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吧臺，碧絲晃晃悠悠，恍恍忽忽，身體好似完成了一次究極超載，最終無力趴倒在桌上，再起不能。
與之相反的是大腦，卻依然在超負荷運載著，通紅通紅的俏臉，通紅通紅的額頭，有開始冒煙的趨勢。
怎……怎么辦？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為什么要追上去？
為什么要說那些話？
心臟不受控制地，在發燙，在發熱，怦怦直跳，甚至能感覺到血液在呼喊，奔流。
身體不受控制地，偷偷凝視，奮力追逐，做出了一些平時的自己完全不敢想象的，莫名其妙的事情。
莫非是生病了？
比起擔心自己的身體和精神狀況，碧絲內心有著更加劇烈的擔憂。
吳先生……該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怪人吧？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
明明是第一次說話。
為什么？
怎么辦？
要被誤會了。
不，或許自己就是一個怪人也說不定。
不然也會變得這么奇怪。
嗚嗚嗚，我真傻，我真笨。
被嫌棄也是理所當然的，只能埋怨自己。
吳先生……吳先生……
要是……只是誤會，或許，萬一……只是誤會，只想讓他下次來酒吧消費……被當成功利的女孩，或許是最好的結果。
嗚嗚嗚，我不要，不是這樣的，吳先生，我只是……
無法控制自己而已。
我果然是一個奇怪的女孩，對吧？
像只淋了雨的小狗般，碧絲趴在桌上，瑟瑟發抖，甚至還想滾來滾去。
“嗚哇，我一直以為碧絲是慢熱的女孩，原來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歐娜，我覺得這很正常，這正是所謂的物極必反喵，平時越是慢熱，爆發出來后就越是熾熱喵。”
背后的竊竊私語，讓關在自我的懊悔世界當中，簡稱自閉的碧絲，回過神來。
“喲，碧絲喵，你還好吧。”
“你們……你們是什么時候？！”碧絲嚇的往后一蹦，縮在吧臺角落。
“大概就在碧絲趴在吧臺上的時候。”
“那……那豈不是……我……我沒有說奇怪的話吧？”躲在角落里的碧絲，越發地蜷縮，渺小，好像想要找個洞鉆進去。
“沒有，完全沒有喵。”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大氣，蜷縮的身子微微舒展。
“除了一個勁的叫著吳先生吳先生的，其他和平時沒什么兩樣喵。”
“嗚嗚嗚嗚嗚嗚嗚！
才剛要抬頭的碧絲，額頭噗一陣冒煙，然后在菲妮和歐娜大驚失色中，勐地一頭往酒柜格子里鉆。
爆炸吧，這個世界！
爆炸吧，我！
我這樣的女人……我這樣女人……
就應該躲在酒窖里，躲在酒格里，一輩子不出來！
“碧絲，冷靜點喵。”
“對對對，碧絲，你冷靜點，菲妮剛才在開玩笑呢，你什么也沒說。”
歐娜和菲妮連忙拉住碧絲，這是真使上了勁往里鉆啊，特別訂制的，鑲嵌在墻體之中的厚實酒柜，都在吱呀作響。
“真的？”碧絲停下鉆牛角尖，輕回過頭，眼角含著羞恥淚光。
“真的，真的喵，我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碧絲你竟然當真了，該不會真有這回事喵？”
“嗚嗚嗚，讓我變成一瓶酒算了！”碧絲悲鳴，奮力豬突勐進！
“不會說話就給我把嘴巴閉上！”歐娜那個氣的呀，一腳將菲妮踹飛，好說歹說，總算又把碧絲給安撫住了。
“來，喝點烏龍茶，壓壓驚，潤潤嗓。”
歐娜給菲妮打了一個眼色，菲妮心領神會，從酒柜里抬出一尊一升裝酒瓶，包裝簡陋中透著一絲豪邁，標簽上盡是些看不懂的外文字符，唯獨那個大字體鮮紅標注的96，國際通用。
隨手抓了一把茶葉，左手茶葉，右手酒瓶，屯屯屯的往啤酒杯里傾灑，很奇怪，明明是沒有經過加熱的冰涼透明液體，和茶葉碰撞后，卻宛如熱水泡開……不，與其說是熱水，不如說是熱油更為恰當，茶葉滋滋作響，透明液體也隨之漸漸變成了烏龍茶的顏色。
這樣一杯奇特的烏龍茶，就制作好了，剛遞上來，碧絲看也不看，抓著大啤酒杯，屯屯屯，一口氣悶了。
呵出一口酒氣，眼神未見絲毫迷離。
“看樣子還不夠解渴，再來一杯。”
歐娜打了個響指，菲妮跑的飛快，頃刻之間又上一杯，屯屯屯過后，碧絲臉上的紅暈總算是消退了些。
但是，還不能大意，這種程度對碧絲而言，最多只有兩三分醉。
而且，醒的飛快。
得乘著短暫的時間，讓她徹底冷靜下來。
斟酌詞句，歐娜開始了知心小姐姐的日常表演。
“碧絲，你好像……對那位吳先生，有些格外在意？”
“那……那是因為……”
剛消退下去的紅暈，又逐漸有攀爬蔓延之勢，不用歐娜說，菲妮繼續上烏龍茶。
“那是因為……因為艾卡來尹……我看艾卡來尹……好像……好像很在意吳先生……所以……所以才想……想幫艾卡來尹……”
碧絲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目光越來越飄忽。
歐娜菲妮相視一眼，無奈聳肩，都到這種時候了，竟然還打算撒謊蒙混，而且難道她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會撒謊，那明顯的小動作，小眼神，離把什么都寫在臉上的吳先生，也就只有一步之遙了。
看來還是……
烏龍茶沒有到位啊！
那還等什么，我親愛的娜塔莎。
菲妮索性在吧臺上排出整整一打生命之水，任由碧絲自己發揮。
“嗚嗚嗚嗚我一定是被吳先生當成怪人了。”屯了又屯的碧絲，眼神逐漸迷離，終于開始了真心話大冒險。
“怎么能！”知心小姐姐路見不平，一拍桌子。
“誰都可以是怪人，唯獨我們家碧絲，簡簡單單，可可愛愛，絕對不可能是怪人，對吧菲妮。”
“那是，必須的喵！”
“可是……可是，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卻做了許多奇怪的事情……嗚嗚嗚”
“是嗎？會嗎？我到是覺得挺可愛的，對吧菲妮。”
“那是，必須的喵！”
“真……真的？不會被當成怪人？”見閨蜜言之鑿鑿，碧絲有幾分信了。
“絕對不會，說不定，那位吳先生已經被碧絲迷住了。”
“怎……怎么可能，這種事情，像我這樣的人……像我這樣人……怎么可能有那種魅力……”碧絲羞羞捂臉，覺得口渴，又拾起一瓶烏龍茶屯屯屯。
“我們家碧絲怎么就沒有魅力了？”歐娜不干了，一腳踏在凳子上，將碧絲拉扯站直，宛如恭迎稀世珍寶般，虛捧著對方，燈光打滿，音樂奏起。
“看看我們家碧絲的臉蛋，粉妝玉琢，白壁無瑕，吹彈可破，明艷不可方物。”
“看看我們家碧絲的性格，蘭心惠質，心地善良，溫柔體貼，勤勞賢淑。”
“看看我們家碧絲的酒量，燃燒的烏龍茶，隨便喝！”
“看看我們家碧絲的下流身材，解開封印，一覽眾山小！”
“試問，有哪個男人能拒絕得了我們家碧絲？！”
“天下……啊不，是絕對沒有喵！”
兩人一唱一和，哄的碧絲一愣一愣。卻仍舊沒有打起精神。
看來光有烏龍茶還是不行，還得繼續忽悠，加大力度。
眼神一陣溝通，兩人又開始了相聲表演。
“說不定那個吳先生啊，只是裝模作樣，玩著那套欲擒故縱的老把戲……”
“不許你說吳先生的壞話，他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啊是是是……我的錯，我們家碧絲眼光那么好，怎么會看錯人呢。”歐娜扶額，好閨蜜，這就已經開始吃里扒外了。
“我是想說，他可能和你一樣，也是比較矜持和害羞的性格，明明很喜歡碧絲，卻不敢表現出來，不過，我們家碧絲那么優秀，他肯定按捺不住，明晚……不，說不定等會，就會回頭，裝作掉了東西，再和碧絲你多說幾句話。”
“吳先生……他還會來嗎？”
“當然是真的，最遲明晚……要是能忍一點，也晚不過后天。”歐娜拍著心口保證。
菲妮悄悄將她拉到一旁，小聲滴咕。
“歐娜喵，你這么說不好吧，萬一吳先生沒有來……”
“傻呀，那你就去請他過來。”
“我……我喵？”
“不然呢？他和拉爾先生他們在一起，又是酒吧的房東，十有八九也是住在附近，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對你來說不難吧？”
“難到是不難喵，拉爾先生，高特先生他們家的住址，我都是知道的，實在不行還可以打電話問琳亞喵。”有小百事通號稱的菲妮，委委屈屈。
“還有什么疑問？”
“沒……沒有了喵，我會去做的喵，喵喵”
繼續！
歐娜打了個眼色，兩人繼續將碧絲包圍起來，使勁忽悠。
“肯定會來的，以我們家碧絲的魅力。”
“對對對，哪怕結了婚，有了妻子，也肯定抵擋不住碧絲親的魅力，一定回來的喵。”
“對對對，哪怕結了婚，有了妻子，生了孩子……”
歐娜順著說下去，越說越覺得不對勁，美目一瞪，好似要素察覺般，忽然發出一聲驚叫。
“等等，吳先生……他結了婚？！”
“對呀，他親口說的。”
“還有了小孩？”
“那到是沒說，不過講道理結了婚，這個年紀，八成也該有了喵。”
“碧絲啊碧絲，你怎么那么傻，腦子咋想的，對方可是有婦之夫啊！”歐娜抓著碧絲的肩膀，使勁搖晃，結果發現，對方毫無訝色，由始至終，三人里面只有自己一個在大驚小怪。
“莫非，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
“對的呀，吳先生是當著我和碧絲的面說的喵。”
“碧絲，你明明知道的，你這是想當第三者嗎？醒醒啊碧絲，該不會對方給你灌了什么奇怪的藥吧？”歐娜再次風中凌亂，扳著碧絲使勁晃。
“歐娜，你在說些什么啊。”碧絲臉色緋紅的擺脫歐娜束縛，趴在吧臺上，往胳膊里埋住大半張臉，只露出那雙靈秀之極的美麗眼眸。
“我……我才沒有說……我什么時候說過要當第三者了？”
“那你還那么……既然不想當第三者，就應該學會放手！”
“可是……可是……”
碧絲含湖的可是著，在菲妮和歐娜的注視下，微微的，糯糯的，蘊含著純純的少女情懷，目光迷離，充滿了向往的，小聲開口。
“我只是想……想吳先生能夠經常來酒吧……看上一眼……就已經……已經很滿足了，要是……要是還能說上幾句話……那就再好不過了，說不定……能高興個兩三天……”
說完，臉蛋冒煙似的，來個個鴕鳥埋首，將腦袋整個鉆入胳膊里。
菲妮和歐娜面面相覷，縱使知道碧絲是個膽怯害羞，又極為容易滿足的女孩，卻也沒想到，她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這樣下去可不妙啊，雖然碧絲是這么想，但是難保那位吳先生，會做出什么驚人之舉……不，應該說理所當然的行動才對，畢竟我們家碧絲那么可愛。”
“譬如說喵？”菲妮頭輕輕一歪。
“咳咳，比如說這樣，菲妮，你站這里，對，就是這樣，保持好不要動。”
讓菲妮背靠墻壁乖乖站好，歐娜上去就是一個強勢的壁冬，捏住菲妮的下巴，強制的微微抬高，眼神深邃邪魅。
兩人進入模擬情景模式。
“太太……不對，臺詞錯了，重來。”
“碧絲，我已經……已經再也忍不住了！我想要……”
“吳先生，不……不可以的，這樣是不對的，你已經結了婚，有了妻兒子女喵。”
“親愛的，我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是家庭和事業，但是當我閉上眼睛，看到的全是你，是你，讓我知道什么是初戀和心動，哪怕犯下所有罪孽，哪怕墮入地獄，為了得到你，我也在所不惜！”
“不……吳先生，不可以的，真的不可以，這里……這里可是酒吧喵。”
“說什么傻話，小笨蛋，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在這里，我的眼里，我的世界里，也只有你一個，再容不下其他。”
“吳先生……不要……不要喵……”
“乖，寶貝，成為我的全部吧，我要你的每一寸身體，每一寸靈魂……”
“不要……不要在這里……休息室有床……喵嗚……”
模擬完畢，兩人回過頭，看到碧絲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趴起來，兩只小手捂著臉，透過寬闊的指縫，盯著她們的一舉一動，默不吭聲。
沒有反駁，抗議。
也就是說……
菲妮和歐娜露出驚恐之色。
如果真發生這種事，碧絲……不會反感抵觸，甚至可能……比她們模擬的更加配合。
屬實是身輕體柔易推倒了。
“完了，碧絲要變成地下情人了。”
歐娜癱倒在吧臺上，一直以來，性格保守，矜持，內向，害羞的碧絲，她以前還一直擔心著這樣的性子以后怎么找到可以依靠的另一半，未曾想到，愛戀爆發的碧絲，竟是另一幅面孔。
“不過……喵。”
菲妮好像有話要說，想了想，道，
“我到是覺得喵，吳先生看碧絲的眼神，很清澈，沒什么歪念頭喵。”
“你確定？”
“就跟看我的時候……呃唔……這么說來的話，吳先生看我的眼神，好像微妙的有點嫌棄喵。”
菲妮表情復雜，人見人愛的自己，什么時候被嫌棄過了？
“總而言之，我看吳先生是個自來熟的性子，而且對我們而言，也有一股特別的親切感，就好像……就好像認識了許久一樣。”
碧絲小雞啄米的點頭，兩人圍繞著她說了那么多話，就覺得只有菲妮這一句，說到了自己心坎上。
“我是不大明白……不管怎么說，有一件事可以確定。”
歐娜的目光落到碧絲身上，露出心疼憐惜之色。
“我們家的碧絲，未來的戀情注定一路坎坷啊……”
“要不，下次吳先生來的時候，也給他上一杯特制的烏龍茶喵，說不定可以……”
歐娜嘴唇顫了顫，剛想反駁說這什么餿主意，可是仔細一想，似乎……好像……這樣劍走偏鋒，一發入魂的手段……感覺也還行的樣子？
橫豎不會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