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被燒死的.”魯郁終于抬起頭來,直視著唐匪的眼睛,聲音嘶啞的說道:“是我的兒子。”
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寢食難安的痛苦煎熬,以及那濃郁到化不開的仇恨,讓他終于找到了一個傾訴的對象,一個宣泄的出口。
一句話說完,就已經眼睛血紅,淚水順著臉上那密布的皺紋溝壑流淌而下。
一滴,又一滴。
痛啊!
痛徹心扉!
心臟就像是被刀子戳一樣,一刀又一刀,無休無止。
聽到老頭子的答案,唐匪臉色慘白,表情驚恐,耳朵嗡嗡作響,腦子里面轟鳴不絕。
就仿佛里面有無數架戰機在咆哮,在嘶吼,發射出憤怒的炮彈,將它的腦海給掀起一重又一重的驚濤巨浪。
讓他心亂如麻,久久的難以平靜。
唐匪看過那個火刑視頻。
每次都有種令人窒息般的疼痛感,卻又忍不住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個男人是他的父親,那個女人是他的母親。
他對父母沒有任何的印象,所以,他只能在視頻里去尋找他們的模樣。
和那些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一樣。
他也曾經揣測過,自己還活著,那個被媽媽緊緊的抱在懷里的孩子是誰?那個在烈火中焚燒喊叫的孩子又是誰?
到底是誰家的孩子在替自己承受這火刑之苦?又是誰代替自己被早早的奪走了性命?
那也只是一個孩子啊
一直以來,他都不愿意去想這個問題,甚至在刻意的逃避。
這也是他拿到視頻之后,從來沒有詢問過老頭子那個孩子是誰的原因。
知道了又怎么樣?那樣只會增加自己的愧疚和罪惡感。
就好像自己偷走了別人的生活和生命。
所以,為了讓自己活得輕松一些,他索性選擇了裝聾作啞不聞不問。
他猜想了無數種可能性,但是,也沒想到真相會是如此的匪夷所思,如此的血腥殘酷。
被燒死的竟然是老頭子的孩子,老頭子用自己的孩子代替了自己
所以,魯青山說他帶走了自己的孫子。
老頭子說自己是魯青山的孫子,魯青山就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相信。
因為他也難以相信
有人會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
誰能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呢?
呆滯良久,唐匪顫聲問道:“你為什么?”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是了解老頭子的。
陰險、奸詐、做人做事沒有底線,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自己的性子有八成是受他影響,還有兩成是骨子里的純良。
他可以為了復仇做任何事情,包括犧牲自己和自己的家族。
譬如他能夠拋家棄女跑到舊土一躲就是十幾年,再譬如他為了拿到魯家提供的資源直接幫自己認了個爺爺
即便被欺騙的那個人是他的親生父親也在所不惜。
只要是有利于復仇的事情,他都會做。
就算他想要找一個嬰幼兒來替換自己,那也可以隨便找一個孩子,找別人家的孩子.
這才是他應該做出來的事情。
可是,為何他用了自己的兒子?為何要犧牲自己家的孩子?
“因為你是唐厲的兒子。”老頭子沉聲說道:“你身體里面流著唐厲的血,伱活著,就還有一把旗幟.”
“你活著,那些隱藏在黑暗里的人才愿意站出來幫助你。你活著,就還有復仇的希望。”
“如果你死了,唐氏一族被斬草除根,就再也沒有任何機會了.”
“你父親的死,你母親的死,你們唐氏一族的死,還有那么多忠于你父親的下屬兄弟的死,他們不是一個人,他們是一家一族被屠.”
“那不是一個人,也不是幾十人幾百人,那是成千上萬人因為殺的人太多,帝國廣場都變成了屠宰場,鮮血將鳳凰城下面的地下水都染紅了”
“他們不能白死啊,那些劊子手一定要付出代價才行”
老頭子咬牙切齒的模樣,悲聲嘶吼:“血債,必須要用血來償。”
“為什么一定要用自己的孩子?為什么.一定是他?”唐匪問道。
這才是他最難以理解的事情。
他知道,要是自己,他做不到。
到底是什么樣的父親,才能夠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活活燒死?
魯郁臉上浮現一抹猙獰的笑意,狠聲說道:“那個時候,皇室正在全國搜索唐家叛黨,只要是稍微有一點兒關系的都會被抓進大獄,嚴刑逼供,親友同僚是重中之重,就算是你爸去過的燒烤店你媽做衣服的裁縫店,也都無一幸免”
“后來抓的人太多了,監獄里關不下了,也就不再需要審理了,直接拉出去砍了”
“你們一家三口被關在鳳凰宮的蜂巢,由陳風雷這個老狗親自派人看管想要把你替換出來,那就得把孩子送到皇宮里面去。”
“你以為隨便就能夠把一個孩子送進皇宮?又如何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找到一個年齡相仿的孩子而不會被監察院的探子發現?”
“這件事情,只有極少數人能夠知道,稍微露出一點兒蛛絲馬跡,整個計劃就功虧于簣”
“不僅僅沒辦法把你救出來,而且所有參與計劃的人都得死”
“所以.所以.”老頭子強忍著悲痛,出聲說道:“我兒子和你同一天出生.我妻子和鐘家皇后是密友.孩子出生之后,皇后要見孩子.”
老頭子仰臉看天,盡可能的不讓眼淚再流下來。
“她親自抱著孩子進入皇宮卻在進宮之后將孩子送了出去”
“她抱著你去見皇后,而我們的孩子卻被送進了蜂巢.”
唐匪覺得自己心臟抽痛,就連呼吸也變得艱難起來。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對夫妻啊?
丈夫為了救下摯友的兒子而設下這驚天的計劃,而妻子也毅然決然的親手把自己的兒子交了出去.
那個母親把自己的兒子交出去的那一刻,到底該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傷心欲絕啊?
想到那一幕,唐匪就有種全身顫栗的疼痛感。
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了。
“她”唐匪不敢和老頭子的眼神對視,紅著眼眶問道:“她呢?”
“死了?”
唐匪嘴唇蠕動,想要問她怎么死的,但是.
這樣的問題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
死了,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