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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四章疏勒血戰夜
瓦爾丹要辦成這件大事,在兵力的調配上也顯得十分微妙,首先,他要選擇一個時機確保唐軍的大部隊離疏勒有一定的距離,這樣他就有一個緩沖的時間,同時四門都保留有兩千人的兵力――包括五百到七百名常備軍以及和一千多民兵,其它的兵力才布置在城內。
哥碩帶著楊易,悄悄繞到北門的駐兵所,除了輪到守值的士兵之外,其他人都在這里休息。哥碩熟門熟路,帶人直闖了進來,沿途有幾道門戶,看守的見是哥碩且又帶著幾百人,都是一愣,哥碩道:“奉令,接管北門!”那些看守士兵還沒反應過來,數百人就已經闖了過去。
北門的信任守將聽到消息帶人跑了出來,喝問:“什么人!”
哥碩笑道:“奉令,接掌北門防務!”
那將領喝道:“印信在哪里?”
哥碩冷冷道:“瓦爾丹囚禁大總管胡沙加爾,印信又在哪里?”
那將領吃驚道:“你……”
石拔跨出一步,獠牙棒就砸了下來,那將領急忙拔刀抵擋,他的左右有兩個人也同時出手幫忙抵擋獠牙棒,石拔全不躲避,也不變招,獠牙棒仍然砸下,這一棒石拔是用盡全力,勢有千斤!從旁邊來的兩把刀沒攔住,那將領的彎刀被砸得彎了,獠牙棒順勢砸中他的前額,半張臉登時血肉模糊,楊易領著精銳出刀殺死那將領的護衛,駐兵所登時大亂!
哥碩登高叫道:“奉胡沙加爾大總管命令,接掌北門!從者隨我立功,不從者殺無赦!”
兵將們一聽是胡沙加爾和瓦爾丹的矛盾斗爭,心中的抵觸登時弱了,這北門有七百常備軍,外加一千八百人的民兵,瓦爾丹發動政變之后雖然將領將大批撤換,但士兵總不可能換完,仍然有一大半都是哥碩的舊部,加之瓦爾丹對北門的整編時間太短,威信尚未鞏固,他提拔的人又都是天方教一系的人,選擇性太過明顯,下層士兵大多不服,只是之前沒人領導,不敢出頭,這時見哥碩出頭,好幾個被貶官的便大叫:“聽哥碩將軍的,聽哥碩將軍的!”
哥碩大叫:“愿聽我號令的,往四周靠,讓出中間來!”
駐兵所內大部分的士兵聽到,紛紛便往四周靠,中間只剩下幾十個人不肯投降,因將領又被殺死,蛇無頭難行,楊易催四百士兵從四周圍攏,石拔帶百人沖了進去,那數十人哪里是對手?不一炷香時間便被殺得干干凈凈。旁觀的士兵見哥碩帶來的這些人如此厲害,心中震懼,更不敢妄動了。哥碩看看楊易,楊易道:“這些兵你來帶!”
哥碩大喜,點了舊部統率士兵,除去趁亂逃走的還剩下一千八百人服從指揮。
石拔問楊易:“易哥,我們就在這里等張特使來么?”
這時城內的殺聲越來越大,卻是許多佛教徒、祆教徒眼見無幸奮起反抗,雖然到最后他們仍然注定要被鎮壓,但黑夜巷戰,官兵要想將反抗者剿滅也非易事,這一刻正是大亂的高峰。
楊易雖然已從哥碩處得知了這兩天城內新發生的情況大略,但也弄不清楚城內此刻到底是何局面,頗為躊躇,這時一個士兵忽然哭著站出來,祈求哥碩:“哥碩將軍,救救我哥哥!”
哥碩認出了他是一個百夫長,不過現在已經被貶為十夫長,問道:“索德,你哥哥怎么了?”
索德道:“哥碩將軍,你也知道,我哥哥是皈依在鳩羅大師座下的俗家弟子,為人最是虔誠不過,之前天方教要動普法寺,我哥哥糾合了許多佛教信眾,沖在最前請愿,當時我已經很為他擔心了,結果今天黃昏,民兵忽然大作整頓,那些曾經聯名請愿的都被抽調了出來,押到一個營里頭去,聽說他們進了那營以后就被收繳了武器,現在都不知道是生是死!”
哥碩還沒回答,楊易已經問道:“你知道那個軍營的位置嗎?”
索德點了點頭,說了位置,哥碩道:“那地方在西段城墻和北段城墻之間,離這里倒是不遠。”楊易對石拔道:“你帶一百人,跟他去救人!救了人后趕回這里會合。”又讓哥碩抽調五百人跟去。
石拔帶了六百士兵,在索德的帶領下瞧瞧潛至那個看押營,這時城內亂糟糟的,索德走的又是一跳偏僻道路,沒花什么功夫就來到營門之外,有人喝問:“干什么?”
石拔見對方只有幾百人看守,冷笑道:“干你祖宗!”就沖了過去,石拔揮動獠牙棒,一口氣連殺數人,又撞破了營門,那幾百個看守并非精銳,抵擋不住,大半敗散,石拔闖了進去,索德大叫:“哥哥,哥哥!”
便聽最里面一個聲音叫道:“是索德嗎?我在這里!”索德聽說他兄長無事,大喜過望,趕去解救。
這營內關著兩千多人,都是被解除了武裝,索德救出他哥哥索羅之后,索羅問道:“你怎么來了?”索德道:“是哥碩將軍派人來救我們的。”
滿營被困的民兵無不大喜,石拔拷問俘虜,找到民兵們被繳獲的武器的存放地點,取了出來,發給眾人,民兵們都不認得他,但見他帶了兵救了自己,人人感恩,個個都聽他指揮。
石拔就點了索羅為首領,索德為副首領,這些民兵本有組織,草草拼湊了隊伍之后,石拔道:“走,跟我往北門與哥碩將軍會合!”
走到半路,但聽得得聲響,有一隊騎兵趕了過來,石拔用獠牙棒一指,道:“攔我者死!”城內的街巷狹窄,不利騎兵沖突回旋,石拔揮舞獠牙棒,他背后一百名唐軍齊聲呼喝,忘死跟隨。
這一百名唐軍久經戰場,訓練有素,見是這等地形已有二十名持矛者上前,以七人為一橫列,街巷狹窄,七人一站登時將街道擠滿了變成一道人墻,七人之后又是七人,最后一層六人,一共列了三層,后面兩層的槍矛都從人墻的縫隙中伸出,二十柄槍矛對外。
最先到達的這隊騎兵才二十余人,眼看就要接鋒,石拔一跳跳上旁邊一個一人多高的矮屋屋頂,跟著凌空縱下,一棒就砸死了一個騎兵,騎兵隊微微一亂,沖勢登時餒了,跟著槍矛陣推進,將沖在最前面的兩騎捅成了蜂窩。石拔奪了一匹馬,怒揮獠牙棒,將剩下的人馬都殺散了,那兩千多民兵困頓了幾個時辰本來十分頹靡,這時見石拔如此威猛都忍不住精神一振,隨他趕回了北門。
兩處兵力一合已有超過四千人,楊易精神一振,這時有人認出了石拔的兵器:“呀!那不是唐軍那個殺神石拔的獠牙棒嗎?”
原來自那次野戰之后,石拔在疏勒回紇軍中已經立起了威名!他手里那件大殺器尤其惹人矚目,石拔聽見,嘿嘿一笑,楊易眼見已瞞不住,登上高處,道:“我乃唐軍第三折沖府都尉楊易!哥碩將軍已經投效我們唐軍,我們的大軍隨后便到,若你們愿意追隨我,以后就是我大唐士卒,朝廷不會虧待你們,若不愿意跟隨的,現在就站出來,我許你們放下武器離開!”
數千人面面相覷,自唐軍逼城以來,回紇一直處于下風,瓦爾丹發動政變以后更是人心惶惶,許多士兵早有異志,那兩千民兵感于石拔的救命之恩,原北門的一千多名守軍唯哥碩馬首是瞻,大部分人便都默認了眼前的局面,就是有心里頭不愿意的,這時又哪里敢應聲出頭?
忽聽哭聲大作,有數十人跑了過來,卻都是疏勒的百姓,在家園被圣戰者撞破之后,這些百姓慌不擇路,不覺逃到了這附近。
楊易自奪了城門之后,便防備著城內瓦爾丹調兵來攻,已對內放下拒馬柵欄,實際上在石拔回來之前,已有兩隊騎兵趕來卻都被楊易輕易擊退,由于北門忽然被奪乃是大出瓦爾丹意料之外的事,城內這時又正轟亂,所以一時沒法集結大部隊趕到。
那群百姓涌到附近時被柵欄擋住,石拔跳了下去,問他們怎么了,一個左手抱著嬰兒的婦女大哭著:“孩子他阿爹,孩子他阿爹……”
原來她的右手還扶著一個男子,半邊腦袋已經沒有了,卻還吊著一口氣沒死。
石拔怒叫道:“這是怎么回事!”
那婦女哭道:“不知道,不知道,可能因我們門上沒有涂血,所以就遭了殃,他們好狠毒啊,進門后就殺人,好狠毒啊……”
周圍數十名百姓無不痛哭,啜泣著訴說圣戰者進門殺人的慘況,石拔聽得胸中熱血涌起,眼看著城中處處火光、悲號之聲不絕傳來,顯然這慘事還在持續著,石拔跑到楊易面前,叫道:“易哥!我們去救人吧!”
在唐軍高層諸將中,楊易最有俠氣,他本來下令嚴守城門,這時見如此之慘,幾乎就要不顧一切去救人,但話未出口,想起自己若去救人,要是他們走了以后回紇軍趁虛而入奪了城門,那可就誤了大事。
哥碩登高一望,忽然驚呼:“不好,阿維斯陀神廟起火了!”忙來請求楊易:“楊都尉,請你發兵去救人!”
索羅索德望見普法寺的方向也是火光沖天,也趕來求楊易出兵。
北門這一千八百人多是祆教教徒,那兩千多民兵又多是佛教徒中的熱血漢子,這時都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坐立不定,因他們的家人也在城中,個個求著楊易去救人。
楊易為人,粗中有細,見了他們這樣子,心想:“現在若違逆了他們的心愿,只怕等不到大軍趕來,這人心就散了。不如就帶領他們殺進城去,將疏勒鬧個天翻地覆――若北門失了,就再奪一個城門去!”
拔出橫刀,登高道:“天方教這幫畜生慘無人道!隨我來,這便去殺敵救人!”
溫宿武問:“要留多少人守城門?”
楊易心想留的人少了守不住,留多了分兵,既然決定救人,不如放手一搏!喝道:“救人如救火!所有人隨我殺去!”
數千人齊聲高呼,楊易見數千人服飾雜亂、兵器雜亂、旗號雜亂,黑夜里只怕沒法分清敵我,便命數千人全部撕下一條布條,綁在頭上作標膠。
北門的駐兵營中有一千多匹馬,楊易下令上馬,馬匹不夠,其它人便作步兵擁簇在后,以五百唐軍為核心,哥碩的一千八百人為兩翼,兩千剛剛脫困的佛教徒為外圍,四千余人搬開了柵欄,便朝火光處沖去,沿途街道上有戒嚴的民兵,卻哪里攔得住他們?
闖過一條街道,便見數千騎兵沖來,原來瓦爾丹聽說北門起火,暗中吃驚,只是疏勒的兵力分了三分之一把守城門以防外敵,這部分人動不得,剩下的兵力一半在城內各處戒嚴,分得散了,還有一半則正在執行他的“屠教命令”,尤其對普法寺與阿維斯陀神廟的圍攻正到緊要關頭,所以直到這時才從各處抽調出四千士兵,命塞納伊帶領了趕來平叛。此刻瓦爾丹尚不知北門的詳細情況,還知道是士兵作亂。
塞納伊帶領的這四千人有一千是疏勒的常備軍,另外三千人乃是民兵,雙方在疏勒的南北大道上相遇,塞納伊望見哥碩怒喝道:“哥碩,你竟敢發動叛亂!”領兵奔來,猛地里一員驍將從旁殺出,卻是石拔!塞納伊只道哥碩是首領,不想唐軍才是這數千人的真正主導者!楊易帶來的這五百人乃是唐軍中的精銳,就算是疏勒的常備軍,唐軍以一敵二至少也能大占上風!而塞納伊還弄錯了主次,一個不防已經被石拔闖入到十步之內,中間只隔著數騎!
石拔高叫:“大唐石拔在此,擋我者死!”
眾回紇大駭:“大唐!”
便見石拔掄起獠牙棒,如旋風般卷了過來,剎那間連殺三人,已經闖到了塞納伊身邊!
塞納伊當初亦曾出城,遠遠見識過獠牙棒的威力,這時望見,心魂震散,還是大吼一聲,奮力反擊,擋一聲,他手中的大刀也是一把重兵器,竟然將獠牙棒給擋開了,兩般兵器合力撞上了旁邊的士兵,登時打得那人頭顱粉碎。
石拔贊道:“好本事!”口里說話,手上不停,又是當頭砸來,塞納伊再勉力一擋,虎口劇震,竟而崩裂,這時周圍士兵擁上,雙方都有幫手接力,已成群體混戰之勢!石拔大怒道:“別礙我們決勝負!”
周圍是他的十余名部屬,和這個殺神上司早配合得極為熟練,同時挺出長矛,一邊幫石拔消解壓力,一邊是逼退圍護塞納伊的士兵,石拔第三次闖到塞納伊身旁,雙手握緊獠牙棒一起用力斜揮,敵軍中一個弓箭手覷到破綻,猛地射來一支冷箭,在那一瞬間石拔聽見了破空之聲,卻不肯退讓,只是身子稍稍一偏,獠牙棒仍然揮出。
砰一聲,這一棒竟將對手硬生生砸下馬來。原來塞納伊連擋他兩棒,雙手已經酸軟,偏偏這一棒石拔又是戮力施為,他的刀一擋沒擋住,獠牙棒便砸中了他的脖子,倒鉤嵌入肉中跟著撕下大塊的皮肉,由于撞擊力太過強大,還未落地半邊脖子就已被砸爛了。
石拔眼見他是難以活了,連道:“可惜可惜,本來想活捉你的。”
卻聽楊易叫道:“小石頭,你沒事吧!”原來在石拔得手的那一瞬,那支羽箭卻已經釘在了他左邊肩膀上,石拔哼了一聲,逆著冷箭的來路,猛地將獠牙棒扔了出去,那個射冷箭的弓箭手被獠牙棒當頭撞中,立馬肋骨折斷,口噴鮮血,從屋頂直掉下來。石拔這才緩出右手來,從容將釘在左肩的箭桿折斷,臉上全不改色。
附近的回紇士兵望就如同見著了魔鬼猛獸,無不喪膽,石拔雖然雙手空空,但在火把的光亮中將眼睛一瞪,便嚇得臨近整隊的回紇士兵慌張后退。
哥碩暗道:“好厲害!看來這一次我沒跟錯人!”
民兵隊中的索德,臉上滿是崇拜,迅疾地穿過人群,從那弓箭手的尸體邊撿起了獠牙棒,擠到石拔,雙手捧上,石拔接過獠牙棒,一騎當先馳了過去,回紇軍主將被殺,軍勢立刻大亂!
哥碩領兵掩襲,節節進取,沒多久便殺到了南北大街與東西大街的交匯處――兩條大街交匯讓這里形成了個大廣場,疏勒人稱之為“”,離普法寺與阿維斯陀神廟已不過五十步了。
楊易正指揮士兵繼進,索羅忽然跑到他的身邊,指著二十余步外的一個大院道:“楊都尉,黃昏時我從南門被押解到這附近時,見有同伴被押進那邊那座營房,里面有可能也困著像我這樣的佛徒民兵。請你許我帶人去探一探。”楊易便答允了。
索羅便帶了二百多人奔了過去,原來那卻是一座連院,地下還設有地牢,里頭果然囚禁著一千五百多名有佛教背景的民兵,唐軍殺到這附近時看守的衛兵大多已經逃了,索羅帶人殺了進去,大叫:“唐軍救我們來了!”將那一千多人全部放了出來。這時滿大街都是回紇敗兵丟下的武器,一千多人涌出來以后拾起武器,也都撕下布條綁在額頭上,隨著索羅加入到唐軍的陣營當中。
楊易眼看著麾下的兵馬越來越多,心中暗喜:“或許邁哥還沒來到,我就能奪下疏勒呢!那可是大功一件,這回邁哥總得將他那支赤緞血矛賜給我了吧!”
就在這時,前方有人高叫:“汗血寶馬!汗血寶馬!是汗血騎兵團!”
當晚楊易出發之后,張邁也點了六府兵馬,趁著夜色開到離疏勒四十里之外,隱身于一處樹林之后,及望見城中火起,郭洛以望遠鏡遠眺,道:“咿,這火光怎么不像楊易給我們發信號,倒像城內起火了一般。”
張邁接過望遠鏡望了一望,道:“確實不像阿易發出的信號,不過現在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全體聽命!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