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促進地方經濟,帶動地方就業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全都是騙鬼,歸根結底還不是為了賺錢。
譚海燕此時對許純良的幻想已經完全破滅了,這廝根本不念舊。
許純良道:“大恒溫泉頤養小鎮在銷售中存在夸大宣傳的問題,過去湖山鎮政府就多次提醒過你們要整改,但是你們有沒有把這些忠告聽進去?盡干些陽奉陰違的事情,不久前發生的維權事件還不足以讓你們警醒,以為摸透了消費者心理,利用商業手段暫時穩住了他們的情緒,但是這一切只能是暫時的,伱們沒有重視當地政府的意見,更沒有重視群眾的呼聲。”
周宏遠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煙,許純良這叫棍掃一大片,不管你是華年還是大恒先打暈了再說。本來沒覺得什么,可越琢磨許純良越是高明,人家沒針對蔣愛蓮事件本身,而是站在一個更高的高度上,
劉嘉琪雖然在氣勢上徹底被許純良壓制住,但是她也沒有就此束手就范,反駁道:“許鎮長,我承認我們在市場推廣上存在一些問題需要整改,可一碼事歸一碼事,蔣愛蓮的死亡并不是我們造成的。”
許純良道:“我現在也沒談蔣愛蓮的事情,劉嘉琪同志,請你正視你們的問題,大恒溫泉頤養小鎮,請問溫泉在哪里?你們口口聲聲宣稱的健康養老醫院在什么地方?不要告訴我你們用來推廣的醫院就是華年集團在建的項目。”
許純良拿出了一份文件:“這是大恒集團的初期規劃,這是你們幾次計劃更改方案的申請,我在這里沒必要做更為詳細的說明,其實總結一下就是,你們的主題樂園占地面積越來越小,配套房產越建越大,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我希望大恒的負責人能夠出面說明一下,在大恒能夠正視自身問題并提出解決方案之前,我代表鎮政府決定,暫停大恒溫泉頤養小鎮的推廣和銷售,成立調查組徹查大恒此前的虛假銷售問題,并保留進一步追責的權利。”
劉嘉琪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許純良這是要把他們售樓處給關了。
劉嘉琪道:“許鎮長,你的意思是讓我們暫時關閉售樓處?”
許純良道:“我的意思還不夠明白嗎?”
“我不明白!蔣愛蓮自殺關我們大恒什么事情,為什么要讓我們來承擔這個責任?”
許純良微笑道:“劉總不要激動嘛,我今天開會并不是要針對蔣愛蓮自殺一事問責,而是針對最近你們這些房企出現的問題進行指出和整改,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如果你認為大恒不存在任何問題,那就更不用擔心,身正不怕影子斜嘛,禁得起查,用事實證明自身的清白。”
劉嘉琪道:“你們這樣做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利益?有沒有考慮過停業可能給我們帶來的負面影響和困擾?”
武法軍附和道:“我也認為鎮政府做出這樣的決定過于武斷了一些,在做出決定之前,是不是能多考慮一下我們投資商的利益?”
周宏遠暗嘆,這廝是真敢啊,你有沒有問過秦正陽?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華年和大恒,誰背后沒有靠山支持啊,你小子這么玩就不怕被反噬?一個借調來的小干部,還真拿自己當根蔥。
許純良道:“你們口口聲聲考慮你們的利益,那我想問一句,你們出現了這么多的問題,對得起我們鎮政府對你們的信任嗎?自己犯了錯誤,第一時間不考慮去如何整改,反而來質問我們是不是損害你們的利益,我現在回答你們,誰損害湖山鎮老百姓的利益,就是損害我們鎮政府的利益,誰坑老百姓,就是不給我許純良面子,就是不給周鎮長面子,就是不給我們秦書記面子,就是不給我們湖山鎮政府面子!”
周宏遠聽他又自己,內心地打了個激靈,不過好在這次不單單是自己,還有秦正陽,還有湖山鎮政府,不知為何,他也覺得有點揚眉吐氣,這幫開發商就是欠敲打,許純良今天高度可以。
許純良將監督大恒的事情又交給了綜合執法辦公室。
李方亮當眾也不好推辭,心中有些納悶,自己管轄的范圍啥時候變得這么大了,自己什么時候開始對許純良負責了?搞得他跟自己直接領導似的,不過書記秦正陽有言在先,讓他們配合許副鎮長的工作,那就只能配合。
許純良向周宏遠道:“周鎮長,你覺得我處理得怎么樣?是不是有不同意見?”
周宏遠心中悄悄把他先人問候了一下,什么叫我覺得?什么叫我有不同意見?我要是有不同意見,就等于我當眾否定你的處理決定,我要是表示認同就意味著這個處理決定是咱們倆共同做出的,你小子也太陰了,拉我開會就算了,還拉我一起背鍋。
萬一以后秦正陽追究起來,你肯定說是和我商量之后的共同決定。
周宏遠老奸巨猾,不露聲色道:“這件事秦書記交給你全權處理,我就不方便參與意見了。”
許純良罵了一聲老狐貍,也沒那么容易讓他糊弄過去,笑瞇瞇道:“是不方便參予意見還是有意見,你要是覺得我的處理決定有些不妥,可以提出來,如果你不提啊,我就當你認同了。”
周宏遠兩只眼睛眨啊眨啊的,這貨對我用強啊,壓根沒有顧慮我的感受,被逼到這份上他不說句話也不好了,周宏遠道:“小許啊,我們今天會議的主題是討論蔣愛蓮事件的處理方法,你好像沒有探及主題吧?”
許純良道:“我們處理這些糾紛如同醫生治病,普通的醫生只懂得治標,高明的醫生會標本兼治。”
所有人都聽明白了,許純良是當眾說周宏遠能力不行。
周宏遠一張老臉發熱,被一個年輕人當眾揶揄這種滋味可不好受,他點了點頭道:“你不說我差點忘了你過去是長興醫院的。”
許純良道:“我雖然是從長興醫院出來的,但是我在處理公務上絕對做到公平公正絕不徇私。”
譚海燕心說你不用強調,你何止絕不徇私,你是鐵面無私,你是六親不認。
許純良道:“周鎮長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周宏遠搖了搖頭,說多錯多,干脆不說,我馬上回去向秦正陽匯報,看看他能不能容許你在這里胡鬧。
許純良道:“既然這樣,咱們散會,我這個人對事不對人,今天提出的問題希望各方都要重視起來,如果拒不配合鎮政府工作的,我們不排除會有更嚴厲的舉措。”
散會的時候,武法軍特地跟許純良走到了一起,低聲道:“許鎮長,我想跟你單獨談談。”
許純良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道:“這會兒不行,我還得見死者家屬,等我忙完給你電話。”
武法軍點了點頭。
周宏遠低頭往辦公室里走,現在他只想遠離許純良。
可許純良的聲音又從身后響起:“周鎮長,你等等。”
周宏遠無可奈何地停下腳步,苦著臉道:“我今天是行政值班,我還有事。”
許純良道:“知道你忙可秦書記說了,讓我有困難多找你商量。”
周宏遠道:“你處理得挺好,換成我也不一定能把事情做成你這樣,你不用跟我商量,真的,我幫不上你什么。”
許純良道:“幫不上還是不想幫。”
周宏遠這個郁悶啊,我不想幫,這話終究還是不能明白地說出來,嘆了口氣道:“我還有自己的事情。”
許純良道:“昨天劉喜明過來是你接待的吧?”
周宏遠道:“是他來辦公室找我要說法,不是我主動接待他。”
許純良道:“你當時跟他怎么說的?”
“沒說什么!”
“沒說什么他說你故意推諉。”
周宏遠怒道:“他怎么可以這么說呢?”
許純良道:“嘴長在人家身上人家想怎么說就怎么說,那個劉喜明是律師,他把你的話都錄音了,還說要向上級領導投訴你。”
周宏遠道:“我不怕他告,讓他只管去告!”
許純良道:“我聽了一下錄音內容,你當時的回答的確有些問題。”說完他轉身走了。
周宏遠努力想著昨天自己和劉喜明的對話,當時自己好像是說自己不負責,負責這件事的人是許純良,自己說的都是事實啊,難道有錯了?難道這也叫推諉?
周宏遠回到辦公室,趕緊給秦正陽打了個電話,他把許純良的所作所為向秦正陽匯報了一遍。
秦正陽其實已經聽呂愛河說過了,單就這件事的處理而言,許純良好像也沒什么不對,各打五十大板,讓華年集團和大恒集團都規矩點,這些事是秦正陽想做而一直沒做的。
但是秦正陽也因此產生了警惕,許純良還真沒把自己當成外人,剛來湖山鎮就敢這么干。
周宏遠道:“秦書記他只是一個借調來的干部啊,您賦予他的權力是不是太大了?他才來兩天,就搞得怨聲載道,這樣下去,湖山鎮的開發商投資商不得被他全都嚇跑了?”
秦正陽笑了起來:“老周,你這么說就有點危言聳聽了。”
周宏遠道:“您還別不信,許純良這個人根本沒有政治經驗,更談不上政治智慧,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做事只憑個人喜好,不會顧全大局。”
秦正陽道:“他剛到湖山鎮工作,你身為一個前輩可以多給他意見嘛。”
周宏遠道:“我倒是愿意給,可人家也得愿意聽。”他反正已經向秦正陽匯報了情況,明天行政值班就換人了,周宏遠才懶得給許純良提意見,你秦正陽都不管,我一個副職憑啥管人家?
劉喜明劉喜亮兄弟倆來到了小會議室,等候許純良過來跟他們溝通,等待的時候,電視機里播放著錄像。
兩人剛開始還以為是電視節目,不過很快就發現,電視上出現的是他們的母親。
兄弟倆看了一會兒,越看越是心驚,劉喜亮率先坐不下去了,起身道:“來人!來人啊!”
呂愛河推門進來了:“兩位不用著急,許鎮長馬上就到。”
劉喜亮指著電視機道:“誰放的?誰讓你們放的?我媽都去世了,你們放這種錄像干啥?是不是存心的?”
劉喜明拉了拉弟弟的胳膊示意他坐下來,從這段監控可以看出,湖山鎮應該是給他們上手段了,越是如此,越是需要冷靜。
兩人看了一會兒,劉喜明道:“這段監控證明,大恒跟老媽的死也有關系。”
劉喜亮點了點頭,但是他有些心虛,老媽當天給他打電話了,在得悉母親自殺之后,他把通話記錄都刪除了。
兄弟兩人等了半個多小時,許純良和李成波方才姍姍來遲,跟他們同來的還有丁四。
許純良笑瞇瞇道:“不好意思,處理點急事,所以來晚了,兩位久等了。”
劉喜亮道:“你約的時間,晚了整整半個小時,我們真看不出你們的誠意。”
許純良道:“等半個小時就受不了了?你們的母親等你們打電話,從年三十等到年初一晚上也沒見你們打電話給她拜年。”
劉喜亮拍案怒起:“你什么意思?”
劉喜明趕緊提醒弟弟要冷靜,這個許純良兇名在外,惹火了他保不齊是要挨揍的。
許純良道:“我沒什么意思啊。”他拿出一份列印好的通話記錄,扔給他們:“自己看吧從年三十到年初一,都是你們的母親打電話給你們,你們不接啊。”
劉喜亮道:“你有什么資格查我們的通話記錄?”
李成波道:“不是查你們,是查蔣愛蓮女士的通話記錄,根據記錄表明,她在選擇自殺之前曾經多次給你們兄弟倆打電話,但是你們都拒接。”
劉喜明道:“我電話忘在車里了。”
劉喜亮道:“我靜音了沒聽到。”
許純良道:“我今天特地讓人幫忙復印了兩本日記,這是蔣愛蓮女士的遺物,你們兄弟倆每人一本留個紀念吧。”
呂愛河走進來,將復印的日記給他們還有遺書。
劉家兩兄弟的臉色都變了。
本章四千字,把昨天的一千補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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