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迥雪見狀,趕緊上前去拉楊氏,誰知楊氏就象抓著草一般死也不放,傷心地哭訴道:“孟爺,我求你,你抓我好了,若不是我頭一天給我家老頭子吃了葯,害他神志不清,也不會做出那種丟人的事情,您也看見了,他連自己腿摔破了都毫無知覺,他真的不是有心的,你抓我好了,讓我去死。”
賀丁沒有想到楊氏會說這樣一番話來,之前所有的怨氣也都煙消云散,畢竟幾十年的夫妻,雖說楊氏給自己生的第一個孩子夭折后再也沒有為自己生過孩子,但兩個人這么多年也過來了,對自己也算知冷知熱地照顧著,只是嘴巴不饒人心卻還是裝著自己的。
賀丁想到這里,走上前去,對楊氏說道:“說那些胡話做什么,快起來,孟師爺也沒有說要殺了我,你這樣反叫孟師爺為難了。”
說完將楊氏拉了起來,楊氏也不顧身邊這么多人看著,抱著賀丁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孟天楚示意王譯將他們拉開,然后說道:“好了,走吧。”
賀丁深深地看了一眼楊氏,這么多年的夫妻,他第一次覺得面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半老徐娘竟勝過無數年輕嫵媚的嬌娘。
一行人陸續地離開了這個小院子,楊氏追到門口,慕容迥雪勸慰道:“你不要跟著了,準備一些棉被和褥子,雖說這個天氣在外面不需要,但是畢竟賀丁年紀大了。牢房陰冷潮濕…唉,我們走了。”
楊氏流著眼淚道了謝,然后點了點頭,見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里,這才轉過身來,見柳兒也是淚眼婆娑地站在那里,心里一痛,幽幽地邊走邊說:“你也會鄉里去吧。如今你地賀叔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出來。我是不會養你的。”
說著從柳兒身邊木然經過。柳兒哽咽地說道:“三娘,我知道您不喜歡我,柳兒也不是賴著不走,現在賀叔被抓了,您需要人照顧,等他一回來,我就走。真的。”
楊氏心里一動,難怪賀丁這么喜歡這個小丫頭,看來不光是年輕,這心思也還真是細膩,說話也中聽。
楊氏沒有說話,一個人進了正房,然后將門關上了。
孟天楚他們將賀丁帶回了衙門,吳哲也帶著寶兒和菊花回了家。
到了衙門后。孟天楚問道賀丁:“楊氏給你吃了什么葯。讓你如此恍惚?”
賀丁苦笑一聲,擺了擺手,這樣的事情哪里可以給別人說。
慕容迥雪:“賀丁。孟爺是想幫你。”
賀丁看了看慕容迥雪,這是自己第二次正眼看這個貌美如花的女子,只是眼睛里已經沒有了別的什么,他看見慕容迥雪鄭重的樣子,然后再看看孟天楚,還是搖了搖頭。
“你們不要問我了,我都認了,我已經很后悔,很懊惱了,若不是我一時糊涂,吳家小姐怎么會死在我的手上,為人師者,我愧對了先生這個稱呼,死了,大概才對得起那吳家小姐。”
孟天楚見賀丁心意已決,只好作罷,讓王譯將賀丁帶到牢房去。
慕容迥雪:“這個案子,天楚你以為到了刑部會怎么判?”
孟天楚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地案子,聽吳哲地意思,賀丁是必死無疑,賀丁自己是個秀才,自然對大明例律知曉一些,看他地意思好像自己也是死定了,雖然賀丁沒有說楊氏給自己吃了什么葯,但直覺告訴自己,自然不會是什么毒葯,雖然他口口聲聲喊楊氏叫毒婦,那么就應該是春葯之類的東西,那楊氏雖說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半老徐娘了,但畢竟保養得十分好,看起來也不過四十出頭,正所謂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楊氏這個年齡正是饑渴的時候,那賀丁干瘦如柴,應該是不能滿足楊氏了,所以楊氏大概心狠了一些,恨不得一次掏空了賀丁,這才讓賀丁一時間招架不住,導致神情恍惚的。
慕容迥雪見孟天楚不說話,便道:“天楚,你在想什么呢?”
孟天楚回過神來,“你以前見過類似的案例嗎?”
“聽說過,但不是我們仁和縣,也不是杭州府,而是從前聽我爹說起過,說是北方的一個案子,也大同小異,當時定地是‘絞監候’,后來到了刑部,聽說爭議很大,但最后還是殺了。”
孟天楚吃驚地張大了嘴巴,說道:“殺了?”
慕容迥雪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難怪吳哲那么信心百倍,賀丁也是心意已決,可是孟天楚總覺得事出有因,如果真的殺了,那賀丁豈不是有些冤枉了。
慕容迥雪見孟天楚患得患失的樣子,說道:“你覺得若是賀丁和我之前說的那個案子一樣被殺了頭,是不是冤枉了一些?”
“你怎么知道?”
慕容迥雪俏皮一笑,說道:“我還不知道你啊!”
孟天楚見四下無人,輕輕擰了一下慕容迥雪的臉蛋,說道:“就你鬼精靈!”
慕容迥雪嬌媚一笑,道:“不過我也覺得賀丁這個事情和之前那個案子還是有些不一樣的,賀丁身體有恙,再說那楊氏也說了,她給賀丁吃了什么葯,賀丁才會神情恍惚的,這樣的話,也不能完全怪賀丁呢。而且,賀丁也說了,當時因為他認識吳哲地女兒才會打招呼,只是忘記了自己是…是在不方便地時候。”
孟天楚見慕容迥雪和自己想的一樣,于是便站起身來,抖了抖貼在身上的長衫,說道:“那我先去東翁那里一趟,和他商量商量,你先回去,我隨后就回來。”說完就要走人。
慕容迥雪道:“我就回家去了,如果你那邊又什么事情我再過來。”
孟天楚這才反應過來。便壞壞一笑,道:“我還以為我地迥雪已經過門了呢,好吧,
回去吧,最近家里太忙,忙完就叫鳳儀將你我地事情
慕容迥雪羞澀一笑,輕聲說道:“我知道的,沒有什么。不要催促大夫人。她最近也挺辛苦的。等過些日子吧,別讓人家覺得…”
孟天楚走回到慕容迥雪身邊,見她小臉已經微微紅了,便逗她:“讓人家覺得什么?”
“去去去,不和你說了,我走了,天都黑了。”
孟天楚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好吧,不逗你了,快走吧,我讓柴猛送你,他在外面候著呢。”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別說了,他先送了你,我不是要找東翁說賀丁的事嗎?說完了。他也將你送了回去。再來接我也是一樣,去吧。”
慕容迥雪聽話地點了點頭,然后離開了。
孟天楚轉身進了衙門內院。這個時候天才黑,天氣也開始涼爽了起來,內院門廳的衙役見是孟天楚來了,趕緊從椅子上起身給孟天楚作揖。
“師爺來了。”
孟天楚笑著點了點頭,道:“大老爺在嗎?”
“回師爺的話,在呢。”
孟天楚隱約聽見又絲竹琴瑟之聲,其中還夾雜著笑聲和說話聲,再看不遠處,也是輝煌,看起來蔡釗大概是在宴請賓客。
“大老爺家中今天有客?”
衙役笑著點了點頭,說道:“說是杭州府來的客人,小的沒有見過,也不敢打聽,師爺進去說話吧。”
正說著,蔡釗地管家老遠走了過來,見門口有人在和門廳地衙役說話,便大聲說道:“是誰在門口說話,不是交代了嗎?今天大老爺宴請貴客,恕不接待任何人,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
衙役連忙說道:“是孟師爺來了。”
管家一聽,趕緊快步走上前來,笑著走到孟天楚面前,拱手作揖,嘴里說道:“瞧我是真地不中用了,竟然沒有看見是孟爺,快,快,快,進去說話。”
然后管家指著衙役說道:“你也不趕緊領著孟爺進來,還說什么說呢?”
衙役低頭不敢回話。
孟天楚道:“怪不得他,我也是才來,見大廳好像熱鬧得很,我也只是找大老爺說一些衙門的公事,我還是明天再來。”
管家:“哪里的話,趕緊的,別明天了,客人您也認識,也沒有必要忌諱。”
孟天楚:“聽說是杭州府來的,是誰啊?”
“浙江的右布政使簡麒簡大人,還有兩位客人等到了讓老爺給您介紹吧,我們先進去。”
孟天楚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來,這簡麒不就是那日第一次在柯乾的府上和自己說話,還一定要讓自己和他坐在一起地人嗎?他堂堂一個右布政使怎么會突然到了仁和縣衙門來了,難怪管家說大老爺誰也不見呢。
兩個人邊說邊走,過了一處小橋,繞過一座涼亭,這蔡釗的宅子比孟天楚家的小許多,所以很快就到了。
大廳里果然是燈紅酒綠、歌舞升平,孟天楚粗看了一下,一個偌大的圓桌上,坐了不過五六個人,除了蔡釗,還有右布政使簡麒,另外三個分別側坐和背對著自己,看不真切,一些穿的花枝招展的藝妓們大概是從那個有名的青樓里請來的,相貌和身材都還算上乘,只是裝扮艷俗了一些。旁邊坐著三兩個彈奏和古箏、豎琴地樂倌,看來蔡釗還是會找樂子嘛。
這時管家已經匆匆走到蔡釗面前小聲低語幾句,然后指了指門外地孟天楚,這時大家大概都看見了管家的手勢紛紛朝孟天楚看了過來。
蔡釗還沒有站起身來,背對著孟天楚的一個青年男子卻已經大笑著站起身來,先走到孟天楚身邊。
孟天楚一看竟然是徐渭,兩個人分別已有近一月之久,今日見了便覺得格外親切了許多。
徐渭將孟天楚領到簡麒身邊,孟天楚趕緊拱手作揖,謙卑地道了一聲大人,簡麒也是沒有半點布政使大人地架子,笑著讓孟天楚坐到自己身邊,一旁的那個人趕緊識趣地挪了位子。
徐渭:“我還說介紹呢,誰想大家竟都是認識的,那就更好了。”
簡麒笑著拍了拍孟天楚的肩膀,道:“我聽柯乾柯大人說了,你還真是不錯,不過今天都是男人,我們就不談家事。”
孟天楚趕緊點了點頭。
蔡釗道:“天楚見過簡大人不奇怪,你何時認識的我們的錦衣衛指揮使徐大人呢?”
孟天楚一聽,甚是驚訝,趕緊起身給徐渭作揖。徐渭笑著示意讓孟天楚坐下,然后給在座的人說道:“孟天楚是在下的小弟,我們可是義結金蘭,真正的拜把子兄弟啊。”
孟天楚哪里敢坐,這錦衣衛指揮使可是正三品的官,而且還是這錦衣衛還是赫赫有名的特務機關的頭頭,人家從前也是一個師爺,雖說起步比自己高一些,是個總督的軍師,但如今人家也是有品有職的朝廷命官,哪里人家輕輕的那么一壓手,自己就理所當然地坐下來,那不是太不把這個指揮使當會事情了嘛。
徐渭給大家介紹完,見孟天楚還站著,頓時起身走到孟天楚身邊,將孟天楚按在座位上,附耳說道:“我知道小弟在想什么,這樣為兄心里就反倒不自然了。”
然后笑著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孟天楚笑著,心里卻犯嘀咕,按理說布政使是從二品大員在主座沒有錯,但蔡釗這個七品小官在一旁陪著,而徐渭卻坐在下座好像有些不妥,蔡釗不會不懂啊。
孟天楚這邊正胡思亂想著,大家一聽徐渭這話紛紛都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