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這個名詞在秦朝之前就已經出現。
不過和后世因地處長江之南的‘江南’不同,秦朝時的江南二字,是特指楚人居住的地方。
楚人和中原人的區別非常明顯!
審食其說:“自古以來,中原人把楚人視之為蠻族,稱之為‘荊蠻’。楚人個頭矮小,生的圓臉,雙眼皮,并且直到現在,他們還保留著非常原始的風俗習慣。比如說,他們喜歡紋身,而且大都紋成飛龍的圖案,可以驅鬼辟邪;髡發潘髻,善于戲水,喜歡吃魚蛤的食品。”
劉闞道:“這和我有什么關系?為什么你會認為我是楚人遺族?”
“所謂的楚人遺族,其實是楚國權貴遺族的說法。秦國滅楚,許多楚國權貴已被殺掉,但還是有不少權貴大族流亡各地。楚國有四大遺族,民謠有云:熊行屈道,老宋朝項……熊,就是楚國王族;屈乃上大夫屈原后裔;老宋是當年宋國王族,自滅國以后,就成了楚國的一員。
至于四大遺族之中的‘項’,想必你也聽說過,就指的是大將軍項燕的后裔。
這四族,熊宋皆是王族后裔,屈項乃忠臣子孫,所以在楚人之中呢,威望自然是非常的高。。
楚人擔心這四族后人被秦人所迫害,故而改稱為楚人遺族。”
審食其似乎非常愜意這種指點劉闞的感覺,看劉闞小雞啄米似地連連點頭,不禁感到得意。
“剛才我說你是楚人遺族,是因為識得楚文的人,多為遺族。他們的裝束,和中原人并沒有太大的區別……不過看你這個頭,看你這相貌,怎么都不可能是楚人,我也是隨口一說。”
劉闞生的高大魁梧,眉眼之間,盡是北方人的特征。
審食其笑呵呵的說道:“說實話,你這個頭也真是魁梧。剛見到你的時候,還以為你是秦人。”
劉闞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想想這一路所見,也不禁苦笑。
是啊,這副身板,著實有些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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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很簡陋!
雖然說是沛縣最后的酒肆,可是里面卻沒有桌椅。一張面積大約在四十平方左右的草席上,擺著幾個木頭墩子。審食其脫了鞋,走進去后大大咧咧的坐下來,兩腿很自然的伸直張開。
這一座不要緊,卻讓劉闞大呼倒霉。
平時大家跪坐著還沒什么,可是審食其這么一張腿。
如果像審食其這樣的坐著,肯定也要暴露出家伙來。若在后世,只這打扮估計就要被人罵做暴露狂,至少是會被判個有傷風化的罪名。然而在這個時代,一切似乎都顯得那么自然。
審食其可以這樣無所顧忌,但在劉闞來說,卻無法接受。
很不喜歡跪坐的方式,可是又不得不咬著牙一撩衣襟,跪坐下來。
劉闞坐在草席上,有些不太習慣。
這時候草簾一挑,一個三旬靠上的女人走進來,卻是風情萬種,頗有姿容。雖然只穿一件布裙,素面朝天。但那不施粉黛的動人之處,卻是顯露無疑。婀娜而行,款款若同仙子般。
“阿其,可是有日子沒來了!“
美婦人捧著酒菜,擺在審食其身旁的木墩子上。看起來,她和審食其挺熟悉,言語間帶著調笑之意。
審食其笑道:“王姬姐姐,這些日子不是有點繁忙嘛。您看,我這一閑下來,可不就來看您了。”
“阿其,你就生了這張好嘴!”
“嘻嘻,好不好,姐姐試過以后才知呢……”
“滾!”
劉闞在一旁觀看著,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幕場景,若放在后世,美婦定會落下個不正經的名目。可是在眼前發生,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很正常。審食其無所顧忌,美婦也是毫不客氣。
至于酒肆中的客人們,眼看著也都是笑呵呵,似乎習以為常。
“這位小兄弟是……”
王姬注意到一旁端坐的劉闞,明眸似是一亮,輕聲詢問道,“怎么看著如此的眼生,從何而來?”
“王姬,怎么看到新鮮的,就不理我們了?”
“滾開!”王姬柳眉倒豎,喝罵道:“你們這些個歪瓜裂棗的,老娘早就看得煩了。這小后生好魁梧,而且舉止得體,那是你們這些家伙可以比較的?滾開滾開,莫壞了老娘的好事。”
劉闞前世也算是久經風月之輩,也不禁被王姬這一番話說的是面紅耳赤。
審食其笑道:“這個小傻瓜啊,剛從單父來,打算在這里定居。正好住在我家,我帶他出來走動走動,熟悉一下……阿闞,我來為你介紹,這可是咱沛縣的鼎鼎有名的人物,以后有什么麻煩的話,你王姬說上一聲,她一定能幫你解決。嘿嘿,還不趕快給你這姐姐敬一杯酒?”
哦……沒看出來,這位居然還是個大能啊。
劉闞忙舉杯,“以后還要煩勞姐姐多多關照!”
“呦,呦,呦……瞧瞧,瞧瞧。人家這小后生多有禮數,哪像你們這些家伙,喝酒不給錢也就罷了,還總是吃老娘的豆腐。小兄弟,以后若真有什么麻煩,你就只管來和姐姐說吧。”
王姬倒是個豪爽的人,倒了一觴酒,一飲而盡。
劉闞舉著酒杯在嘴邊,只覺一股酸氣刺鼻撲來,忍不住喉頭一動,差一點把這乳白色的酒水潑掉。原來,這就是他們說的好酒?聞起來只怕連馬尿都比不上!也罷,入鄉隨俗好吧。
劉闞一咬牙,把那酒液倒進了口中,直接滑入腹內。
“小兄弟,你是從單父來的?”
劉闞忙回答:“正是!”
“可是隨那呂家一起來的?”
“正是!”
王姬哦了一聲,嬌笑道:“呂家兩位小姐,卻是生的花容月貌。昨日才一到沛縣,就是家喻戶曉了。只可惜,我當時正忙,否則怎么也要去見識一下……阿其,你這家伙算什么表情?”
審食其在旁邊,眼睛灼灼放光。
嘿嘿一笑,“沒什么,我就不信,還有什么女人能比姐姐更漂亮。”
眼珠子卻在滴溜溜的打轉,不時的掃劉闞一眼,似乎是心有所思。那模樣,卻讓劉闞不寒而栗。
“姐姐,你這里生意如何?”
王姬哀嘆一聲,“前兩日還是好的,不過這兩天就差了許多。那家伙沒有來,客人也少了很多。”
“許是在武姬哪里?”
王姬說:“沒有!三四天以前,他倒是和一群人出現了一次,之后就沒有再見到他。可能又有什么事情要做吧。不過我也習慣了,想必過些時日,他就應該來了吧,如今可能回家了。”
旁邊一名酒客說:“不是,我聽說,他好像出事了。”
“出事了?”
王姬奇道:“出了什么事?在這沛縣方圓百里,誰不給他些面子?他又能出什么事兒呢?”
酒客說:“不清楚。不過那屠子也有好幾天沒露面了吧。昨天我正好遇到唐生,據他說是去了豐邑。他還說,以屠子的本領,居然被人打得昏迷了兩天兩夜,那個人也似乎受了重傷。”
“不是吧,居然有人能傷的了屠子?”
酒客一聳肩膀,“我怎知道。唐生就是這么說的!還聽他說,那家伙這次,似乎是吃了大虧。”
劉闞聽得是云山霧罩,見一個個都說的神神秘秘,卻沒有人提那個人的姓名。
誰?
他們說的那個家伙,是誰?
審食其突然一拍墩子,咬牙切齒的說:“打得好!我早就說過,那種人就是欠揍。整日里無所事事,游手好閑,我真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對他客客氣氣。不過是說大話而已。”
“噓!”
王姬一把捂住了審食其的嘴,“阿其,你莫要給我招惹麻煩。他雖然不在,可是卻有眾多耳目。我也知道,你看不慣那個人,但是……小心一點的好,別被他的人聽到了,就麻煩了。”
“了不起殺了我,怕他作甚。”
“你不怕,我卻是怕的。”
王姬眼睛一瞪,嬌媚中自有威嚴之氣,審食其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那個人……”她嘆了口氣,“雖說人有些無賴,在我這里喝酒從不給錢,但也是有豪氣的。別的不說,每次他出現的時候,我這里的生意就好的不得了。他是不給錢,卻能給我帶來好生意。阿其,如今世道誰也說不清楚,大家都是求生活,個人有個人的道,莫強求了。”
審食其哼了一聲,不再開口。
不過看得出來,他對王姬的這番話,并不是很贊同。
劉闞旁邊聽得越發糊涂了,忍不住開口問道:“審食兄,王姬姐姐,你們說的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