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之上,西北幽天的斗宿奎宿二宿光明大放,在西北角上極為耀眼。
奎木狼,主兇煞之氣,乃是亂之兆。斗木獬,北方宿,為天子之星,凡不可觸,觸必兇。兩個星宿光芒大盛,對于精通天機的許仙而言,正是一種預兆。
許仙知道神佛雖強,卻沒能力影響星宿。之所以有這種感覺,大多也不過天地氣機交感,折射在自己心里形成的一種難辨虛實的感覺。
北固山外,四野寂靜無聲。唯有滔滔江水不絕。除去十數里外消失的鎮江城,方圓百里內,生機絕盡。焦山、金山之上,所有樹木花草化作一片灰白粉末,就是寺觀等建筑,也因為生機斷絕蒙上了一層死灰色。入目所及,不是蒼白便是黑暗,這天地,枯冷死寂。人總是非常容易接受現實的,不過短短片刻,許仙就覺得鎮江城似乎從沒有存在過,而這荒涼沒有生機的天地,才是最正常的。
妖龍鼓動水眼,一舉淹死了百萬人,這種破壞性的結果,可以說是許仙促成的。對于死去的百萬黎民還有無數生靈,許仙雖道心堅凝,可十世輪轉的善人,就算是做偽,那偽裝也已經滲入了骨髓、神魂。這時想來,心中也不免有幾分不安。
許仙知道所謂的報應,不過是神佛用力量強行干涉的結果。以自己的力量加上神帝圣衣,就已經越了他們操控的極限。不過自己用百萬亡魂血祭了神帝圣衣,不免有幾分內疚,心中才會本能的覺得有幾分不祥。
氣運一物,縱然是神佛也難以說清楚。雖不明白本質,卻不妨礙神佛們有限度的影響甚至操縱氣運。許仙的功德仙體,就是這種操縱的結果。其實,這也只能說是一種實驗。畢竟沒有那個神仙會那么無聊的去轉生十世,不停的積善行德。
不過行善積德,卻是表象。真正的實質,卻是純粹如一不變的堅定意志,還有就是帝心珠的功效,才會產生這種奇效。所謂的功德仙體,也是許仙處心積慮在數百年前就布下的局。
行善積德一世,能救幾人。所積善果,能得幾何。對于人道,又有什么巨大的功德。十世的積累的人道之力,也是全憑借著帝心珠才能把所有力量收集起來,否則轉世之后,前世的積累,大部分消耗在轉世之中,哪來的積累。
許仙這一世功德仙體,所得氣運力量有限,只能獲得與金丹相等的力量。許仙自問金丹并不是問題,這才著手煉制了神器神帝圣衣。否則的話,他只需消耗幾十年時間,結成金丹后再慢慢煉制神帝圣衣,哪需要費如此多的周折。
許仙自轉世以來,就在心中立下大心愿,誓要把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和著世間的聯系切斷,讓他們沒有力量的支持,慢慢毀滅。這種強大的執念,也支持了他十世為善。這種強大的執念,也讓他今朝做出了這般狠辣決絕的事情。
在完整的神帝圣衣中,只需要十年的時間,自己就能結成金丹。到時候,定要把佛、道、妖三門的金丹盡數誅絕,再把他們的道統連根拔掉。也許是一百年,也許是二百年,只要自己有力量,做到這些,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只是神帝圣衣缺少了天劫的淬煉,未免不夠完美。自己還是不要急,待那人渡過金丹天劫后,再把他的力量溶入神帝圣衣,想來也能彌補神帝圣衣沒渡天劫的遺憾了。
高遠在結成血神舍利后戰意高昂,就想和許仙斗一斗。誰知道許仙還沒動作,惡風疾來,在他頭頂上的天空已經布下了滾滾烏云。
“金丹天劫。”高遠自然是知道金丹天劫。不過,有神帝圣衣在手,什么樣的天劫還能對他形成威脅,高遠對此并不如何在意。就是沒有神帝圣衣,高遠自問憑借著血神舍利的不滅特性,也不是這個世界的天劫所能破壞的。若是許仙敢在天劫中進來,只是天劫的威力,就有他好受。
高遠并不怕許仙搗鬼,他至多是能操控神帝圣衣,只是因為自己身在帝心珠中,天劫的力量,第一個對付的就是神帝圣衣。這個時間,許仙若想保存神帝圣衣,絕不會選擇這個時候搗鬼。
“轟……”數丈粗細的銀白雷光從天空直刺了下來,金丹天劫來了。高遠催發雷霆丹訣,凝成一道幽藍的雷霆刀光,迎著銀白雷光怒斬而上。
雷光與刀光閃耀,成了這方天地最耀眼的存在。雷霆的轟鳴,雷霆刀的刀吟,交錯一起,讓寂靜的世界重新熱鬧起來。
小青捂著耳朵嘆氣道:“又來了,這雷什么時候能打完啊?”
許仙看了眼安坐無聲的白素貞,柔聲道:“金丹天劫十分的兇險,其中更有神帝圣衣的氣機干擾,只怕這次天劫會更加的兇猛。你們還是先躲遠些,等事畢,我再去找你們……”
白素貞無神的眼眸轉了轉,沉思了一會道:“好吧。”說著一牽小青,兩人御劍直飛而去。
金丹天劫和金丹的氣息互相感應,白素貞和小青的氣息微弱,絲毫沒有引動劫雷。兩個人小心的避過劫雷的余波,直飛到數十里外一座江灘邊,才停住了去勢。
哪怕遠隔數十里,那驚天動地的雷鳴依然聲聲貫耳,而天空上那一道道綿長兇猛的雷光也是那么的耀眼,閃耀不停的雷光把整片天地都映照得亮如白晝。
最可怕的,卻是雷霆中那洶涌狂暴的氣息。隨著時間的推移,雷光不但沒有減弱,反而愈來愈兇猛。夜空上那濃密的烏云,幾乎要壓到了北固山上。
深沉厚重的烏云中,電光閃耀,一會如刀劍疾斬,一會如龍蛇天矯飛揚,一會雷光又組成了一個銀白漩禍,一會又如同一顆巨大的光球,雷光的變化越發璀璨壯麗,其威力就越強大。
唯一不變的是,雷光中那道縱橫來去的幽藍刀光。任憑雷光如何變幻,雄渾的刀光橫斬豎劈,總能把雷光斬碎。在小青看來,那睥睨無雙的刀光,這時甚至隱隱有了種悠然從容的味道。
“姐姐,姐夫抓的那人,還真是厲害啊。不說力量,只是刀法運轉間,霸道剛猛的刀勢,卻連綿無隙,此等刀法,可為宗師了。那金丹,看來也不是僥幸得來的……”小青有些迷醉的看著那遠方的刀光,對白素貞說道。
小青本是蛇妖,除了白素貞外,最重強者。眼見高遠的刀法如神,這時也不禁傾佩起來。白素貞受到高遠結成金丹的異象洗練心神,這時雖還是情緒低落,卻沒了先前那種茫然。對于高遠展現出的力量,白素貞并沒有什么興趣,聞言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并不多說什么。
“姐姐……”小青對白素貞的敷衍有些不滿:“你別這樣了,凡人死都死了。姐夫不過是因勢利導,要怪也只能怪那妖龍。何況,就是姐夫也有些謀算,卻又和你有什么關系,那些凡人最恨妖魔了,他們不常說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凡人啊,沒必要太在意的。”
白素貞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己就是在意,還能如何。在自己的心底,畢竟還是相公和父親是最重要的。
小青知道白素貞心情不好,有意的逗她說話,左一句右一句的說些有趣的事來解悶,只是她到底不知道白素貞所困的癥結所在,說的話雖多,卻解不了白素貞的心結。
白素貞不忍拂其好意,也強打精神陪著小青說起閑話來。
天上的劫雷一波強過一波,到了后來,北固山已經為無數電光所籠罩。就是那幽藍的刀光,也淹沒在了無數霹靂雷霆中。空氣中無數雷鳴層疊著傳播八方,只是那聲音,就似能撕天裂地。
白素貞和小青無奈之下,只能繼續后退,又退出數十里外,那轟鳴聲才小了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北固山上的劫雷終于停了下來,沒過一會,天上的烏云四散飄走,轉眼間,露出無限青天和一輪西墜的斜陽。
夕陽的余暉中,北固山已經消失在了地平面上。就是焦山和金山,也是山崩峰塌,本就是一片死灰的山石現在被劫雷劈得一道道深深的裂痕,如同靈蛇游走的裂紋互相勾結延伸,山峰最高處更是早就斷裂破碎,只余下光禿禿的半座山峰帶著無數龜裂的裂縫和滿山碎石,丑陋的矗立在那。
三座山峰的崩塌更是硬生生改變了長江的水道,在山石的堵塞下,江水四面展開,一切低洼的地方都淹沒在水澤下。就是鎮江城的殘址,也被淹沒在了滔滔江水中。
不過一天的時間,鎮江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任是誰來,也再無法在認出眼前這片地方,就是天下第一江山所在的鎮江。
白素貞和小青在天空上御劍飛行,見到眼前凄楚悲慘的一幕。縱然是小青,也感觸極深,一時說不出什么來。小青畢竟是妖魔,過了一會就恢復過來,疑問道:“姐夫呢?”
自素貞這才想起來,這片荒蕪的天地中,竟然沒有了神帝圣衣的影子。
兩女正四處尋找間,腳下江水猛然一炸,一道金光閃耀間,神帝圣衣出現在兩人眼前。
小青才要招呼,卻見神帝圣衣頭盔上的帝心珠血光一閃,自己的神魂登時一輕,身不由主的被血光牽引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