啥都別想做。
隨即偃旗息鼓。
不過這倒發散了劉承宗的思維,他問道:“曹兄,你見過東虜,他們是不是有雙甲重步兵?”
“你想用這個戳東虜?”曹耀樂了,搖頭道:“除非你被朝廷招安,不然咋能跑到關外去打東虜,何況他們重步兵不光能打,還能射呢。”
他的表情非常復雜,短暫閉眼抿著嘴唇,似乎還真考慮了一下可行性:“你被招安了,朝廷調你去關外,路上不管飯,餓了三天吃一肚子草根,發給你根本該鋼輪發火卻只有紙捻子的三尺棒子,你點火的時候,東虜把你宰了,呵,我五百個弟兄死得比這個還慘。”
“不跟你瞎扯了,我去喝杯小酒,別再找我了啊,晚上得跟你嫂子高興會兒,耽誤好幾天了。”
曹耀一步三晃哼著不知名調子走了,留給劉承宗一個極為惆悵的背影。
劉承宗很想告訴他,打東虜不是非要招安。
很想告訴他,不招安打東虜只需三步,活著,進京,出關。
后來幾天,劉承祖和曹耀模擬了攻堡時可能發生的諸多意外情況,并準備了成功、失敗、打進去后失敗的多種預案。
劉承宗沒攙和這事,大多數時間都不發表自己的意見,只是傾聽。
曹耀有更多戰斗、劫掠經驗,劉承祖則在魚河堡受過朝廷正統的軍官教育,他們更加專業。
不過他也沒閑著,趁鐵匠做雷桿的時間,他集結了起所有匠人,把他們編成工匠隊,專門選出五間窯洞和一片空地讓他們休息工作。
只做刺雷穿透三面木門的成功,讓劉承宗更加重視另一份記憶,也認識到生產力的重要性。
這種重要性,來源于他靈魂深處的恐懼。
他一直覺得自己勇敢無畏,直到昨夜用雷桿打穿三面木門。
不怕死變得毫無意義,鋼鐵和火藥比他更不懼死。
生產力太過無情,膽怯之人掌握它神勇無比,惡毒之人掌握它橫掃善良,卑鄙之人掌握它也能捶翻正義。
組織自己的勞動者,制作更好的生產工具,并將另一份記憶摳出來提升生產力。
五月初二,黑龍山顯得很安靜。
平日里滿山亂竄的年輕人都像前天夜里喝了大酒,日上三竿還不起床,令老人們感到無比驚奇。
直到下午,人們才陸續起床,四十多個年輕人靜悄悄的把家里四輪大車、雙輪推車甚至獨輪車推到山口。
隨后劉承宗帶高顯等邊軍把鎧甲兜鍪、被褥繩索、羽箭水糧放在車里,輕裝打馬出山,向西邊灑去。
沒過多久,一名騎兵在黃昏中的山口揮舞胳膊,等待的青壯在劉承祖的率領下出發。
劉承祖也決定參加此次行動,他將在山崖上勘探敵情,并選擇合適時機懸索入堡,直取王莊管事。
騎兵們灑開了,每隔一里站著一人,待隊伍經過后牽馬跟上,直到前出三十里天色已暗,隊伍拐進山口休息片刻,重新上路就變了隊形。
擔任塘報騎兵的騎兵間距縮短至百步,打頭的騎兵從劉承宗換成邊軍里一個色盲的步兵。
后面推車的鄉兵則在隊伍最前打起一支火把,后面的車挨車人挨人,慢慢往前走。
這種時候無需擔心夜襲,他們更應該擔心的是車輛掉溝里或者人掛在樹上。
黑龍山的鄉兵,可能是延安府平均生活水平較高的一部分人。
比他們生活水平還高的人有很多,但那些人以前不會半夜出現在野外,現在更不會。
而邊軍和衛所軍,都沒他們吃得好,普遍有非常嚴重的夜盲。
他們一直趕路,走一二十里就歇一會。
直到月光變暗,天色進入最黑的時候,劉承宗才點起一支火把,打馬找到預計休息的山谷,指引隊伍進去。
這座山谷過去也有個村莊,位于西川河北岸下游,如今失去水源已成廢墟,正好供他們藏匿大車,休息一日。
劉承宗在睡前又去王莊堡北邊的山上一趟,黑燈瞎火沒敢爬得太高,只是遠遠瞭望王莊。
回去時天變已泛起白光,劉承祖還沒睡,問道:“夜里王莊衛軍怎么樣?”
“挺松懈,正門外一個,城門樓倆人,東墻沒看見,西墻仨人坐著沒動,估計在打盹兒。”
劉承宗打了個哈切,聽兄長問道:“可有把握殺了守門人?”
兄長的意思是無聲無息的干掉。
他搖頭道:“很難,城門有火把,二十步外有火盆,還不知有沒有暗哨,何況堡墻太低,一點聲音都會被聽到。”
“不過在堡下,我有把握射死堡上的人,明天先試試騙開門,實在不行就把堡上人射死,用雷桿把門炸開。”
劉承宗笑道:“睡吧哥,再睡醒就是咱干大事的日子了,再也不缺錢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