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陳少保獨身一人到了麥秸巷,鸞鳳樓前車水馬龍,真真是迎來送往萬般風流,多少殷實人家風流書生把潑天般家私盡撒在這等風月之地。
此處有詞為表:
麥秸巷頭鸞鳳樓,好妓好歌喉,如此春來又春往,不醉不休。五花馬,千金裘,長歌一嘆,輕敲金甌,隨奴進閨樓。勸君滿飲杯中酒,散盡萬金也風流。
門口點頭哈腰的龜奴小黃魚,是個極機靈的小官兒,一眼瞧見保羅,便趕緊迎了上來,諂笑著說:“保羅爺,您今兒怎么得空,這幾天各大妓寨酒樓莫不傳頌您朝堂上公主磨墨,氣宇軒昂嚇蠻書的段子,小的們好不高興,那面子便如同給自己漲了一般,這不是,昨兒還拿這段子下酒學了一回風雅……”
馬屁人人愛聽,保羅笑著打賞,小黃魚千恩萬謝,“爺您這便跟小的來,阮大家這幾日有些小性子,媽媽好不容易勸說了,正好要彈奏作秀,小的給您弄點好茶,您先歇息著,等阮大家表演完了,小的再去通稟,阮大家知道爺您來了保管歡喜。”
保羅笑罵,“怕討賞錢是真罷。”小黃魚也不隱瞞,干這行本就靠打賞,有討賞錢的機會還不上那便是傻了。
把保羅帶到二樓找了個雅致的位置,他屁顛顛兒去了,保羅坐在那兒,心里面盤橫,待一會兒該如何跟老鴇說贖身的事情,他雖然急匆匆而來,又不傻的,這花魁每天給鸞鳳樓帶來多少收入,哪兒可能說贖身就贖身的,好歹,要尋思一番皆大歡喜又少花錢的法子才是。
正尋思著,門外一陣子嘈雜,接著一伙兒穿短襟的壯漢(長衫一般為有功名的、有身份地位的人穿著,粗豪漢子便只好穿短襟,長度約在膝蓋處)罵罵咧咧走了進來,“日你娘,大爺們難道不使錢的么?狗眼看人的東西,給爺們帶上二樓,不然仔細爺們拆爛了你這腌臜潑才的王八殼子。”說著,一幫子人一陣哄笑。
為首的一個保羅倒是認識,長相粗豪,銅鈴大眼,乃是東京城最大的武館鎮威武館的副館主楊七,一身兒橫練功夫很是了得,雙拳如鐵一般,胳膊上怕不有千斤之力,號稱千斤神力打遍半個東京城無敵手,別看他相貌粗豪貌似三十,其實只才二十一歲,典型的少年老成臉。
只是今天楊七似乎不是正角兒,他旁邊一個臉色陰郁的白臉膛漢子派頭極大,十來個拳腳教頭俱都圍著兩人,十句話倒有七八句是拍那白臉膛漢子的馬屁。
這白臉漢子姓高名禾,是鎮威武館館主重金從南方請來的總教頭,是江南東西兩路出名的掌法大師,有個綽號一掌斷岳南霸天,剛到東京城鎮威武館,便單掌連接開了十塊足足七八寸厚的青石碑,嚇住了一眾教頭,說一掌斷岳便夸張了些,可一掌斷碑倒是確確實實。
有些心存巴結的教頭便要給日后自己的頂頭上司來接風洗塵,七嘴八舌,便說麥秸巷好,鸞鳳樓佳麗無數,又有花魁阮阿蠻坐鎮,琵琶彈奏天下無雙,去那兒喝酒叫姑娘好,恰好那副館主楊七有個相好賽天仙便在鸞鳳樓落籍,也湊趣嚷嚷著一道,便十來個教頭耀武揚威往鸞鳳樓來了。
這門口的龜奴不知道怎生得罪了這十來個教頭,被一陣好罵,臉頰上老大巴掌印子,哭喪著臉,帶著一幫人上了二樓,將將便在保羅對面,那副館主楊七是鎮威武館館主的親內侄,純一個渾人,看見保羅坐在樓對面好整以暇,忍不住哼哼,便大聲嚷道:“高兄,我便要給你介紹一位妙人,咱們東京城吶有一位十個包子大俠客姓陳名保羅,開著一家四海武館,不管什么人只要交十個包子學費便可以學功夫,又生得好一張標致的小白臉,盡拿了相好的私房錢去補貼那無底洞,大家說說,那可不是咱大宋朝最大的善人么。”
他說完便哈哈哈一陣大笑顯示自己的豪氣,樓上下的客人即便不認識陳保羅的,便也聽說過些,聽楊七公然挑釁,言語中夾槍帶棒的好不厲害,分明諷刺保羅沒真本事,只靠褲襠里面一條老二討好女人吃軟飯,頓時生了看戲的念頭。
那南霸天高禾順著幾個教頭手指看過去,保羅嘿嘿一笑,懶得搭理這些人,跟他們計較,憑得掉身價兒,那機靈小官小黃魚送上香茶,有些擔心,低聲說:“保羅爺,這些鎮威武館的爺們人多,您好漢架不住狼多啊,不如……小的給您跑一腿去叫您武館的人來,便打起來也利索。”
保羅冷笑,這十來個人他還真不放在眼里,便又摸了一個金瓜子兒塞過去,“前幾日官家賞了不少,拿去。”
小黃魚笑著把金瓜子又推回來,“爺,瞧您這客氣,我給您和阮大家穿針引線的得了不少好處,哪兒能老是要您的好處。”他倒是眼眉通挑又不貪心,這樣的小官兒,以后想不大發也難。
“給便給你了,哪兒有回手的道理,你收著罷,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多積攢點錢討一個老婆,正經過日子才是。”保羅笑著又把金瓜子塞給他,惹得小黃魚眼眶兒一陣發紅,“保羅爺,您可真是一等一的好人,阮大家日后嫁了你一定幸福。”
保羅笑著虛踢了他一腿,“趕緊去了,你又不是阿蠻,給我弄什么煽情。”
對面楊七看他不搭腔,狠狠罵了一句日你娘,大聲呵斥那可憐的龜奴,“還不好酒好菜拿上來,把小仙兒也叫過來,再給咱們這邊每人安排一個姑娘,若丑了,仔細你的皮。”
那龜奴捂著臉頰宛如剛被開苞的妓女一般,哭喪著臉趕緊離去,心里面已經從楊七一直罵到他上面十八代祖宗,和楊家無數女性發生了不知道多少親密關系,罵歸罵,速度還是快的,沒一會兒,那些鶯鶯燕燕花紅柳綠的過來,為首一個梳著丹鳳髻頭插金釵的姑娘便是鸞鳳樓的紅牌姑娘賽天仙了,賽天仙是夸張,但的確是個風騷刻骨的漂亮女子。
“七爺,怎么半個多月也不來瞧人家,都想死奴了。”賽天仙慣會膩人,一屁股便坐在楊七懷中調情,那些教頭們眉花眼笑各自拉了一個姑娘坐了,只高禾,在江南見慣水鄉女子,便不怎么喜歡這北地女子的風情,略皺了皺眉頭,推了那歌妓在旁邊坐下。
楊七看他臉上不喜,一邊拿手在賽天仙臀上一陣揉捏一邊轉頭問:“高兄,怎么?不合你胃口?”
高禾架子十足,說,哪兒抵得上江南水一般的女子,惹得楊七一陣意淫,“可不是,這鸞鳳樓的阮阿蠻便是江南女子,真真水做的一般,便看一眼也銷魂,日他娘,好×都讓狗操了。”說著,又狠狠撇了對面保羅一眼。
賽天仙拿雪白的手指狠狠點了他腦門一把,“小剮毒,奴哪里不好了?盡吃著碗里面看著鍋里面,你們男人全一個德行。”
楊七嘿嘿笑著,“小心肝,我這不是說說么。”
正說話著,樓中間臺子上一聲弦絲響,阿蠻的貼身丫鬟秋月伸手撩了珍珠簾子,阿蠻抱著琵琶出來了,頓時一陣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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