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半球的墨爾本正是早上,資本主義用另一種形態出現在白蓮婷眼前。
色彩斑斕的南部城市,忽然慵懶而清爽的展示開來。
到處都是身強體壯的老外,到處都是穿著隨便的背包客、游客,還有時不時出現呵欠連天的流浪漢。
反正到都悠閑自在,從平京到HK,那種高速節奏的生活狀態仿佛唰的一下就變成了慢動作。
白蓮婷撐著腰都目不暇接了。
荊小強卻打了輛出租車,在墨爾本市區稍微轉了轉,感覺倒回去二十年,這里也沒什么變化,接著再找家租車行,租了輛這年頭還很新潮的初代路虎發現越野車。
其實還有一代神車陸巡LC80,但問白蓮婷意見的時候,這姑娘就純粹從外觀上,選了歐洲風格。
但卻伸長脖子在外面看:“介沒法放床墊呀。”
小強嘆氣,你終于還是變成了那個學姐樣。
還好人家老外聽不懂你的津門話。
默默的去辦理手續,早就在滬海托成叔辦了張駕駛證,然后在HK的時候,又隨便找家公證機構翻譯成英文復印件就行了。
這是國際通行的異國駕照方式,在沒有電腦、互聯網和手機的年代,很慣例。
白蓮婷已經對他在國外跟回了家似的,毫不驚奇,全程周圍觀察外國景色,連個路牙子招牌、人家養的寵物,都能蹲在那看。
等荊小強招呼她上這輛三門版手動發現路虎,就是穿梭市區到處買東西,還悄悄的給莫妮卡報名繳費。
全套的單反攝影設備連同三腳架,兩臺機身跟好幾個鏡頭,一箱膠卷,帳篷,睡袋,防潮墊,換洗衣服,詳盡的地圖冊,最后就是到大超市買了兩大箱各種野營炊事用品、調味品、果蔬肉菜。
然后,上路。
正在路邊伸長脖子看倆外國帥哥彈吉他賣唱湊路費的白蓮婷啊:“去哪?不在這城市里游覽下嗎?”
荊小強不屑:“這種破地方有什么可看的……”
白蓮婷還沒完全適應啪一下出現在外國:“那看什么。”
但還是上了車,然后柴油發動機就轟鳴著帶他倆離開城市,登上高速公路系統,六七十年代歐美國家普遍推動的大基建工程,讓這個時候的公共設施體系處在最完美的階段。
起碼那些水泥路面、柏油路面還有沒有到處龜裂失修,不會像荊小強后來跟女友們來這邊度假時,從頭到尾都在法克不離嘴。
隨著離城市越來越遠,路邊的景色也生動起來。
大片的草地、牧場,在狂飆突進的車速下快速向后退。
白蓮婷開始還有點不習慣坐在左邊副駕駛,但很快就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外面。
因為路面上能看見無窮無盡的拖車!
拖著游艇、摩托、房子、三輪、狗……反正拖著一切能拖的東西,去享受生活。
白蓮婷肯定想起了兩人上次那輛面包車上的床墊。
開始有點明白荊小強拉她跨越南半球來旅游的意思了。
第一天,小試牛刀,就一百公里出頭吧。
轉過無數個牧場之后,一個彎道出來,眼前豁然出現一片大海,澳洲海岸線到了。
哪怕在津門長大的姑娘,沒少看見海。
但這一刻還是被外面碧海藍天的浩瀚景致給吸引到。
夏末秋初的澳洲南海岸,深藍色的海面只有到岸邊才變成白沫,而天空中的藍色,也只有靠近海天交際線才會逐漸發白。
跟東南亞那種明媚的天高云淡不同,這里厚重得多。
不等同樣當過美術生,考進舞美專業的津門姑娘感嘆,越野車已經轉進一片Caravanpark,房車公園,遍布全澳洲所有城市跟鄉鎮最美的地方。
荊小強付了十二塊澳幣,畫出塊草地,就是停車、搭帳篷的地方,帶電源、水龍頭。
除了付費區域外,營地還設有公共廚房、洗澡間、洗衣房、圖書娛樂室,真是旅途中野外運動炮火連天之必選圣地啊。
帶什么床墊呢。
當然也不可能大白天就干嘛,因為每塊草皮上都是巨大的房車,拖家帶口帶著寵物。
孩子在一邊嬉戲玩鬧,大人在旁邊燒烤曬太陽看書。
悠然自得。
旁邊還有條專屬的小河,可以游泳、開艇、釣魚。
白蓮婷目瞪口呆的刷新資本主義模式了。
荊小強自己嫻熟的車屁股對準草坪位,搭建固定帳篷,然后就在公共廚房用自己的折迭行軍灶炒菜做飯。
基本只能用面包加燒烤菜肴肉塊來糊弄肚子的洋人,很快就被這個拿七八種調料,十來種果蔬肉類海鮮搭配炒菜做飯的亞裔男人吸引。
紛紛抱著手臂,端著可樂啤酒,圍在旁邊聚精會神觀摩。
白蓮婷站在巨大空曠的野生草坪邊,被颶風吹得都樹枝偏向生長的樹下,呆呆的看了好一會兒,又看洋人就在樹下的戶外木桌椅邊吃喝玩樂。
才忽然想起來,跑回荊小強操作的廚房大廳里,卷起袖子幫忙切菜收拾。
兩人動手就更快了,而且默契。
荊小強光行軍灶都買了倆,又有這里的灶頭可以用。
五六個海鮮為主的爆炒、白灼、清蒸菜肴很快完成,還有新鮮香嫩的果蔬沙拉。
米飯都只需要做小小的一點,在無數雙聞訊而來的外國目光注視下,荊小強再開瓶香檳,很有儀式感的開動。
午餐而已。
豐盛得圍觀洋人越來越多。
實在是很少看到華裔,如此灑脫從容的用這種真正的中式烹飪野營生活。
因為能接受這種生活模式的華裔,早已全面擁抱歐美飲食模式,覺得歐美啥都好得要命,住上幾年就能成仙高人一等了。
荊小強就是表達這個態度:“其實只要解決了基本的溫飽財務問題,在哪里都能享受生活,老外也就是祖上當強盜存老本,讓他們可以過得人模人樣,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們也能行。”
白蓮婷還有點不自在被圍觀,盡量斯文的抿口香檳吃口蟹肉:“不過這里沒人在乎你是明星了?”
荊小強嘆氣:“唉,我特么本來只是想賺點錢,可不出名也賺不到這么多錢,真是有得有失。”
白蓮婷想起來:“對哦,你捐了一千萬給滬戲,我們學校師生可酸溜溜了,說滬戲長此以往怕是要壓過平戲……”
她沒說的是,好多人說這個之后都給她出主意拉荊小強轉校讀平戲研究生啊。
還酸溜溜的來問她是不是也成了小富婆,看她穿著挎包好像都跟明星一個檔次,比表演系那些拍戲的師生還有錢了。
還好她說話隨時能哏人的風格不倒,能倒灌幾斤鹽水回去調和酸溜溜。
荊小強描述自己為啥不收這一千萬愛國錢:“現在我都不忙著出專輯了,先修房子,把這個音樂歌舞中心修起來,然后每年除了到邊疆各地基層慰問演出,就是這樣游山玩水,這輩子也不枉活了。”
白蓮婷再環顧周圍滿是友好眼神的老外,習慣性捧哏:“瞧您說得……誰不想過這樣的生活呢。”
鑒于在航班上吃得太撐,她都淺嘗即止,算是陪著荊小強喝兩杯。
知道了整個旅程的方向:“現在我們就好比在國內的桂西沿海,一直順著海岸線東南而上,到滬海的位置也就是悉尼,五六天一千公里,退掉車,帶走能帶走的野營裝備回國,以后我們也就能在國內過上類似的旅游生活,但這種營地文化估計還早。”
白蓮婷只關心:“就……睡那個帳篷呀?”
她有點愛哼哼。
荊小強觀察:“估計他們好奇完就不圍觀了,我們可以臨時把帳篷拿到偏遠點的河邊去嘛,但過夜還是要在指定的草坪上。”
眾目睽睽下借助語言保密性討論這個,小白還是臉紅了,低頭哦。
但荊小強判斷錯了。
飯后白蓮婷主動要求洗刷碗碟,并且很賢惠的把過半剩下菜肴分別裝好晚上吃。
荊小強開始整理東西,算計還有什么要補充的。
那些洋大媽就開始過來跟白蓮婷友好的套近乎,主要是問這些菜肴的做法,聞起來很不錯哦,多種調料的用法是不是有點像魔法。
要知道早期出國華人,最難受的就是沒法用歐美國家調料做出地道的中國菜,特別是豆瓣醬、油鹽醬醋這些東西,而且國外菜蔬甚至肉類因為生產方式不一樣,包括蔥蒜這些東西都很難做出原汁原味。
荊小強愣是靠著自己嫻熟調和顏料的功底,用常見的歐美調料,搭配出來一套接近中國菜的烹飪方法。
不然他個劇院屌絲,靠什么吸引世界各地來尋夢的姑娘?
相比歐美國家,同屬一類的澳洲人更像傻狍子些,單純的挺好奇。
白蓮婷就當練習口語了,結結巴巴的跟人比手劃腳交流。
靠著這種異國他鄉的興奮支撐,倒也不困。
但真到了天黑,精神身體終于在時差和腎上腺素過度分泌影響下開始透支匱乏,哪里還有精神到河邊臨時搭帳篷,按照荊小強指的到公共浴室洗了澡鉆進帳篷跟睡袋里就酣然入睡。
反倒是荊小強在外面跟一幫老爺們兒侃天說地的喝了幾罐啤酒,隱約找回前兩年的生活節奏。
回到帳篷,看見白蓮婷蜷在木乃伊睡袋里,只露出個臉蛋。
恍若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