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要亮了!
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所有人都沉浸在夢想之中,只有刁斗聲,時時回響空中。{第一看書}
臨河渡口停泊著百余艘船只,碼頭上有士兵巡邏。
不過能看得出來,這些巡邏的士兵,一個個都無精打采。前線戰事不利,讓臨河的匈奴士兵們也失去了往日的囂張和跋扈。甚至連戰馬也低垂著頭,馱著巡邏的士兵們,在營地中徘徊。
河風陣陣,拂動蒿草搖曳。
劉闞騎在赤兔馬上,靜靜的看著遠處的匈奴人營地,虎目半瞇逢著,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這一戰如果能成功的話,匈奴人至少需要百年時間,才能恢復過來吧。
“軍侯,斥候回來了!”
蒙疾策馬來到劉闞的身邊,在他耳邊低聲的通稟。蒙疾身穿秦軍的制式黑兕皮甲,頭戴兜鏊。臉上還用黑泥涂黑,乍一看的話,還真不容易讓人看清楚面容。不止是他,包括劉闞在內的五百騎軍,全都是這樣的打扮。用劉闞的話說,這樣子更容易隱藏,更具有震撼性。
效果如何,蒙疾還看不清楚。
不過這爛泥糊在臉上的感覺,的確是有點不舒服。
劉闞說:“情況如何?”
“斥候在昨日正午時,扮作匈奴人混入了營地之中。冒頓并不在這里,他在前日已渡河過去,據說是為了和呼衍提的兒子青格爾所部兵馬匯合……如今駐守此處的人,就是呼衍提。”
呼衍提?
劉闞濃眉一蹙。
冒頓居然不在臨河渡口?這多多少少的,讓劉闞感到一些失落。此次出擊臨河渡口,一方面是拖住匈奴人渡河的腳步,盡量在大河之南將匈奴人甕中捉鱉;另一方面。劉闞也存了擊殺冒頓的心思。在他看來,冒頓才是最有威脅的人物,殺了冒頓,匈奴人也就失去了復興地可能。
可是,冒頓居然不在!
“軍侯。天快要亮了……”
灌嬰策馬過來,沉聲道:“一俟天亮,再想襲擊的話,可就難了……您看,我們是不是出擊?”
出擊?
劉闞輕輕點頭。
也罷,殺不得冒頓,那就斷了匈奴人的根。沒有了部落的冒頓,想要東山再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草原上弱肉強食,一旦匈奴人沒落了。他們必然會遭受到其他游牧民族地攻擊。
想到這里,劉闞舉起了赤旗。
“出擊!”
隨著他一聲令下,五百騎軍同時行動。
劉闞、灌嬰和蒙疾,各領一支人馬,左中右三路同時出擊,開始時戰馬奔行的度并不是很快,但隨著接近臨河渡口的營寨,度驟然提起。五百匹戰馬同時奔行。聲勢極為驚人。
就仿佛沉雷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靜。
看守營門的匈奴士兵乍聽這馬蹄聲,不由得一怔。
待看清楚的時候,劉闞率領騎軍已經撲到了營地的正前方。
赤旗擱在馬鞍上,大黃弓拉開若滿月一般,一支赤莖白翎箭刷的射出,帶著萬鈞雷霆之力,正中那營門口的衛兵胸口。一聲凄厲地慘叫聲響起,衛兵的身子,竟被利矢帶起來向后飛去。
蓬的一聲,利矢沒入木柵欄。
那衛兵被釘死在柵欄之上,鮮血染紅了白樺木……
“秦蠻子,是秦蠻子!”
匈奴人也現了情況不妙,但這時候劉闞弓開如滿月,隨身攜帶的二十支赤莖白羽箭連珠般射出,將營門口的衛兵在瞬間射殺。赤兔馬已經沖進了營地里,仰天出了一聲長嘶。
蒙疾灌嬰兩人,也率人殺進營地。
從馬背上的褡褳里,取出一個個黑色的陶罐子。用力的向帳篷砸去。只聽啪啪啪一連串雜亂地聲響,陶罐落地,摔得粉碎。罐子里的黑油,在一剎那間流出來,出了刺鼻的氣味。
五百騎軍,每個人馬背上的褡褳里,都裝有四個陶罐。
陶罐中盛滿了黑油。
當全部砸出去之后。蒙疾等人點燃了火折子。投在了地上。
黑油遇火,呼的一下子就燃燒起來。火勢起來的很快。蔓延的也非常迅。毫無防備的匈奴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大火嚇了一跳,頓時驚慌起來。一個個盔歪甲斜地沖出了帳篷,大聲的叫喊著,但旋即就遭受到更加兇猛的打擊。
劉闞雙腳早已套在了馬鐙之中,赤兔馬希聿聿長嘶不停,連體帶咬的,見人就踹。
赤旗拖地,迸濺出一溜火花……
“秦蠻子竟敢偷襲,休走!”
一名匈奴千夫長催馬沖向了劉闞。赤旗猛然翻轉,劃出一道奇異的弧線,斜撩起來。劉闞也不答話,赤兔馬猛然一個提,沒等那千夫長出招,已然和他擦身而過。一蓬鮮血噴出,那千夫長慘叫一聲,被赤旗攔腰斬斷,尸身倒在了血泊之中。
“富平老羆在此,爾等還不受死!”
劉闞殺了那千夫長之后,大吼一聲,聲若巨雷。
富平老羆,在匈奴人之中已經有了不小的名頭。富平數次血戰,使得匈奴人損失極為慘重。
如今聽聞這一聲巨吼,火光之中,又看到劉闞那偉岸如老羆一般的身軀,讓很多匈奴人心生畏懼。十數名匈奴士兵圍過來,卻見劉闞刀疾馬快,風一般的從他們身邊掠過,只留下了一地的殘尸。
這邊劉闞大開殺戒,灌嬰和蒙疾也不遑多讓。
兩人各領一百五十人,繞著營地奔射。此次出擊的秦軍,配有四壺箭矢,射術也極為高明。
一時間,只見箭雨紛飛。只要是匈奴人,就毫不猶豫地射殺。
許多匈奴人甚至還沒有弄清楚究竟生了什么事情,剛從帳篷里出來,就遭到了射殺。尸體橫七豎八的倒在了火海里,血泊中。蒙疾灌嬰兩人更揮舞長戟。兇狠的沖向了匈奴士兵。
在戰場上,存什么仁慈無疑是一種可笑地念頭。
只要對方手中持有兵器,不管男女老幼,就必須要毫不猶豫的殺死。
一炷香的工夫,臨河渡口,火光沖天……
呼衍提是從熟睡中驚醒。年紀畢竟大了,白天的事情一多,不免就會感到疲憊。呼衍提現在已經不僅僅是身體疲憊了,心更是憔悴。且不說女兒被抓。秦軍日益逼近。單只是數萬匈奴婦孺向大河對岸遷移,就已經讓他頭昏腦脹。特別是冒頓又不在這里,大大小小地事情,都要有呼衍提一人做主。處理了南岸地事情,還要去查看北岸的防務,呼衍提真累了!
沖出營帳地時候,就見臨河渡口已經成了一片火海。
婦孺們的啼哭,士兵們的哀嚎。戰馬悲嘶……混雜在一起,聽起來無比的刺耳。猛虎提站在營帳門口,好半天才清醒過來,頓時勃然大怒,厲聲吼道:“馬來,給我牽馬來!”
秦蠻子欺人太甚!
我們已經敗了,甚至已經要退出河南地,你們居然還不依不饒,這不是想要趕盡殺絕嗎?
親兵把戰馬牽過來。呼衍提翻身上馬,持矛殺出。
迎面正遇到了兩名秦軍,長矛在手中一震,呼衍提厲吼一聲,沖過去擰矛分心就刺。不得不說,匈奴人的確是馬背上長大的民族。在無鐙的情況下,而且還是平鞍,能施展出突刺地招數,絕非普通人能夠完成。即便是弓馬嫻熟的秦軍,也無法相提并論。兩名秦軍慘叫一聲,被呼衍提挑翻在馬下。一時間,匈奴人的士氣稍有回升,跟隨著呼衍提,向秦軍起了圍攻。
漸漸的,蒙疾和灌嬰有些吃力了!
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而匈奴人則開始了瘋狂的反撲。
呼衍提在人群之中縱橫叱詫。遠的就用弓箭射殺。近的就舞矛應戰。秦軍雖勇,但是卻無人能抵擋住呼衍提。灌嬰和蒙疾雖然看見了呼衍提。卻因為身邊地匈奴人人數太多,無法靠攏過去。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部下被呼衍提挑殺,但又束手無策。
天已經亮了,火勢越的狂野起來……
從突襲的那一刻開始算起,轉眼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突襲變成了血戰,秦軍的人數,也越來越少。
“火,著火了!”
突然間,有匈奴人惶恐的大聲叫喊。
呼衍提挑殺了一名秦軍騎兵之后,怒吼道:“喊甚喊,著火了又有甚奇怪?”
沒錯,著火了有甚奇怪?從黎明到現在,這大火已經燒了一個多時辰,現在喊有甚用處?
“大王,是碼頭,碼頭著火了!”
呼衍提聞聽大驚失色,扭頭向碼頭方向看去。只見碼頭火光沖天,在渡口上的渡船,大半被火海淹沒。不好,中計了!呼衍提立刻明白過來,眼前的這些秦軍,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
渡船一旦被燒毀,那在河南岸的幾萬匈奴人,特別是那些還沒有來得及過河地女人和孩子,就徹底完了!
“隨我救火!”
也不管灌嬰和蒙疾了,呼衍提掉頭就走,向碼頭沖去。
遠遠的,就聽見碼頭上哭喊聲響成一片,喊殺聲震天……呼衍提心急如焚,縱馬疾馳而去。
卻不想,一匹火紅色的戰馬從亂軍中驟然殺出來。
馬上的大將,正是劉闞。臉上的黑泥已經干裂,顯出一道道詭異而可怖的裂痕,在火光中格外猙獰。黑兕皮甲,成了暗紅色,宛如一個從地獄中走出的厲鬼。呼衍提嚇了一跳,勒馬剛要說話,可那赤兔馬的度快如閃電一般,不等呼衍提開口,就沖到了他的面前……
“富平老羆,取爾人頭!”
劉闞大吼一聲,赤旗揚起,掛著一股風聲,呼的斬向呼衍提。
沉甸甸地赤旗,快的好像閃電一般。呼衍提嚇得舉矛想要封擋,但劉闞的度快,赤兔馬的度更快。旗隨人走,人借馬力。二馬錯身的一剎那,呼衍提只覺得一股冷風從頸間掠過。
好快的招數……這個人就是那富平老羆?
這念頭剛在腦海中升起,呼衍提已經身異處。鮮血,從腔子里噴涌而出,順著呼衍提的身子,瞬間染紅了戰馬。而他地戰馬,卻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情,仍在向前狂奔。
腦袋跌落在地上,滴溜溜滾了好幾圈。
一剎那間,時間仿佛突然凝固了,所有地匈奴人呆滯的看著戰馬馱著無頭死尸遠去,腦海中一片空白。
“左谷蠡王死了……左谷蠡王被富平老羆殺了!”
反應過來地匈奴人凄厲的叫喊著,臨河渡口的匈奴人,頓時士氣大降。
連左谷蠡王都已經死了,那還打個什么?渡船被燒了,去路已經絕了;現在領也死了……
跑吧!
匈奴人再也無心戀戰,四散奔逃。
劉闞率領僅存的二百多騎軍,趁勢掩殺。
追不出數里地,只聽一陣悠長雄渾的牛角號聲在蒼穹響起。天邊,塵土飛揚,煙塵滾滾。
黑龍旗依稀可見,數千名老秦騎軍,出現在了臨河渡口。
看到黑龍旗的一剎那,劉闞的心里突然間變得空落落。曾經期盼了許久的黑龍旗,終于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