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送胡定山和龔師爺出去時,幾人談笑風生,看起來很親密的樣子。
劉思禮等本區官員,已經等在院外,又是一番諛詞如潮,簇擁著胡定山和龔師爺等離開。
陸銘看著浩浩蕩蕩這行人的背影,轉身想回,黑頭湊上來:“老爺,方才沉清派人來說,已經拘捕了劉一鼎,就是那個騷擾魏嫂的特派員,還有,調查組已經初步有了結論,老豺被劫走,馬小五是真正的內應……”
陸銘微微一怔,這沉清還真是挺狠的,不過,也是環境使然吧。
心里嘆口氣,踱步回了自己宅院,看到丫丫正在花圃前看蝴蝶玩,不由一笑,在這龍崗,真如進了原始森林一般,一切都是叢林法則,感覺很壓抑,只有丫丫,是唯一的一抹亮色。
天擦黑,明月已經上了柳梢。
書房內,昏暗的煤氣燈下,陸銘翻看著剛剛送來的卷宗,是今天劉翰眀正打的官司的庭審記錄。
門口的椅子上,玉鸞和黑頭也都在看書,看起來都很恬靜的樣子。
在家里不再外出,兩人都是粉色綢緞衣褲的丫鬟裝束,玉鸞是按照琉璃夫人的訓練不同場合不同服飾,黑頭則是有樣學樣,甚至學玉鸞躋拉著繡鞋,只有主人一個人的時候,又要睡了,穿著就很隨意。
突然,玉鸞和黑頭幾乎同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陸銘一怔,“怎么了?”
“好像是槍聲,從西北方向傳來的。”黑頭走到窗前,將支桿拿開,放下了紙窗。
玉鸞默默站在一旁,她是后來的,一切都以黑頭為首,平素從不搶話。
西北方?陸銘微微蹙眉。
新落成的區公所就在西北方向,而且今晚宴請胡司令給他接風的晚宴,也在區公所食堂。
今天的晚宴,本來胡定山特意問龔師爺自己去不去,但感覺已經沒什么好談,自也不必再給他什么面子。
幾分鐘后,孫伯站在了窗外,“少爺,有刺客行刺胡定山,是一名神炮手。”
又幾分鐘后,孫伯再次匆匆而來,“為了抓他,手槍隊有兩人殉職,那神炮手也已經服毒自盡。”
陸銘蹙眉,又是一個狙擊手?聽起來,還很有些本事。
“我去看看尸體!”陸銘站起身,“胡定山受傷了嗎?”
“聽說受了點輕傷,沒什么大礙。”
輕傷?陸銘點點頭。
魚肚白的時候,陸銘才從停尸房走出來,本縣警署雖然有法醫,但檢查尸體基本還停留在百年前的午作狀態,沒什么現代化儀器不說,檢查尸體也很馬虎,陸銘不得不動手,又指揮他解剖哪里哪里等等。
等在停尸房外的龔師爺迎上來,“老板,胡定山連夜回黑山了。”
陸銘點點頭,胡定山胳膊上挨了一槍,不知道是擦傷還是貫穿傷,自己昨夜見到他的時候,胳膊已經用白紗布包的嚴嚴實實。
“老板你說會不會是胡定山自導自演,然后來找麻煩?!”龔師爺蹙著眉頭,又看向旁側,“思禮,你說說。”
劉思禮是西平區區長,三沙鎮是區公所駐地,這里他算是父母官,又是三沙鎮土生土長的。
他陪笑對陸銘道:“老板,要說,雖然三沙鎮最近市面越來越大,外來人挺多,但畢竟還不是縣城,更不是市府,所以鎮上來新人,大體上還是能知道的,這名刺客很面生,應該就是今天來的,而且,應該是趁著胡司令一行來,鎮上接待,很亂的時候,混進來的。”頓了下,“小的懷疑刺客是坐著胡定山的車來的,我也是這樣和龔縣尊說的。”
陸銘點點頭:“這幾天你們穩住陣腳!我現在就去龍崗!”看了龔師爺一眼,“你還是等天亮走吧,最近都要注意安全。”
龔師爺點頭。
天光放亮的時候,陸銘到了縣城張記熏雞店鋪前,熏雞店還沒開門,木板都嚴嚴實實的。
黑頭走上兩步敲門,敲了幾聲沒有回應,便上腳砰砰踢門。
“來了來了,誰啊,奔喪啊?!”一名伙計打著哈欠剛剛卸下兩塊木板,黑頭已經闖進去將伙計拎到一旁,陸銘邁步而入。
伙計呆呆的問:“你們是誰?找,找誰啊?!”看到陸銘身旁的一襲雪白女式小西裝美貌嫵媚的玉鸞,呆了呆,轉頭看到自己睡得桌子上被褥還攤著呢,臉就是一紅,忙轉開目光。
龍崗縣城里,有鐘表的店鋪很少,這熏雞店也不例外,伙計本來以為是自己睡迷湖了,已經到了開店時間,但老板還沒來呢,這客人們也太心急了,生意再好,也不帶這樣來排隊的吧?
誰知道,進來這樣幾個人,一個黑皮膚的女孩,還有位很洋氣時髦的大美女,此外,又有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哦,看架勢,是為首的,怎么看,這幾個也不是來排隊買熏雞的。
“伙計,你貴姓?”陸銘笑著問。
伙計怔怔道:“我,我姓張……”
陸銘點點頭,“龍崗賣熏雞的,數你們張記的熏雞顏色最正,棗紅棗紅的,他們給我買來著,我還嘗過,但感覺,應該不是很麻煩的用炒糖上色,應該用的是大城市開始流行的那種上色的食用色素,對吧?”
伙計立時點頭:“對對對對,我們老板為這道工序可沒少花錢……”隨之一呆,“啊,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他們老板的秘訣,從不外傳。
陸銘笑笑,前世的話,店鋪肯定不會承認,現今這東西反而是新技術,伙計實則很自豪。
“這不是重點!”陸銘微笑,“那么,昨天下午5點之后吧,按照他胃里消化的雞皮估計……有個特別……”搖搖頭,“這是照片……”陸銘摸出一張照片給他看,“這個人,你見過嗎?應該來買過你張記的熏雞。”
照片里是個白凈年輕人,閉著眼,在睡覺一樣。
陸銘暗暗慶幸,幸好這家伙是服毒自殺,不然,萬一腦袋打個窟窿,伙計還得嚇到。
隨身帶的即時成像相機,也是現今的高科技了,出來沒幾年,照片有點模湖,但面目是完全能看清的。
“啊,他我有印象,明明白白凈凈的,偏穿得破破爛爛,臉上抹了黑灰,我看得出來!”伙計來了精神,“還想瞞過我?先生,他是不是什么逃犯?”
陸銘一怔,心說這家伙,如果自己在這兒要成立什么調查科,非給你弄進去,笑笑道:“那你肯定對他很注意了,你和他有對話沒?有的話,他什么口音?”
伙計搖搖頭:“那倒沒有,這家伙啞巴一樣,買熏雞都是指著,不說話,讓人明白他意思就行。”
陸銘微微蹙眉,想了想問道:“那你注意到,他和什么人有接觸沒有,從外面街道上哪個方向來的?我想看看他有沒有在縣城里留宿。”
伙計嘿嘿一笑:“他從哪來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祖籍肯定是金康人。”
“哦?何以見得呢?”陸銘眼睛一亮,金康縣是龍崗的臨縣,盛產鐵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