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的加入,對于劉而言,無疑至關重要。/
這是一個統籌規劃的天才!劉的手底下,如今也算是人才濟濟。可總體而言,長于陰謀的人多,精于謀略的人多……可是在內政方面,卻是人才匱乏。屈指算來,也只有曹參能上得了臺面。李成在扶蘇手下也當過舍人,多多少少能算上一起,除此之外,就選不出人了。
叔孫通是個學,能成為優秀的幕僚,但是不能獨當一面。
這一點,叔孫通自己也清楚。所以他從不在樓倉內部的建設上表什么意,大都是游走邊緣。
在巴蜀的審食其、周昌,也都不錯。
可畢竟要打理蜀的基業,很難抽身出來……
以前,只樓倉小小一城而,最多在加上徐縣這一地。
劉還不會得太緊張。可將來要在九原郡站穩腳跟,僅四十四個縣城,就足以讓人頭疼。
大局上的控制,曹參終究差了一。
用劉前世的話來說,是格局小了一點。他是個做實事的人,是一個非常稱職的執行。
而蕭何呢。則是規劃!
這就是蕭規曹隨地來歷。不僅僅是蕭比曹參年長。而是兩個人地格局差距。
蕭何一接手。立刻就指出了劉早先制定地撤離計劃中。存在地問題。并且迅進行調整。特別是把先前地百姓自行解決伙食地規定。變成了統一放口糧。對于這個決定。劉很不理解。
“君侯。您手中能有多少糧食?”
“這個嘛。是由老曹管理。應該足夠食用了吧。”
曹參在一旁點了點頭。表示劉沒有說錯。
蕭何笑了,“老曹所說的足夠,只是相對于從樓倉撤離時的人數而言。君侯從樓倉撤離時,共有一萬六千人相隨,這里面包括了四千臨時征召地護隊。除此之外,尚有騎軍一千一百人,戰車百零三乘,不足兩千八百九十七人,共五千四百一十四人。老曹,我說的可正確?”
曹參說:“沒錯。”
“駑馬一千二百匹,牛九百二十一頭……”
蕭何侃侃而談,把劉手中所掌握的力量,如數家珍般的報出來,讓劉不由得暗自佩服。
這可是快五十歲的人了,記憶竟然如此驚人。
只一個晚上,所有的資料都記在了腦中。
蕭何說:“可問題是,君侯一路北上,這個人數肯定要有變動。死傷難免,這個可以暫不考慮,那么慕名而來地人,又該如何處置?沛縣,會增加一萬多人,原武會有三千余人……這個數目加起來,君侯手下就有三萬百姓相隨。除此之外,從巨野到頓丘,還會有流民不斷加入。”
“哦?”
蕭何正色道:“君侯撤出樓倉,其實也將引出更大規模的戰爭。要知道,泗水郡已經耽擱了兩年農時,若繼續耽擱,就算是楚軍得了樓倉,也支撐不了多久。所以,項梁一定會想方設法,盡早把戰場轉移,以保證其后方的糧道不絕。那么,他會向何處轉移?君侯想過嗎?”
劉眉頭緊蹙,輕聲道:“若我猜測不錯,應該是想薛郡、碭郡、濟北、潁川轉移吧……”
“正是!”
蕭何說:“大戰一起,必然會讓許多人流離失所。青壯尚可加入軍中,那么老弱病殘,婦女童子,又當如何?君侯一路北上,不可避免地會有人希望加入,不為別的,只求一口飽食。
那么,君侯能拒絕否?”
劉面頰抽搐,苦笑一聲,“只怕很難。”
“呵呵,這不是什么婦人之仁,而是為君侯留名。所以,君侯不管是否愿意,都必須收留。
那么,現在的糧食,就明顯不足了……
蕭何做了一個簡單的計算,自巨野開始,我們一路北上,至北廣武城止,數千里路途,需通過六個郡,一百零三個縣城。如果每個縣城有五百個流民投靠,那么到達九原郡,君侯有多少人?”
劉粗略一計算,不免嚇了一跳。
如果按照蕭何地說法,自己抵達九原郡的時候,麾下幾近十萬民眾。
“君侯可能會認為蕭何這樣計算,會比較夸張……但有備無患,未雨綢繆,總比到了事前再去想辦法好。”
“先生所言極是。”
“況且,君侯收納流民,與君侯有莫大的好處。
嘿嘿,這一路北上過去,君侯仁義之名,天下還能有誰人不知?即便將來諸侯嫉妒,也許謹慎小心。
只不過,這樣一來,君侯的壓力,卻要增加許多了。”
仁義之名!
劉突然想起了三國演義中,諸亮對劉備說的天時地利人和三要素。
再不濟,也要占居個人和的名聲吧……
“先生所言極是!”劉一咬牙,心道:麻煩就麻煩吧,為了這該死地仁義之,可拼一拼。
“就按照先生所說的去做……老曹,你協助先生辦理此事,我另外再抽調小豬和任大哥兩部兵馬協助。恩,還有李成吳辰兩人,全都聽從先生地調派。此事,我就著先生全權處理。”
說著話,劉一擺手,“來人,取我寶劍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有小校捧一柄明晃晃地佩劍進來,劉接過來,雙手奉到蕭何面前。
“此劍名誡,乃先皇當年賞賜于我。
今日,我將此劍贈與先生,誰若不聽調遣,無需通稟,先生可先斬后奏,全權掌管這件事。”
蕭何不由得一怔,詫異地看著劉。
他只是提出這個建議,在他想來,如果劉接受了,也會委派曹參處理此事,而非是他。
畢竟,蕭何才投效劉不足日光景,這樓倉上下,哪一個不比他資歷老?
可是萬沒有想到,劉會委以如此重任。
不僅僅是讓他全權處理,還給了他先斬后奏地權力。只這份信任,這份知遇之恩……蕭何不由得淚流滿面。他一直覺得,劉有才華,但在氣度上而言,怕是比不得劉季那般寬宏。
可現在看來,他真的錯了!
“蕭何赴湯蹈火,也定不負君侯之信任。”
劉微微一笑,只是用力的拍了拍蕭何:膀……
蕭何的這一次調整,可以說是非常的及時。
劉呢,因為有了蕭何出馬,則顯得非常輕松,在沛縣停留三日之后,率部與魏豹交接。
沛縣交接結束之后,魏軍等同于占居了泗水郡北部地區,實力大增。
則迅撤退至了巨野,與彭越相匯合。
彭越如今在巨野,卻是兵強馬壯,聲勢頗大。他原本就在巨野澤聲名響亮,如今天下大亂,人心思動。彭越并不急于起事,依舊按兵不動,積蓄力量。如今,在彭越麾下,有數萬人。
彭越還是那個彭越,可劉卻非當年的劉。
兩人相見之后,依舊是非常親熱。但很明顯的,劉感覺到了,彭越笑容背后,隱藏的猜忌之心。酒宴上,兩人推杯換盞,甚至還讓女眷前來相見。彭越地老婆,就是當年他從沛縣奚館中帶回去的狐姬。不過呢,除了狐姬之外,他現在又納了六個小妾,盡享齊人之福。
狐為彭越生了三個孩子,長子和劉秦相仿。
酒席宴上,彭越致勃勃的說:“阿兄弟,不如讓秦和巨結拜為兄弟,你以為如何呢?”
巨,非劉巨,而是彭越長子巨。
彭越地三個子,兩男一女,長子彭巨,次子彭野,倒是正應了巨野澤之。
幼女方三歲,名叫彭陽,因生于城而得名。
劉微微一笑,“大哥所極是,就這么辦吧……”
當下,彭巨和劉秦在院中面相東方結,彭巨的年紀略小于劉秦,故劉秦為兄,彭巨弟。
二小拜之后,氣氛顯得更融洽了。
于是乎,大家推杯換盞,卻是毫不熱鬧。
酒宴到戌時方結束,劉帶著家人,熏熏然告辭回家。
劉才一走,彭越的醉意也隨之消失。他神情復雜的看著劉給他送來地禮物,一時間猶豫不決。
“妹夫,酒席宴上,為何不下令擊殺此獠?”
一個四十多歲,相貌清癯的文士走過來,輕聲問道:“只需你一聲令下,那劉定難逃脫。”
這文士,名叫狐偃,是狐姬的哥哥。
前面曾提到過,狐原本是出自高門,因家族衰沒,而被賣入了奚館。
與彭越成親之后,一開始倒也沒什么人上門。后來彭越出任秦朝官吏,這狐家的人,就跟過來了。狐偃就是其中之一,早年曾拜在膠東名士蓋公門下求學,后來又在稷下學宮任職。
家族敗落之后,狐偃就逃離臨,輾轉齊魯之地,后來還跑到了下,和六國貴裔混在了一起。
彭越當官之后,狐偃在偶然的機會中,得知了妹妹就嫁給了這個彭越,于是立刻來投。
彭越手底下,猛人不少。
但是出謀劃策的人,卻不多……
狐偃又是他大舅子,很快就獲得了重用,并且成為彭越地軍師,為他出謀劃策。
彭越說:“阿兄弟與我有救母之恩,多年相交,情深意重。我能有今日這般風光,全賴阿兄弟的照顧。如今他落難了,在我這里借一條路走,那是信我,重我……我怎能夠殺他?”
“我地老妹夫啊,你怎能如此實誠?
劉當年照顧你,不過是因為你有利用的價值。他是什么人?楊朱傳人,拔一毛利天下,他都不肯為之。此人在樓倉時,常說:天下熙熙為利而去……你若沒有用處,他豈會照顧你?
別地不說,當初攻打平陽,不就是明證?
再說,此一時彼一時,劉非當年的泗水都尉,你也不是當年打漁地彭越啊。項公占了樓倉,注定了大楚將興。你得要看清楚時局,否則將來,后悔莫急啊。今日只要取了那劉的性命,就會得沛公所重……到時候,榮華富貴滾滾而來,那可是光耀彭家門楣地事情。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大哥,你怎能這么說話?”
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嫵媚的女子,瞪著狐偃,怒道:“我家阿越乃重情義的好漢,今日如果殺了劉君侯,你讓他日后如何見人?巨野澤,有多少人受過君侯的恩惠,你莫要再害阿越。”
這女子,正是狐姬。
狐偃眉頭一皺,“妹妹,你一婦道人家,懂得個什么?我哪里是害阿越,我這是給他指一條飛黃騰達之亂。
妹夫,王郡守的使還等著你呢……人家可說了,你要是不肯,他們就自己做。
到時候楚王一至,這頭功就是王郡守一人,和你沒有半點關系。這件事情,你可要考慮清楚。”
“大哥你別再說了!”
彭越正色道:“夫人說的沒錯,不管阿兄弟待我如何,可他對我巨野澤地兄弟,卻是有恩。
今日我若做了這事,以后就沒有臉面去面對我那些兄弟。
我不會動阿兄弟的,你去告訴那王郡守的使,他們地事情,我不摻和,僅次而已矣!”
狐偃,不由得頓足捶胸,好不失望。
劉住在趙亭驛館之中。
夜色已深了,呂帶著孩子們都睡了,劉一個人,坐在庭上看書。
薄女蜷在角落里,一下一下子的打盹兒。本來,劉不需要人在這里伺候,可是呂卻說,他晚上看書,批閱文件,總歸要有人在旁邊照顧著,撥撥燭火,上一杯茶水,總是好的。
所以,薄女就留下來,負責伺候劉。
只是這夜深人靜,她抵擋不住困倦之意,竟睡著了。
劉看了一會兒的書,見薄女地模樣,不禁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把隨身的大氅蓋在她身上。
“君侯,門外有客人求見!”
劉身邊現在沒什么人當值了。
司馬喜隨叔孫通去了關中;劉信在巴蜀;驪丘跟著陳平去了北疆;季心則保護蒯徹在河北。
身邊連一個書童都沒有,只好從軍中選了兩個小校擔任。
可這軍中之,說話那有個輕重。
薄女一下子就驚醒過來,看劉就站在她身邊,不由得嚇了一跳,本能的往后一縮身子,卻現身上,蓋著劉的大氅。
“奴婢該死,奴婢不小心就睡著了,請主人責罰!”
十六歲的小姑娘,可嚇得不輕。
劉一蹙眉,隨即無奈的搖搖頭,輕聲道:“薄女,我這里有事情,你回去歇著吧,明天還要趕路。”
“可是主母說……”
劉伸出手,蒲扇巴掌在薄女地腦袋上揉了一下,“聽,睡覺去!”
好像不是主人對仆人命令,更像是長兄對妹妹的關愛。薄女眼睛一紅,心中頓時涌起暖流。
一開始,被送到彭城地時候,薄女苦悶的很。
和她一起被送過來地趙女,私下里曾說:“聽人說,那個廣武君長的好嚇人,而
不眨眼,還喜歡生吃小孩子。
咱們這一過去,只怕是兇多吉少……但愿得,別被他給看重才好。”
趙女生地高挑修長,美艷動人。
不過呢,她沒有留下來,而是被呂送給了呂釋之。
薄女卻留了下來,但終日提心吊膽。直到那天在泗水亭官驛門口,看見劉抱著劉秦,背著劉元的樣子時,才覺得,這位廣武君,遠非趙女所說那樣可怕。而今日,她更加感動了。
“小婢去給您沏,然后再休息!”
薄女輕聲說了一句,好像嚇壞了的小兔子一樣,嗖的一下子跑了。
劉則對門小校問道:“是什么人要見我?”
“他說,是君侯河南地袍澤!”
河南地袍澤?
劉揉了揉面頰,而后沉聲道:“有!”
他想不出會是什么人找他。河南地的袍澤多了去了,但除了李成之外,如今應該沒幾個人在山東(這里的山東,特指崤山以東,而非今日的山東省。)南部吧。而且,這么晚來找他……
正思忖著,就見小校帶著一人,走進了
那人起頭來,朝著劉拱手一揖,“君侯,還識得昔日故人否?”
“馮敬?”
劉愣了一下,但旋即認出了來人,不由得驚喜非常。
和馮敬,也是老交道了。不僅僅是在河南地,還有后來地三田之亂時,和劉有過親密合作。
“馮敬,你怎么會在這里?快快請坐!”
劉高興的大步上前,一把攫住了馮敬的手臂,“這一晃快五年了,平陽一別,君安好否?”
馮敬的臉色一黯,輕聲道:“我父親和祖父,都死了……昔日馮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人,芶延殘喘而已。”
“哦……對不起!”
劉這才想起來了馮敬的出身。
對于馮家的遭遇,他都聽說了。雖然沒有和馮去疾、馮劫見過面,但是劉對這二老,還是很尊敬。蒙恬能在河南地大獲全勝,可說是與馮家二老有著密不可分地關系。不管是當時擔任右丞相的馮去疾,還是大將軍的馮劫,雖不贊同蒙恬地主意,卻傾盡全力的給予支持。
沒什么私心,只有意見的分歧。
劉曾接到過馮劫親筆所書的文書,對于馮劫,很是尊敬。
馮敬強自一笑,“君侯無需如此,逝如斯……敬心中早已沒了波瀾。”
“快坐,快坐!”
劉拉著馮敬坐下來,薄女奉來了一杯清茶,和一壺酒水。
茶歸于劉,酒水歸于馮敬。馮敬雖然不喝茶,但當年秦清去咸陽時,也曾送過一些,故而也知道。
這屬于個人習慣,他倒不甚在意。
“老馮,你怎么會在這里?”
待薄女退下之后,劉忍不住開口問道:“陛下故去之后,我就再也沒聽到你地消息,去了何處?”
馮敬嘆了口氣,“此事,一言難盡。”
他猶豫了一下后,輕聲道:“君侯,我今日是特來相投,另外想要告訴你,你現在危在旦夕。”
“啊?”
馮敬當下,把他的遭遇說了一遍。
“如果章將軍能聽我的建議,真的那么做了的話,我定然不會來找你。可是,閹奴為禍,閹奴為禍……我實看不到半點希望,無奈之下,只能失望而走。我到王恪門下,本是為了掩人耳目,伺機投奔你。可沒想到,卻打聽到了一個消息……所以今日,特來向你示警。”
“什么消息?”
“君侯,可知道一個叫做沛公的人?”
“沛公?”劉一怔,旋即瞪大了眼睛問道:“老馮,你說地可是劉邦?”
“那我就不清楚了!”
馮敬說:“我買通了王恪家的仆人,得知前些日子,一個名叫食其地人,前去拜訪王恪。
于是我就讓那仆人著意打聽。
其是楚王的麾下,據說楚國王裔之后,如今就和那個沛公在一起……食其是來勸降王恪降楚,并說沛公請求王恪,在薛郡解決你地性命。此次,我是隨王恪使,前來巨野。”
劉的眼睛,不由得一瞇縫。
“就在剛才,我看見彭越地大舅子,偷偷的進了我們的住處,和王恪的使,在房中密議。
我猜想,彭越怕是要不利于你……所以急急忙忙的前來,一是警告你,二是前來投奔。”
彭越要不利嗎?
劉這心里,一下子敞亮起來。
怪不得酒席宴上,那彭越看上去表情古怪……
不對,如果彭越真的要對我不利,酒席宴上就是除掉我的最好時機。我帶著家小,他要是真的動手,我就算能殺出來,卻也難顧全阿他們……彭越沒有動手,就說明他還沒下定決心。
難道說,他現在下定決心了嗎?
應該不會吧!
根基劉對彭越的了解,彭越這個人很念舊,也很重感情。除非是自己真的對彭越造成了威脅,否則他不會向自己動手。我明天就要離開巨野澤了,又怎可能,威脅到彭越的利益?
但是馮敬的話,又不能不信。
劉想了想,陡然心生一計……
“薄女!”
“奴婢在。”
薄女沒有去睡,而是躲在屏風邊上,等待劉的招呼。
劉這邊一叫她,薄女立上前來,輕聲道:“主人,有什么吩咐嗎?”
“去叫醒主母她們,讓他們立刻準備,動身離開……告訴我大哥,一定要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偷襲了。
然后,你去找灌嬰李必駱甲三人,就說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三人商量。
還有一件事,讓灌嬰把人都叫起來,不過不能聲張,要偷偷的溜出營地,在驛館外聽候命令。”
“喏!”
薄女應了一聲,悄然退下。
劉則拉住了馮敬的手,“今日若非少君你來相告,劉只怕是死無葬身之地。”
馮敬說:“君侯,這少君之稱,以后莫要再提……我馮家世代忠于嬴氏,卻不想……從今日起,馮敬不再活于世上,只有一馮唐,還望君侯不吝收留。馮某,為君侯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