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君子仔細看著面前的女孩,她的年紀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掛零。女孩長著一張典型的瓜子臉,小巧的下巴很可愛,細長而略微下彎的眉梢加上一雙不大卻是黑白分明的眼睛,給人一種很容易親近的感覺。女孩的個頭正好到風君子的鼻尖,大概在一米六左右,身材略顯單薄,衣著也很普通,但相貌也算清秀。風君子總覺得在什么地方見過她。
女孩見風君子居然跟了過來,神情略顯慌亂,向風君子身后看了看,問道:“先生,那兩個人被你甩掉啦?這一帶比較亂,以后到這里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風君子笑了,這個女孩比他小很多,卻用老江湖的口吻勸他出門小心點,他笑著答道:“剛才那兩個人只是小角色。對了,你為什么要幫我?我總覺得在哪里見過你?”
也許是風君子的表情讓女孩的戒心淡了下來,女孩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先生你不記得我啦?我們就在剛才那家商場里見過面,我是女式內衣柜臺的售貨員,一個多星期以前還打過交道,當時你幫過我……”
風君子這才突然想起在哪里見過她,就是那次和林真真等人一起逛商場,林真真買內衣的時候與商場起了沖突,當時是風君子幫著調解的,那個售貨員就是面前的女孩。此時風君子心里有了一番感慨:自己當時是幫過這個女孩,當然是對于他只是個很小的一件事情,連生活中的小插曲都算不上,可是女孩卻記在了心上,也記住了他這個人,而且今天也幫助了他。想到這里風君子伸出手說道:“我想起來了,沒想到又見面了,今天的事情真是要謝你了。認識一下,我叫風君子,風雨的風,正人君子的君子。”
女孩猶豫了一下,也微笑著伸出了手:“你的名子真奇怪,居然叫君子,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好人。我姓劉,文刀劉,叫劉可兒……我就住在樓上,要不上去坐會兒?”
從劉可兒嘴里風君子得知剛才那兩個人的來歷。在濱海西部商業區,也就是從家樂福超市到百盛商場一帶,原來是所謂吉林幫的地盤。在這里擺攤設點包括小偷小摸的流動人員大多是東北人,可是一年多以前來了一伙XJ人,仗著比東北人更加的兇悍,漸漸蠶食了這片地盤,現在已經成了一點小氣候。這些人有的也經營一點小買賣,或者和城管打游擊做無照商販生意,其它的人在人多的時候小偷小摸,在人少的時候也干一些拎包搶錢的勾當。公安機關對這種情況也很頭痛,集中打擊了幾次但還沒有完全解決問題。
劉可兒在附近商場里上班,也在這附近這一帶租房居住,對附近一帶的小混混都有點臉熟了,商場的保安也一樣,也難怪今天商場的保安會把那兩個人攔在門外。今天劉可兒上的是早班,換班的時候看見風君子一個人悶悶不樂的閑逛,認出了他,同時也發現有兩個眼熟的小混混一路跟著他。劉可兒想過這個男人曾經幫過她,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所以就有了后來的那一幕。
風君子聽了劉可兒的話,才知道盯住自己的那兩個人只是附近的小毛賊,所以才這么容易擺脫。兩人又聊了一會兒,風君子起身告辭,出門的時候,他笑著對劉可兒說:“以后你也要小心一點,不要隨便讓陌生男人進家門。”(徐公子注:風君子和劉可兒之間另有故事,但是與本文無關,感興趣的讀者可以參閱下一部小說神女心)
劉可兒對風君子說的話不僅沒有解開風君子心中的疑問,反而讓風君子更加困惑:如果那兩個人就是這一帶的剪徑小賊,沒有必要花那么長時間去跟蹤自己這樣一個連包都沒有帶的青年男子!自己身上沒有什么可以讓賊惦記的東西,他檢查了一下周身上下,左右褲兜里的鑰匙包和手機都還在,上衣里兜里的錢包以及錢包里的身份證和幾百元現金也完好無損。那兩個人只是跟著他,很長時間內甚至在下手機會很好的情況下并沒有試圖接近他,這違反了一般偷竊的常識。
風君子從來不認為這個世界上存在著超出常識以外的事物,如果真的有的話,那一定另有特殊的原因——看來今天他不是偶然遇到了“關心”他的小偷,而是有人在暗中留意他的行動。至于為什么會用街頭小混混來干這種事,只能這么解釋:暗中觀察他的人不想引起他的警惕,而且萬一出現什么意外也很容易轉移風君子的視線。如果真的如此的話,暗中會不會還有其它人的存在?
這個人會是誰呢?孫衛東?不大可能,沒有理由這么快就會找到他風君子,再說如果真的是孫衛東,手段恐怕不只這么簡單。嫌疑對像有兩個,一個是桃木忍,他已經注意到自己了,另一個是周頌,那是自己送上門去找的麻煩。想到這里風君子皺起了眉頭,他擔心的倒不是自己,反而想起了桃木鈴。桃木鈴這一段時間一直和他住在一起,如果自己有麻煩很可能也會牽連到桃木鈴。
正當風君子胡思亂想的時候,手機響了,是蕭云衣打來的:“風君子,你在哪里鬼混呢?后天就是五一了,七天長假打算怎么過呀?我和我哥,還有袁曉霞袁警官準備出去旅游,你也一道去吧。”
風君子:“還有誰呀,你們打算去哪兒?”
蕭云衣:“還有兩個人也是你朋友,就是常武和林真真,常武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他們兩個也想出去散散心。我們一道去吧,正好是上次一起吃飯的六個人。我們打算去稍遠一點的地方,人數確定好了明天就去找旅行社問。”
風君子想到了袁曉霞和蕭正容的關系也需要這么一段旅游來促進一下,出去散散心對常武跟林真真也是一件好事。可是自己卻不想去湊這個熱鬧,一方面是因為桃木鈴的關系,另一方面卻是說不出所以然的原因。于是謝謝絕了蕭云衣:“太不好意思了,我五一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陪你們一起出去玩了。”
蕭云衣的聲音顯然很失望:“你真掃興,我都已經計劃好了,我們六個人一起出去定三個標準間人數正好。”
風君子笑了:“傻丫頭,就算我在也是三男三女,你打算怎么安排房間?”
……
風君子拒絕了蕭云衣的邀請,但蕭云衣的話還是提醒了風君子。馬上就是五一了,證券市場有九天長假,自己和桃木鈴就一直待在家里嗎?現在已經有人盯上他了,還是暫時出去避一避的好。想到五一之后桃木鈴就要到師范大學報到了,風君子皺了皺眉頭——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
風君子回家對桃木鈴說了放假想出去走走的想法,桃木鈴當然十分支持——這段時間她悶家里也快一個月了。風君子在銀行租了一個保險箱,悄悄將桃木鈴帶來的那又筷子放在那里,至于那柄劍,風君子沒有帶在身上,而是掛在了書房最醒目的地方,而那塊玉佩則隨身系在了腰間。
第二天上午,風君子和桃木鈴在濱海市里打車七彎八繞轉了很久,直到確信沒有人跟蹤之后才登上了北上的長途汽車。他們要去的地方叫冰河峪,這是一個十幾年前被開發的旅游風景區。冰河峪是被群山環抱的兩條山澗,分為東峪和西峪。兩條山澗在山口匯合形成一條峽谷,游客只能坐船從峽谷中進入景區。旅游手冊上說東峪看山西峪看水,說的是東西兩條山谷地勢的不同。東峪地勢較高,山澗時有時斷,并散落著大大小小的水潭還有溫泉,西峪地勢較低,一條小溪貫穿整個山谷,游客可以在溪中騎馬涉水而上欣賞兩側的風景。
風君子和桃木鈴住在景區中最大的冰峪酒店。這家酒店的位置十分特殊,它位于離峽谷入口不遠處河邊一塊突出的灘地上。酒店前有一個不大的小廣場,廣場的前端是游船碼頭,酒店后有一塊空地,空地再往后就是怪石嶙峋的山崖和峭壁。游客從這里不論是出谷還是進景區都需要坐船走水路,這簡直是一個與世隔絕的所在,風君子就是看中了這樣一個地方。
前臺登記時,服務員問風君子要訂幾間房住幾天,風君子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桃木鈴,桃木鈴替他答道:“要一間標準間,住七天。”風君子想說什么,想了想還是沒有做聲。辦完了登記手續,桃木鈴跟著風君子上樓,兩人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電梯口,又有三男兩女五個年輕人從酒店大門處走了進來,跑在最前面的正是蕭云衣!
這世界真小,林真真他們也選擇到冰河峪來度假,也住進了這家酒店。他們一共訂了三間房,常武和蕭正容一間,袁曉霞和林真真一間,蕭云衣自己住一間標準間。蕭云衣似乎對這種房間分配方法不太滿意,但是又找不到理由反對,只有撅著嘴住下了。
蕭云衣在陌生的地方一個人住一間陌生的房間不太適應,直到半夜也沒有睡著。她起身拉開了窗簾,趴在窗臺上看山間的夜色。她的房間對著酒店后的山崖,夜色中的山峰顯得寧靜而神秘,只能看見一個個黑色的輪廓,月亮在這些輪廓上又畫出了一片片白色的光帶。
蕭云衣突然注意到山崖下的空地上有兩個人在散步——誰會在這么晚的時間出來散步?看身影這是一男一女,由于光線太暗距離也太遠,蕭云衣看不清這兩人的身形,只覺的這個男人的身影似乎有點熟悉,而那個女人的身影就更加奇怪!當兩人從山崖的陰影下偶爾走到月光中時,那女人居然沒有影子!
蕭云衣看見的其實不是兩個人,而是一個人和一個鬼魂,他們就是風君子與青葉雅子。
山中月下,靜夜無人,沒有人聽得見風君子與青葉雅子之間的談話。風君子一邊走一邊低著頭問道:“你的第一個愿望我現在已經幫你完成了,能告訴我你的另外兩個愿望嗎?”
雅子的聲音很近,又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我的第一個愿望是想知道我女兒的下落,她現在雖然已經不在人世了,但是你幫我找到了桃木鈴,我的外孫女,也算是完成了。我的第二個愿望是想再見風行之風三爺一面,不論他是生是死,哪怕是鬼魂相見也好!”
風君子若有所思的說:“已經六十年了,如果已經人死魂滅,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讓你們相見。”
雅子:“如果實在見不到也就算了,其實我見到了你已經心滿意足了,你和他實在太像了,我幾乎無法分別。”
風君子:“這么說你現在已經相信我不是當年的風行之?”
雅子嘆了一口氣:“你當然不是他,他已經去世這么多年了,但是你身上有他的影子和氣息,能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嗎?”
風君子:“我也不清楚,你還是說說你的第三個愿望吧。”
雅子眼神中閃過一絲悲傷:“這是一種怨恨,也許就是這種怨恨讓我六十年來不得解脫,我想找到桃木健雄,并且看見他的下場究竟如何。”
風君子:“桃木健雄據說在六十年前也已經死了,但是他的后人還在。我已經告訴你了,他的兒子桃木劍次曾經娶了你的女兒本田青之。”
雅子:“怎么會是這樣!他們都是些什么人,算了,我想不會是什么好人,這是一場陰謀,一定是陰謀!”
風君子轉過身,看著雅子酷似桃木鈴的臉,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想報復桃木家族的后人嗎?這件事情似乎與他們沒有關系。”
雅子:“如果我想,你會不會幫我?”
風君子仰頭看著月亮說道:“如果他們仍然做惡,仍然沒有放棄六十年前的陰謀心性,我是不會放過他們,不論我的力量多么渺小。”
雅子:“謝謝你。”
風君子:“你剛才說這個地方曾經來過,那么可以告訴我它為什么叫冰河峪嗎?六十多年前也是這個地名嗎?”
雅子低下頭,似乎陷入了沉思:“六十年前這里也叫冰河峪,是風爺告訴我的。那時候山間沒有船,這里平時沒辦法進去,只有在冬天河水封凍的時候人們才能走入這個山谷,所以叫冰河峪,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
風君子:“你還是多曬一會月亮吧,等一會兒我要將你收回去了。房間里陰氣太重對生人不利,雖然我不在乎,我怕時間長了桃木鈴會受不了。”
雅子:“你們住在一個房間,今天夜里你打算怎么過?”
風君子:“今天夜里,我打算對她說你的故事。”
……
風君子喚出青葉雅子的鬼魂,是在向蕭云衣請教了所謂的馭魂術之后,也就是林真真受辱的那天晚上。風君子清晰的記得當時的情景:那天夜里十一點過后,他盤膝坐在地上,玉佩放在身前,刺破中指將血滴在玉佩上。血滴到玉佩上并沒有濺開,而是迅速的被那塊血沁吸收了進去,血沁的顏色也變的異常鮮艷。風君子沒有按照蕭云衣所說的馭魂術的儀式去做,而是用他自己的方式。
風君子滴血之后,閉上了眼睛,調息存神入了定境,這也是他聽見那雙筷子中聲音的方式,不過現在要聽的不是筷子,而是玉佩中會有什么聲音。他在定境中用心的聲音去問:“雅子,你在嗎?”
幾乎是立刻他就聽見了回音:“風爺,是你在叫我嗎?”
雖然早有準備,但是風君子還是不由自主精神一震,心神散亂從定境中退了出來。但是耳中的聲音還在繼續:“風爺,我終于見到你了。”風君子睜開眼睛,雅子的身影就坐在身前,五官離他的臉也只有一尺多遠,與夢中所見一模一樣。這是風君子與青葉雅子的鬼魂第一次正式的面對面接觸,后來青葉雅子就留在了風君子身邊,并且與風君子一起來到了冰河峪。
……
這一天的后半夜,風君子與桃木鈴都沒有睡,風君子對桃木鈴講述了青葉雅子六十年多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