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貝子府大體上是按照圖紙改建的,有很多是沿襲了原來舊宅的格局,甚至有不少地方保留了下來,只是稍加翻新。最難得的,是有許多老樹,主要是松柏,也有些桃李槐,因此與其他新建的府第相比,這里稱得上是綠樹成萌,倒省卻多年育樹的功夫。
與圖紙上相比,只在西邊小花園邊上多了幾間房屋,用三面墻隔開一處小小的院子,卻是羅公公師徒所住。此處正好位于外宅與內宅之間,與羅公公的身份倒也相配,也是因為他與小瀾子生理上與眾不同,免得生活上當著別人面尷尬的意思。而且離這小院不遠處就有一個側門,他們進出也方便些。桐英特地叫人這樣安排,也有體恤住在西一院的兩位先生與兩位侍衛的用意。當然,是有專人負責看守的。
中路上的三個大院子,前院充作會客與理事所用,西廂是外書房,也是石江二位活動之所,東廂是桐英的畫室,全部三間屋子打通,明亮闊朗,只用圓沅罩和多寶格稍作間隔,幾張大案,許多畫卷,備的畫具最是齊全,屋后還有個小天井,一口深井一條溝,專供桐英畫畫理的用水以及清洗用具排水所用。
接著的正院,正是淑寧所住的地方,除去三間正屋與丫環所住的兩個耳房,東廂是淑寧用的內書房,隔了間雜物房,便是廁所。而西廂大屋空著,家具用品都是是齊全的,比較特別的是盤了兩個炕。原本淑寧以為這是有些類似于房山別院她自己的小院里南廂那樣的起居室,后來發現不是。這里極有可能是預備給近侍的嬤嬤們地住處,不過因桐英與她本人都不喜歡,才把她們安置到別處,空出這間房來。挨著它的房間,盤了個灶,正是小廚房。
第三個院子是空的,幾間大屋都用來存放大件家具,桌椅屏風之類的,換季時也可更換。
東西四個小院,除西一院是石江二位先生住著,又有兩個侍衛的房間外,西二院也是存放東西之處。不過放的是淑寧陪嫁的東西,還有些瓷器擺設之類的,本是貝子府里的,此處有專人把守,免得有人順手牽羊。
淑寧看了,便打算等閑下來時將陪嫁的東西收拾出來,貴重的都放到正院里去,桐英很是贊成,而且對于她帶的幾幅字畫尤其感興趣,很想馬上拿出來瞧。淑寧瞥了他一眼,道:“行了,東西不會跑,你說好要陪我逛的。”桐英摸摸頭,笑著向她陪罪。淑寧到底還是讓人叫來冬青,先把畫送到內書房去。
東邊的兩個院子,除了東一院是客房外,東二院是空的,眼下只是備齊床鋪家具之類的。淑寧問起,桐英便道:“我弟弟多,眼看著一個個大了,說不定都會到京城來。若是在王府里住得悶了,便可以讓他們過來散散心。你不是說想讓賢寧跟紀叔學些拳腳么?咱們也可讓他到這里住著。這個院子就是給親戚家人落腳的。”
淑寧想想也好,雖然男爵府離得不遠,但總比不得在這里住著方便,不但賢哥兒可以來住,甚至將來若有需要,還能接母親過來住呢。
雖說這院里的房間、裝潢都偏男孩兒氣,但也不是不能住女子。她將此事暗暗記下了。
前宅差不多就這么大,三院之后,通過兩排后罩房之間的一個小院落便可到達后花園。與別的花園也有大門牌坊不同,這里是穿過月洞門便是花園了,只有邊上兩間屋子可用作上夜之處。
一進園子,便看到一處小湖,呈橫向地橄欖狀,桐英拉著淑寧的手往右邊走,入眼之處具是青翠,卻是一片松柏林。林間隱隱露出亭子的檐角和房屋的屋頂。
湖水不深,岸邊有一處緩坡,滿地半黃的草。兩株高大的槐樹,少說也有上面年了,豎立在湖邊的草地上。淑寧走過去,踩著那草,覺得軟綿綿地挺舒服,笑道:“等天氣暖和了,咱們就到樹下來,鋪幾個墊子,挨著看書聊天,你說好不好?”桐英笑著幫她理了理鬢發:“好啊,你在信里還說,可以放放風箏呢,我已經叫人買了幾個好的,等風一起,咱們就來放。”
淑寧沒想到他還記得,心里一甜,看到遠處有屋子,便主動拉起他的手往那邊走,桐英笑吟吟地跟過去。
前頭有一條小溪,水面只有三尺寬,卻有一處小小的石板橋,踩著橋面往水里看,可以看到手指頭大小的魚兒游來游去。淑寧笑道:“這里還要架橋?在水中間放塊石頭就能輕輕松松邁過去了,這橋看著象是玩具似的。”
桐英卻道:“本來我也這么想,可夏天時水面高漲,把那石頭淹了,經過的人都怪狼狽的,我只好叫人弄了這個橋。你若想玩,叫人擺兩塊石頭過來就是。到時候愛走哪個就走哪個。”淑寧不禁啞然失笑,拉著他往前面屋子走。
這屋子相當大,左邊還挨著兩間,看上去一間比一間小。最大的屋子,正開六扇門,門上掛著塊匾,上書“儀和軒”三字。屋中的格局象是起居室加書房的結合體。有羅漢床與炕桌,也有書架書柜多寶格,一張大案,周圍地上三四個瓷缸,有兩個還裝著不少卷軸,顯然是給桐英練畫備下地。屋角還放著兩個爐子。
桐英道:“你瞧這里怎么樣?我專門看著他們收拾的,在前頭住厭了,咱們就搬到這里來,想做什么都行,可比住在前面光看那幾棵樹強。”淑寧周圍打量一番,挺喜歡這里,只是還有些疑問:“那我們睡哪兒?難道睡羅漢床?平時還好,到了冬天會很冷吧?”就象房冊的枕霞閣,到了冬天也是不能住人的。
桐英笑著拉她左轉,繞過碧紗櫥,卻是一間小些地房間。原來這三間是打通的。這間屋子里盤了個大炕,挨邊一溜小柜子小箱子,鋪著厚厚的褥子,看著就暖和。桐英在淑寧耳邊說了幾句話,淑寧暗笑,捶了他幾下,心里也有些意動。
桐英攬著她繼續左走,卻在穿過一個小門后到了一間更小的屋子,這里與方才那間不同,放了一架黃花梨月洞式門罩架子床。掛著芙蓉輕紗帳,鋪著竹席。周圍的用具多是竹木所制,連窗子也多些大些,火線征途之穿越命運
一陣風吹過,便讓人覺得格外的冷。
桐英道:“這里是夏天住的,我不耐煩叫人更換東西,索性便造了兩間屋子出來,方才的是暖房,這里是涼房,我們就按天氣換著住,如何?”
淑寧不由得好笑:“好是好,可從沒聽說過這樣做的。”桐英卻滿不在乎:“那就從我開始吧。這園子里許多地方都能住人,我們愛住哪兒就住哪兒,住煩了就換地方,也能時不時換換心情。”淑寧笑著拉他轉出屋子外的游廊,見前頭湖面上種了許多荷花,只是深秋時節,都枯萎了,便道:“這里倒有些象房山的水閣子前面也是湖面上種了許多荷花。”桐英笑道:“我看慣了那個,也想在自個兒家里弄一片呢。”
他拉著淑寧沿著游廊往前走。這游廊一面是粉白的墻,墻上開了各種開頭的窗,有梅花形的,有菱形的,有五邊形的,也有圓形方形,透過雕花窗格,可以看到后面種的樹。淑寧認得里頭有桃樹李樹,便笑道:“真好,我們明年夏天也能吃園子自產的果子了。”桐英笑了:“春天時還能看到花呢,我一直記得你家花園里那片林子,春天時開了花,一片彩云似的,真好看。”
淑寧歪著頭看他:“你若喜歡,等春天時,咱們找個空閑的時間過去住幾天好了。”
“可以么?”
“可以啊,小寶如今就在京里上學,劉姨娘隨他回府住,房山只剩管事和仆役在。咱們就說是去我陪嫁的莊子上住的,反正也離得不遠。”那里可是度假的好地方。桐英一臉向往狀,惹得淑寧好笑不已。
走廊盡頭是一處水閣,還真與枕霞閣有幾分象,連里面的布置也很近似。一樓是書房兼起居室,二樓臥室。比較特別的,是湖對面也有一座一模一樣的閣樓,與這間兩兩相望。一問桐英,才知那間名叫盼樓,而這間是望閣,具是一樣的布置。淑寧覺得比起方才的儀和軒,她更喜歡這里,既然此處亦有床鋪,看來想來住時也很方便啦。
望閣前有一片空地,種了許多柳樹,一座小拱橋,連接著一座小方亭,亭子那邊,曲尺橋通往盼樓前。望閣以西,還有一處屋子,倒有些像房冊的臨淵閣,不過桐英說那里是碧晶館,再往西的游廊下,便是引入積水潭邊的閘門。館邊還有一艘小艇,可容兩人,不過要玩的話,只能在橋這邊玩。
淑寧問為什么,桐英便說:“那拱橋太小,若要從橋下過,人要彎腰彎得很低,況且那邊水淺,再往前就要沉船了,所以要玩就在這邊玩。”
淑寧點點頭,拉著他跳上橋,輕輕地跑到亭上去,感受著四邊吹來的風,有些寒,不禁打了個冷戰:“要是現在是春夏時就好了,秋冬卻是太冷。”桐英一把摟過她,親了一口,道:“我抱著你,就不冷啦。”淑寧微微紅著臉,左右瞧瞧,見周圍只有他們倆,便沒有推開他。
橋盡頭也種了許多柳樹,淑寧留意到這里有些矮些的花木,卻是茉莉,眼下只剩幾朵殘花,其他的都謝了。桐英見狀,便微微一笑:“我平日最喜歡茉莉花了,只是找不到更多的,不然早在園子里種滿了呢。”淑寧便道:“你既然喜歡,怎么不跟我說?我們房山的園子里種了不少,種子是易得的,回頭就叫人送來。只是如今不是種植的好時機。”桐英道:“沒關系,送到昌平莊子上就是,那邊如今也正育苗呢。”他抬頭望望不遠處,輕聲道:“那邊有間屋子,我最喜歡,你也來瞧瞧。”說罷便拉著她輕過盼樓,往西北方走。
這里與先前經過的地方都很不一樣,種了許多竹子,一棵別的樹也沒有,林間還用竹子搭了間屋,里面的桌椅案幾床榻屏風書架,連同杯盤都是竹子做的。雖然不太配合現在的季節,夏天時卻是納涼的好地方。
淑寧驚喜地道:“這里才是真正的涼房呢,可把儀和軒那邊比下去啦。”桐英一抬下巴:“那當然,等天氣最熱的時候,我們就來這邊住!”淑寧周圍看看,又有些猶豫:“夏天蚊蟲可多呢,這里門窗都是鏤空的,午休倒罷了,晚間卻不好過夜。”這里又近水又多花草樹木,蚊子一定很厲害。
桐英道:“掛好帳子就行了,再燒些驅蚊蟲地香,讓羅諳達去料理吧,他最擅長這些。”然后他又拿起架子上的竹雕木雕,細細說起他淘換的經過,過了好一會兒,才雙雙重新往外頭來。
他們一路慢慢走回園門,一咱欣賞湖光花草,淑寧只覺得心曠神怡,連風中的寒意都感覺不到了。
桐英輕聲問:”淑兒,你覺得這園子怎么樣?家里怎么樣?你喜歡么?”淑寧笑著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小聲道:“我很喜歡,到處都喜歡。”
接下來的日子里,他們兩人幾乎形影不離,如糖似蜜。桐英交了兵部的差使,眼下又新婚,沒有俗事纏身,便天天留在家里,與淑寧兩人一起讀書寫字畫畫聊天。他還特地教淑寧繪畫的技巧,雖然成果一般,不過倒是增添了兩人間的親密,日子過得快活不已。
淑寧兩世以來,還是頭一次嘗試這般甜蜜的日子,雖然羞澀,卻十分珍惜。她幾乎天天都下廚為桐英做好吃的東西,有時桐英還會幫她打下手,或是點菜,她雖然勞累了些,卻也甘之如飴。
佟氏真珍那邊逢九便派人送東西過來,有時是吃食,有時是補品,淑寧也常回送。只是沒多久,佟氏便回保定去了。淑寧雖有些惋惜,但想到不久之后,父母還是會回京述職,便也沒再多想。
不過作為晚輩,他們夫妻倆每隔幾天就要回簡親王府請安,自然免不了要與繼福晉和瓜爾佳氏打交道。淑寧與她們相處多了,也暗自納罕。近來繼福晉她們常叫她去作陪,有時是說話,有時是叫了戲班子來聽戲,淑寧雖然懷疑她們是想拉攏自己,但對方沒有明說,也沒動不動就送東送西,她也不好胡亂猜測,只是瓜爾佳氏那邊的態度越發差了,甚至有時對桐英也很無禮,讓她十分生氣。
她忍不住向桐英詢問,瓜爾佳氏為何這般敵視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