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飄動,簌簌聲中,十幾個人忽然出現在月亮門后,身著黑衣,臉蒙黑巾,僅露出精光閃閃的眸子,腳下落地無聲,宛如貍貓。
十幾個人,站在一個莫名的陣勢,腳下迅捷移動,上身一動不動,唯有衣袂飄動之聲,不見腳步聲。
他們手中或持劍或拿刀,刀劍在月光下漆黑無光,隱隱之間,自有一股凌人的氣勢。
江南云身后的八人未經戰陣,但圍成了天圓陣,身在陣中,與諸人的精氣神凝合為一,膽氣自然雄壯,并未產生畏懼之念,穩穩的站立,冷冷的瞪著他們。
那十幾個人形成半扇狀,當中一人冷哼:“閣下便是江南
他聲音嘶啞,又似是故意壓低著聲音,不讓別人聽出來。
“本座就是!”江南云臻首微點,晶亮的明眸一掠眾人,盈盈如秋水,淡淡說道:“你們這一出,是專為了引本座出來,圍殺本座吧?”
“江南云果然冰雪聰明!”當中那人豎起大拇指,露出贊許之色,隨即搖頭:“可惜,聰明人往往不長命,……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江南云櫻唇微翹,似笑非笑,心中卻是暗自警惕,身形驀的一晃,消失不見,已出現在他們身后。
寒光迸射,一人捂著喉嚨,咯咯的響,似要出聲。卻已經有心無力,“砰”地一下。摔倒在地,身子顫抖不已。
既然對方是來殺自己的,江南云便再無顧忌,他們定是有什么布置,能夠萬無一失,她便先下手為強,在他們動手前搶先一步,身法如箭。出劍如電,不容躲避。
寒光再閃,又有一人捂著喉嚨倒了下去,轉瞬之間,已是損失兩人。他們不由膽寒。
“不要慌,分頭行動!”當中一人急忙喝道,聲音洪亮,不復剛才地嘶啞。
十幾人頓時一分為二,幾個人圍住江南云,另有幾個人沖向了謝仲翁他們,瞧其身法,俱是武功不俗。
江南云一眼瞧破他們的布置。竟是想用手下來牽制自己,撲向謝仲翁他們的幾人,武功比眼前諸人更高。
她心中冷笑一聲,一片運轉著玉虛訣。一邊運轉清心訣,可以分心二用,偶爾一瞥那邊的情形。
謝仲翁他們所習武功精妙,但所修日淺,經驗有限。對敵之時。大為吃虧,所幸有天圓陣。
此陣被江南云稱之為防御之極。以玄龜陣形容之更為恰當,只守不攻,毫無破綻。
陣中的幾人,不必分心他顧,只需按著運轉自己的心法,腳下踏著步法,隨之揮動長劍或長刀,即使刀劍臨身,也不必理會,必難真正傷到自己,總有身旁的人恰到好處的攔住。
他們所使地劍法,皆是御字訣為主,引字訣為輔,卻是蕭月生參照慕容世家的斗轉星移而來,又擷取了武當的太極劍之精華,實是精妙絕倫。
他們出劍緩慢,慢慢悠悠,似是毫不使力,每一劍都劃著圓弧,大圓套小圓,圓圓相接,渾無縫隙。
即使對手的內力再強,刀劍上的力量再大,擊中他們時,只是空蕩蕩地,虛不受力,難以造成什么威脅。
圍攻他們的幾人,皆是武功高明,內力深厚,便是想要逼得江南云過來施救,以牽制住她奇快無比的身法。
他們算盤如意,遇到了天圓陣,卻是一籌莫展,幾個人圍住謝仲翁他們,即使拼命攻擊,卻絲毫沒有撼動他們的腳步。
“嗤——”“呃……”
隨著寒光的迸射,便是一聲呻吟,有人捂著喉嚨,倒在地上,江南云出劍如電,一劍一人,劍不落空,宛如宰雞殺鴨,對方竟是毫無還手之力。
轉瞬之間,她眼前已僅剩兩人。
二人定定望著江南云,眼中寒芒閃閃,卻并無驚懼之意,只有熊熊燃燒的仇恨。
江南云卻渾不在意,身形一飄,長劍便要揚起,欲一氣呵成,免留后患。
“慢著,江南云!”其中一人豎起手掌,制止她揮劍,似有話說,但僅是說了一句,寒光一閃,他捂著喉嚨,眼睛死死瞪著江南云,目光中滿是不甘之色,緩緩倒在地上。
江南云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她記住了師父的叮囑,以敵之時,一旦動手,定要斬盡殺絕,不能給對方絲毫喘息之機,否則,困獸猶斗,后患無窮。
所剩一人,便是那位領頭說話者,他死死瞪著江南云,哼道:“果然不愧是蕭一寒地弟子,心狠手辣!”
“多承夸獎!”江南云笑吟吟回答,皓腕一顫,長劍一抖,劍尖上的一點兒血漬頓被甩出,片縷不存,恢復了雪白晶瑩,宛如冰雪所鑄。
她手中所持寶劍,乃是蕭月生的寒霜劍。
“你就不想知道,我究竟是誰嗎?!”此人朗聲喝道。
“殺了你,揭下布巾,自然知曉,本座又何必多此一舉?”江南云嫣然一笑,百媚橫生,在月光的清輝下,宛如數百朵曇花齊綻。
她明眸波光盈盈,瞥了一眼對面,那里仍舊是幾個人圍攻謝仲翁,天圓陣運轉無礙,諸人如常,并未受傷。
她一片跟那人說話,心神卻提升至最敏銳之境,想要瞧瞧,他到底有何后招。
殲敵于最后,為防困獸猶斗,需得放松其心,趁其不備,出奇不意,方是最安全之法。
運用之妙。在乎一心,其中火候地拿捏。需得積累經驗,方能領悟與掌握。
蕭月生的這些話,江南云牢記在心,隨著清心訣地精進,她漸國有了過目不忘之能,蕭月生的所有話,她都能牢牢記住,時刻自腦海中翻出來。仔細揣摩,韻味無窮。
乍見江南云的嫣然微笑,那人陡然一呆,只覺眼前寒光一閃,身形欲動。卻已不及,喉嚨一痛,想要說話,卻無法呼吸,發不出聲音,只有呃呃之聲。
他努力掙扎,眼前卻越來越黑,黑暗終于將自己吞噬。心中滿是不甘,發出一聲嘶叫,外人卻根本聽不到,只見血流得更快罷了。
江南云臻首微搖。嘆息一聲,劍尖一挑,將其黑巾挑開,露出一張清癯地面龐。
她仔細觀瞧,黛眉一蹙。泛起熟悉之感。她過目不忘,見過地人便印入腦海。不會遺忘。
很快,她想了起來,這個人,自己確實見過,好像是在謫仙樓中,那一次,師父宴請華山派與恒山派掌門,也是東園幫成立之日。
正在吃飯時,下面有動靜,有人在樓下動斗,她下去處理,不成想,竟是對自己的一次刺殺。
那日是東園幫成立之日,算是大喜之日,不宜見紅,她便沒有下殺手,僅是擊倒而已。
在人群之中,便出現過這個人,他在一旁觀看,大聲喝彩,江南云一掃之下,便已記住。
江南云暗哼一聲,看來,此人刺殺自己,是早有預謀,一計不成,便是第二計,想要將東園幫摧毀。
她心中殺機更盛,月白地身形一晃,來到了天圓陣外。
那正在圍攻天圓陣的眾人身形一滯,左手同時一甩,頓時,藍芒閃動,漫天地細針將江南云籠罩。
他們苦苦等候,即使見到那邊被殺得干干凈凈,仍舊不動聲色,便是等江南云現出身形,放松警惕之時刻。
“幫主!”謝仲翁等人大驚失色,這些毒針的厲害,地上躺著的兩人便可見端倪,這般漫天毒針撒下,根本避無可避。
江南云冷哼一聲,身形不退反進,月白羅袖一旋,宛如豎起了一面大旗,擋住了身形。
毒針奇快無比,轉瞬即至,羅袖剛一遮住,它們便紛紛射上。
射到羅袖,隨即又紛紛墜下,落到了地上,仿佛射到了鐵板上,毫無威脅。
見到無效,他們又同時甩手,卻非射向江南云,而是射向對面的謝仲翁眾人。
這般做法,自是極為歹毒,江南云固然武功高明,奇功絕藝傍身,不懼毒針,但她的手下卻沒達這般境界,轉射她地手下,是逼江南云出手相救,只是這么多的人,她怎能救是過來?
江南云搖頭一聲冷笑,寒霜劍歸鞘,撫了一撫劍柄,贊嘆不已,師父的這柄劍果然不凡,可惜只能借用幾天,不能據為己有。
她瑩白的玉手伸出袖外,輕輕一提,落在地上的毒針如遇磁石,紛紛飛起,閃著藍芒,落至她玉手中。
那一邊,面對漫天的藍芒,謝仲翁他們卻毫不慌亂,似是沒有瞧見,依舊邁著步法,揮舞長劍,不緊不慢,維持著天圓陣。
藍芒近他們半尺遠時,紛紛撞到了長劍上,看上去頗是詭異,仿佛這些毒針便是朝向長劍而射。
長劍緩慢,劃著渾圓的弧線,亦如磁石,毒針紛紛被吸附其上,然后隨著長劍的揮動而墜下,落入地上,再無威脅。
見如此狀,其中一人喝道:“撤!”
話音乍落,這些黑衣人紛紛作鳥獸散狀,身形向四面八方射出,若是追擊,僅能追得一人。
江南云咯咯一笑,猶如空中地懸著的銀鈴被清風吹動,清然悅耳,心神俱隨之一蕩。
動人的笑聲之中,江南云信手一甩,頓時藍芒漫天,將前面完全籠罩,避開了謝仲翁他們。
那些人正要逃之夭夭,卻未覺驚變,待反應過來,已然不及,江南云暗器手法獨特,悄無聲息。很難發覺。
“砰砰”聲,慘叫聲。不絕于耳,多是人在空中,中了毒針,瞬間已毒發,發出一聲慘叫,然后摔落在地。
卻有一人機警異常,看到了江南云地動作,趕忙趴下。見眾人中了針,飛快躍起,唰地一聲,向墻外疾沖。
“留下命來!”江南云豈能看他逃走,身形一閃。已至他地身后,仿佛一步跨了過來。
隨即,寒光一閃,長劍已然歸鞘,眾人皆未看清她如何出劍,身在空中的那人宛如斷了線的風箏,墜落地上,砰的一響。寂然不動,這一劍卻是刺中了他心口,直接斷其心脈,瞬間魂歸地府。
場中那些身中毒針之人已然毒發。他們并無解藥,否則,便是為了防止江南云制住他們,奪得解藥。
轉眼之間,他們已然不動。江南云感覺之中。他們地生機已逝。
看著滿地地死人,她搖了搖頭。絕美的玉臉上卻并無異樣,僅滿不在乎地掃了一眼,一掠而過,沖謝仲翁他們一擺手,淡淡吩咐道:“劍陣停下罷,……謝兄弟,你帶著幾人,將這些人埋了。”
謝仲翁他們見她出劍如電,殺人如殺雞,面對這么多地死人,卻仍如此云淡風輕,漫不在乎,心中不由膽寒,紛紛生出敬畏之念。
“是,幫主。”謝仲翁忙執禮恭聲答道。
他們已經停下了天圓陣,個個精神抖擻,毫無疲態,天圓陣中的劍法,練起來不但不覺得累,反而有恢復之效,若是疲憊,練一小會兒,疲勞頓消。
那美貌的女子走到躺在地上的兩人身旁,蹲下來,探了探他們脈相,雖覺無礙,但他們一直顫抖不已,臉龐扭曲,似是極為痛苦,她抬頭望向江南云:“幫主,方大哥與秦大哥他們……?”
江南云擺擺手:“無妨,他們這些日子沒有懈怠,內力甚強,將毒素阻在心脈外,吃一些苦頭罷了,死不了。”
她這番口氣與神態,與其師蕭月生一模一樣,有其師必有其徒,果然不差。
她將這些料理完,回到自己臥室時,經過大廳,看到里面正亮著燈光,便飄然過去,朝里一看,卻正是師父端坐正中,身穿月白的綢袍,緊貼身上,手中拿著一卷書,神態悠閑,慢慢欣賞。
江南云進來,他抬頭,放下書,端起茶盞,輕呷一口,淡淡道:“都處理妥當了?”江南云知道師父武功莫測,那邊地事情怕是瞞不過他,點點頭:“已經妥當,師父為何不睡?”
蕭月生橫了她一眼:“明知故問!”
江南云嘻嘻一笑,緊繃的玉臉松馳下來,她雖然清心訣修為極高,心境不凡,又闖過洛陽城外的大陣,一顆心更是堅如磐石,比剛才更為慘烈的情形也見過不少,修羅地獄亦經歷過,俱難動其心。
虛實畢竟不同,身在陣中,雖當時不覺虛幻,而是真實無比,心中所受驚嚇與親身經歷無異,但出了陣,便知道那是虛幻的,原本的不適也會煙消云散。
真實畢竟是真實,雖然不動聲色,漫不經心,心中仍難免有幾分不適,見到師父,一顆心卻驀的寧靜下來,再無一絲不適。
“他們是沖著弟子來的,手段毒辣,若是我武功稍差一些,斷是難逃小命!”江南云露出心有余悸地表情。
蕭月生放下茶盞,不經意的一擺手:“這些僅是開胃小菜罷了,往后,隨著東園幫的風頭漸盛,對手會越來越厲害。”
“師父可知,究竟是哪個要殺我?”江南云湊到他身邊,端起蕭月生的茶盞,喝了一口,毫不避嫌。
蕭月生搖頭,笑道:“為師地仇家眾多,又哪猜得過來,跳蚤多了不愁,你時刻小心便是。”“唉——,我的命真苦!”江南云笑吟吟的嬌嘆。
蕭月生哼了一聲,伸手一招,她纖腰間的寒霜劍飛出,道:“這柄劍,使起來如何?”
“甚好,不愧是師父的寶劍,……不如再借我用用,好不好?”江南云忙嬌聲軟語求道。
蕭月生輕撫著劍身,那涼絲絲地感覺自指尖傳來,直傳入心底,這柄劍一直帶在身邊,再經天雷訣地淬煉,已非尋常刀劍,隱隱帶了一絲的靈氣。
江南云見他遲疑,心下緊張,忙上前拉住他地胳膊,嬌軀扭動,施展撒嬌大法。
蕭月生胳膊被她搖晃,身子卻一動不動,另一手屈指一彈劍身,清亮的聲音響起,清越激揚,宛如龍吟。
江南云更加喜歡,忙道:“師——父——!”
“這柄劍,由你帶著,有些可惜了。”蕭月生睨了一些絕美容貌,風情萬種的江南云,淡淡說道。
“師父,我用心練功便是了!”江南云不依,嬌聲哼道,又搖了搖他的胳膊,聲音嬌柔嫵媚:“就借給我吧!”
“嗯,也好,就再借你幾日。”蕭月生似是被她纏得無奈,長劍一拋,飛入她腰間的鞘中。
江南云喜上眉梢,按住劍柄,愛不釋手。
“你那些手下,太過無用,需得行非常之法磨練。”蕭月生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淡淡一哼。
“嗯,竟被人偷襲成功,確實差得遠。”江南云并無異議,放開劍柄,抬頭問道:“師父可有好主意?”
“你自己想主意罷!”蕭月生一擺手,放下茶盞,瞬間消失不見,唯有門簾輕輕晃動。
江南云跺了跺蓮足,貝齒輕咬紅唇,瞪了半晌,卻又無奈,只能怏怏離開,想著用什么方法來磨練手下這幫人。
洛陽城外
綿綿的帳篷將蕭月生的陣法圍住,數不清的武林人物每天都在向這邊涌來,帳篷越來越多。
每天都有人闖入陣中,又有人自陣中退出來,出來之人,無一不是面色蒼白,眼神飄忽,似是受了莫大的驚嚇。
即使膽大之人,受過一些驚嚇,以為再次進去,便不會如開始一般的無能,卻不曾想到,再次所見的情形,已非上次,而是變成了另一幅更為嚇人的,最終仍舊會退出陣外。
這里每天都熱鬧非凡,見有人退出來,便會有一大堆人圍過去,探問此人在陣中所見的情形。
聽著五花八面的嚇人情景,人們皆興奮異常,很多人無心闖陣,卻一直盤桓在此,便是為了瞧這番熱鬧。
這般熱鬧的場面,如此之多的武林人物匯聚,實在是百年罕見的盛事,人們自然不想白白錯過。
這一日,人群再次轟動起來,卻原來是有一群尼姑正緩緩走向大陣,周圍的人們紛紛讓出一條路,看看這些恒山派的名門弟子們能不能闖陣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