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炮火紛飛,硝煙彌漫,荷蘭戰艦厄弗仙號如同咆哮的巨獸,猛烈的摧殘著岸邊的‘花花草草’。
氣浪裹著炮彈碎片和沙石疾飛,鄧浩楠的射界大受影響,眼前宛如置身沙塵暴當中一般。鄧浩楠瞇著眼睛,努力的瞄準荷蘭戰艦。不過,因為北茭鎮小港內風小,對方兩輪炮火過后,煙霧難以散開,遮天蔽日,使得戰艦若隱若現如幽靈一般。
轟隆一聲巨響,千斤虎威大炮火舌噴吐,最后一發炮彈飛出炮膛,在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然后倏的一下子沒入煙霧當中。
該死的濃煙,擋住了鄧浩楠的視線,使得他無法看到最后一發炮彈有沒有命中荷蘭戰艦。
這時,已經有不少學生被散榴彈的碎片、碎石氣浪擦傷,哀嚎遍野。
虎子爬到鄧浩楠身邊,急聲道:“浩南哥,沒炮彈了,咱們是不是趕緊離開這里啊!”
鄧浩楠點點頭,說道:“告訴其他人,等荷蘭人下一輪炮擊過后,我們就趁著期間的幾分鐘時間撤退,只要跑遠五百米,他們就打不著我們了!”
虎子一頭霧水,問道:“幾分鐘是啥意思?”
林風和幾個學生也湊過來,顯然他們也不明白分鐘是啥意思。鄧浩楠翻翻白眼,心道:要淡定!要淡定!跟他們的溝通還有待改進。
沒時間解釋,鄧浩楠直接說道:“待會炮擊停止,大家一起跑便是,我想荷蘭人重新組織下一次炮擊需要時間,我們趁這個時間快速拉開一里距離就相安無事了!”
正待這時,荷蘭戰艦突然停止了炮擊,并且響起了急促的鐘聲。接著,荷蘭戰艦掉頭駛離小港,遠處正在炮擊水寨的兩艘荷蘭戰艦聞聲也停止了炮擊,匯合旗艦開到了遠海。
拍怕身上的泥土,鄧浩楠爬了起來,滿臉的疑惑,為何荷蘭戰艦好端端的撤退了呢?
正在疑惑的時候,講武學堂所有的學生們頓時歡呼了起來,紛紛稱贊他們的恩師鄧浩楠擊退荷蘭戰艦。
汗!原來他們真的夠天真的了,竟然認為是鄧浩楠精湛的炮術將敵艦嚇跑了!不過鄧浩楠顯然要的就是這種結果,他需要在自己的學生當中建立威信,豎立起無所不能的大英雄的形象。因此,鄧浩楠只好厚著臉皮應下了。
有了大英雄的形象,還得要有一顆仁愛之心才行。鄧浩楠見不少學生都受了傷,急忙一一給他們查看傷勢。好在沒有死亡的,受傷輕的鄧浩楠則略作關懷一下。幾個受傷較重的,鄧浩楠親自幫他們處理傷口。重傷的幾個人都是最初經受不住炮彈的喝嚇,爬起來逃跑的,其中一個叫嚴平的學生傷勢較重,右肋下被打進去一片彈片。鄧浩楠扒開他的傷口,見彈片不深,當即取出一把小刀,也顧不得消毒了,直接動起外科手術。
一干學生見嚴平滿身的鮮血,本以為必死無疑了,紛紛嚇得后退一旁圍觀。鄧浩楠見嚴平疼痛的要命,而且看著自己手中的小刀更是驚恐萬分,當即笑道:“你記得以后莫要亂跑了!你兩條腿能跑得過炮彈嗎?要知道,真正的戰爭里面,死的最多、最快的就是逃兵,因為他們逃跑時把自己的后背交給了他們的敵人!”
嚴平右手撐地,左手抓緊了鄧浩楠的右肩膀,驚恐著說道:“老師,學生知錯了!學生再不跑了!老師您一定要救救我!我聽父親說過,被夷人的炮傷到四肢的話,不死既殘,傷到身上的話,就必死無疑了!”
鄧浩楠明白,這個時期的戰爭十分的殘酷。由于衛生醫療條件非常惡劣,戰場上即使沒有被殺死,只要受了傷,活下來的希望也是不大的。即便是輕傷僥幸活了下來,最后多數也會變成殘廢,從此被遺棄,生活凄慘。
鄧浩楠大聲安慰他道:“嚴平,你記得,我是你的老師,你是我的學生!有道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不論發生什么事情,我都會全力救你的!”
嚴平神色激動,哽咽著說道:“我記住了!老師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
鄧浩楠點點頭,示意嚴平放心,接著叫林風去弄些火藥來。趁著嚴平精神被轉移時,鄧浩楠快速的用小刀割開嚴平的傷口,將彈片摳了出來。
嚴平大叫了一聲,表情十分的痛苦,顯然剛才疼的他要命。
不過,鄧浩楠并沒有結束,因為他剛才檢查嚴平的傷口外衣服時,發現裂開的衣服合不上,少了一塊,當下知道那衣服碎片被彈片帶進了傷口里。
必須把碎布片取出來,否則用不了多久,嚴平的傷口便會感染,在這個疾病肆虐又沒有消炎藥的時代,就意味著死亡。
鄧浩楠借著機會跟所有的學生們將這個問題解釋了一下,頓時令所有學生嘆服,嚴平更是強忍著疼痛,要求鄧浩楠繼續給他“手術”,將碎布片取出來。
鄧浩楠點點頭,示意嚴平忍著疼痛,又叫幾個膽子大的學生過來箍住他的身體,防止他亂動。
功夫不負有心人,鄧浩楠再次將碎布扣了出來,檢查了一下很完整,跟衣服裂口吻合。當下,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然而,嚴平的苦難還沒有結束。隨后,林風取來了一些火藥,鄧浩楠將少許火藥涂到嚴平的傷口上,然后用“點火燒烤”方式給嚴平消毒。
嗤的一聲,火藥燃著,接著便是嚴平撕心裂肺般的一聲鬼嚎,當即疼的昏死了過去。
看著嚴平肋下烤熟了的傷口,鄧浩楠知道嚴平的小命是保住了,當下為其包扎好傷口,命人將其抬回講武堂學生宿舍。
鄧浩楠的一番動作,在幾十名講武堂學生當中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所有人都用崇拜的目光看著鄧浩楠,饒是鄧浩楠一副厚黑的臉皮都有些受不了了。不過,從另一方面將,鄧浩楠成功了籠住了這批學生的心,相信鄧浩楠以后要做什么事情,他們中大部分人都會追隨他的。
經過鄧浩楠解釋,雖然學生們不知道病菌感染是什么意思,也不懂消毒含義,但是他們知道了一點,那就是想要讓傷口不發炎長濃,用火藥來治療傷口是最快最簡單的方式。雖然這會留下傷疤,不過這些學生都是海盜窩里長大的,渾然不在意這些。
于是,不少學生即使是輕傷,也用這種方式來“消毒”,因為他們害怕因為傷口而得了破傷風。鄧浩楠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時代的人竟然這樣害怕受傷?不過轉念一想,也確實如此,這個醫療條件極其惡劣的時代,鐵釘扎破了腳都能掛掉人的情況比比皆是。
荷蘭戰艦在遠海停泊了一會兒后便離開了。
鄧浩楠安排好一干講武堂學生,留下四狗和虎子處理講武堂事情后,便帶著林風和大牛乘小舟前往小西洋水寨。
水寨的大門已經被轟沒了,水寨內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殘垣斷壁,死傷不計其數。到處都是唉聲嘆氣,偶爾還會傳出幾聲鬼哭狼嚎,當真十分的凄慘。
小舟繼續往里走,水寨內停泊著幾艘戰船,各個被打的千瘡百孔,偶爾還有零星的火光閃爍。旁邊還有幾艘戰船或嚴重傾倒,或大半沒入水中,如果不是水淺,怕是都沉的沒影兒了。
來來往往的男女老幼們,各個臉上堆滿了悲傷和屈辱,不過在看到鄧浩楠過來之后,卻是都恭敬的喊一聲“先生”。
鄧浩楠一頭霧水,不明所以。而旁邊的大牛和林風卻是滿臉的洋洋自得,好像是在喊他們先生一般。
很快,給鄧浩楠解惑的人便來了。
“先生,當家的正等著見您呢!”話音剛落,李三的人已經飛奔了過來。
一見是李三,鄧浩楠例行公事的拿出一塊碎銀子遞給他,道:“敢問李兄,當家的找在下何事?”
李三卻是沒有接鄧浩楠的銀子,反而推將了回來,恭敬的說道:“小的怎敢再要先生錢財?”見鄧浩楠疑惑,李三繼續說道:“這次若不是先生力退洋艦,咱們這水寨定然不保,小的的命是先生救的,以后若有差遣,先生吩咐便是,小的莫敢不從!”
鄧浩楠頓時感到頭大了一圈,問道:“我不過是朝著洋艦開了三炮而已,怎么會是我力退他們的呢?”
李三神秘的笑笑說道:“先生有所不知,您最后那炮可是威力無窮!咱們當家的從千里目當中看到了先生那炮的威力!”
話音剛落,林風和大牛急忙追問情況,鄧浩楠也想知道到底他的最后那炮產生什么結果了。
只聽李三說道:“先生那炮打的真帶勁兒!正好擊中了洋艦中間位置,而洋人的幾個官正好就在那附近。當家的在千里目中看的真真的,那幾個洋人軍官頓時被炸翻在甲板上,更有五六個水兵被掀飛到了海里。”
鄧浩楠聽罷,頓時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心道:我靠!當真是走了狗屎運了!原本鄧浩楠不過是想利用他那門火炮嚇唬一下荷蘭人,讓荷蘭人不敢輕易登陸,這樣北茭鎮便會少些涂炭。不過,卻沒有想到竟然最后那炮打中了荷蘭戰艦上的“軍官團”,一炮下去撈到了不少大魚。
當下高興的說道:“純屬巧合!”
接著鄧浩楠又跟李三打聽了一些事情,李三也都不隱瞞的一一相告,想來這回算是對鄧浩楠真的感恩戴德了。
原來,李敖在海戰中被荷蘭正規海軍打的屁滾尿流,如果不是仗著千斤虎威大炮,荷蘭人不明白虎威大炮的性能,不敢輕易靠近,李敖根本沒有逃回來的機會。即便是這樣,李敖的十艘三桅福船和幾十艘二桅戰船也都喪失殆盡,只有六艘跑了回來,還有四艘被炸沉在了水寨里,當真是血本無歸。
而李敖本身也受了傷,李家水寨被炸的一塌糊涂,火藥坊、鑄炮場、船場都被毀了大半,海盜們折損了三分之二,工匠們更是死傷無數。
說話間,鄧浩楠跟著李三來到了李平父子所在之處,令林風和大牛在外等候,鄧浩楠在李三的通稟之后,走了進去。
水寨的聚義廳已經被轟平了,李平父子呆在一個水寨哨所里,端的是狼狽。進入屋內,鄧浩楠首先感到的便是消沉氣息,因為李平、李敖和管家李德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傷心樣子。
看來這回李平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損失慘重了。鄧浩楠心中暗笑,卻是在感激荷蘭人,因為李平的實力被嚴重削弱后,對鄧浩楠將會更加重視,自己的小命保住了,或許還可以借機會上位。
不敢表露出高興,鄧浩楠滿臉的傷心樣子,分別跟李平、李敖和管家李德見禮。
見鄧浩楠的傷心樣子,李平滿意的點點頭,說道:“浩南這回可是立了大功!我可要好好賞你一番才是!”
鄧浩楠沒有隱瞞的意思,當下說道:“在下剛才也從李三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多謝當家的夸獎,小子純屬瞎貓碰上死耗子,實在是蒙的!當家的的厚愛在下心領了,只是眼前咱們損失慘重,當家的還是把賞賜用到重建水寨上面吧!”
李平滿意的點點頭,李敖卻是非常高興的說道:“怎么樣?父親,我就說浩南兄弟絕對不會令您失望,您也看到了,浩南兄弟不但不要獎賞,還一心掛念咱們水寨,只有真心對咱們的兄弟才會有這般想法!”
接著,李敖轉頭對管家李德說道:“你也聽到了吧!以后莫要在說浩南兄弟的壞話了,否則父親和我定不饒你!”
李德頓時緊張的長拜道:“喏!小人知錯了!”
李平瞪了李德一眼,道:“這樣就好!你也是李家的老人了,以后須多多謙讓后輩才是!”
李德點頭稱是。
鄧浩楠心中卻是巨震,暗道好險,丫的沒想到這幾個老狐貍竟然給自己下了個套?好在剛才老子沒有邀功的意思,否則結果還不定變成什么樣子呢?該死的李德,竟然還不忘記跟老子作對。
當下鄧浩楠急忙說道:“當家的莫要怪罪李老管家,都是晚輩不懂事,還望李老管家海涵!”
李德見鄧浩楠使出這招來對付他,頓時不知道如何應對了,心中更是氣的半死,好人都被鄧浩楠裝了,他卻在李家父子面前成了奸詐之徒,不給氣死才怪!
李平點點頭,說道:“沒想到浩南賢侄在炮術上也是得了神助,老夫想請浩南賢侄擔當水寨炮術教習一職,不知賢侄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