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拱手說道:“在下也不清楚,只是接到密旨,說是要從這里經過,便提前在此來等,失禮之處還望孟大人見諒。”
曉諾一聽,生氣地說道:“什么叫失禮,你豈止失禮啊,我看你這個奴才簡直是無禮!”
刀疤趕緊跪下對曉諾說道:“奴才知錯了,剛才也有冒犯鳳陽公主的地方,請望公主恕罪。”
曉諾指著刀疤生氣地說道:“你還知道我的公主啊!”
這時背后有人說道:“鳳陽公主息怒。”
孟天楚他們轉身看過去,竟是嚴嵩!
只見嚴嵩一身百姓打扮,嘴里含著一個長長的煙斗,頭上戴著一個遮陽的斗笠,只是白皙的皮膚撒不了謊。
孟天楚趕緊上前施禮,驚喜地說道:“嚴大人,您怎么會在這里?”
曉諾也是走上前來,高興地說道:“我不是看見嚴大人和萬歲爺和姐姐他們一起走了嗎?”
嚴大人笑著就將嘴里的煙斗取下,說道:“是萬歲爺讓我在此等你們的。”
屠龍趕緊從屋子里拿出幾條板凳來,大家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說話,嚴嵩喝退了旁人,只留下孟天楚、曉諾屠龍還有自己在這里說話。
孟天楚:“萬歲爺如何得知我們會從這里經過?”
嚴嵩高深莫測地望著孟天楚一笑,道:“你們不是要去找那被你們抓了去的王五的女兒嗎,那不是從這里走,難道還另有蹊徑不成?”
孟天楚笑了,道:“我知道了,我也不問你們為什么在此等候了,不過…”
曉諾:“等等,孟大哥知道了,我卻還不明白,嚴大人。你必須告訴我啊。”
嚴大人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道:“不過就是萬歲爺讓我和屠龍在這里等你們,一來是想給孟天楚孟大人身邊留個貼心的幫手,這屠龍六歲就被先皇作為死士選進了宮去訓練,如今屠龍已經三十歲整。參加和完成了不少任務,別看他高大,但卻十分靈活,而且見識頗廣,一直跟隨在萬歲爺身邊。”
曉諾:“那我怎么一直沒有見過他呢?”
嚴大人爽朗地笑了。道:“他其實就在總督府上啊,不過你們看不見。我也看不見。之后萬歲爺才可以看見。”
曉諾不以為然地看了看這個高大的屠龍,說道:“你這么高大,往哪里躲啊,總督府這么多人,我就不相信沒有一個人看見你。”
屠龍淡然一笑。道:“以后公主就知道了,這是奴才的任務,萬歲爺不讓別人看見我。我就自然不會現身的。”
曉諾:“有這么神奇?”
孟天楚:“好了,曉諾,別扯這么遠了,嚴大人,既然你們在這個園子里等我們,而且還演了這么一出戲,自然是事出有因的吧。”
嚴大人點了點頭,對曉諾說道:“公主,你知道嗎?這個園子里除了蘋果還有一樣好玩地,你一定喜歡。”
曉諾就喜歡玩,一聽說有好玩的,便趕緊問道:“是什么?”
嚴大人用手指了指西邊,說道:“你去了便知道了,讓屠龍帶你去。”
曉諾高興地一躍而起,走了才兩步,便又停下了腳步,折回身來,一臉詭異地對嚴嵩一笑,道:“我知道你有心將我支開,和孟大哥有話要說,不過,如果我去了那邊沒有什么好玩的,那我回來可是要找你嚴大人算賬的。”
嚴大人笑著點點頭,道:“好,好,好,去吧,一定是你喜歡的。”
曉諾對孟天楚說道:“如果嚴大人欺負你,你就告訴我,別什么都答應他,你就是太善良了。”
孟天楚:“好了,快去吧。”
曉諾這才和屠龍高興地走了。
嚴嵩見他們走遠了,突然收了笑臉,鄭重地朝孟天楚招了招手,示意孟天楚坐到自己身邊來,孟天楚明白過來,這萬歲爺將嚴嵩留下來和自己說話,而且還在自己身邊放了一個自己地親信,說是保護自己,大概更多的還是監視自己,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萬歲爺這么興師動眾呢?
孟天楚坐到嚴嵩身邊,嚴嵩四周看了看,這才小聲地說道為什么會將這個杭州知府的官給你坐嗎?”
孟天楚知趣地搖頭。
嚴嵩砸吧兩下煙嘴兒,將煙鍋里最后一些煙葉在凳子敲了敲,抖在地上,慢吞吞地說道:“知道在杭州府上做官最賺錢的是什么?”
孟天楚愕然,正要說話,嚴嵩見孟天楚地表情,就笑了,道:“老身以為,萬歲爺看人一向很準,他說你孟天楚是個沒有錢過不得,但也不貪財的人,你從未在官場上涉足,故而身上不帶那些個功利世俗地東西,如今看來,是對地。”
孟天楚還是不明白嚴嵩什么意思,也不好任意揣測,只好坐在那里,乖乖地聽他說下去。
嚴嵩接著說道:“這兩浙兩淮的官職一直是官場上人人皆知的肥缺,就是在這個地方做個小小的縣令,每年收入囊中的也是千萬。”
孟天楚一聽,甚是驚訝,道:“哪里會有這么多地銀子呢?”想一想自己一個月不過才從蔡釗那里拿走一兩五錢的銀子做薪水,如果真如嚴嵩所說,那自己豈不是…?
嚴嵩見孟天楚一臉愕然的樣子,便笑著說道:“你不相信啊,你知道你那個仁和縣地縣令在我們萬歲爺走之前托成大人送了一樣什么東西給他嗎?”
孟天楚還是搖頭,這官場的水實在太深,自己還是最好先在岸上看個清楚再說。
“你們那縣令送了一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給萬歲爺,萬歲爺給我看了,讓我猜猜大概需要多少錢,我沒有敢說實話,只說三千兩,萬歲爺雖然沒有回口駁我,但我看得出萬歲爺很明白那顆夜明珠的價格。”
“三千!”
嚴嵩見孟天楚的嘴巴張得老大,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實際上。看那夜明珠的成色和大小,沒有一萬兩白花花的雪花銀,你是買不到的。”
孟天楚還真是長了見識,雖說自己收禮也常常收到一些大禮,比如說溫泉一送就送個大宅院給自己什么的。但人家畢竟是京城里東廠的頭頭兒,這蔡釗出手這么闊綽,倒真是讓自己意外了。
孟天楚:“那嚴大人地意思是,我在這個位置上豈不是更是看著雪花銀子往我懷里鉆了?”
嚴嵩看了一眼孟天楚,似笑非笑地說道:“怎么。你也動心了?”
孟天楚笑了,坦然地說道:“這個官我原本就是不想當的。早知道這里面的學問這么多。水這么深,我寧死也不接受了。”
“水是深,但只要你游泳游得好,不會被淹死的。”
“嚴大人,萬歲爺到底要我做什么。你還是告訴我好了。”
官第一誡,就是要寵辱不驚,要穩得住才行。你看什么?”
“我…。我只是擔心等會兒曉諾回來了,就不方便說了。”
嚴嵩點了點頭,道:“好吧,你也是聰明人,知道萬歲爺將你安排在這個位置上,不高也不低,正好查案。”
“查案?”孟天楚一聽說和案子有關,馬上有了精神。
嚴嵩:“不要高興的太早,你這個位置雖然說是曉唯姑娘建議,但你知曉那曉唯姑娘不是凡人,為人處世都有分寸,她不過是順著萬歲爺地意思替你要了這個官罷了,她是好心,但也明白這個位置最是適合你不過了。”
孟天楚不解,也不說話,
“官太大,容易打草驚蛇,官太小,你說話一點分量也沒有,萬歲爺本想讓你直接做一個八案巡撫,上可以斬臣,下可以殺官,但考慮你從來沒有在官場這攤渾水里泡過,雖然聰明,但缺少歷練,這才緩了一步,讓你從知府做起。”
孟天楚:“還是萬歲爺考慮得周到。”
嚴嵩:“天楚啊,我嚴嵩很少看好一個人,但對你,拋開萬歲爺的這層關系,就你我而言,我是真心看好你。”
“多謝嚴大人抬愛。”
嚴嵩嚴肅地搖了搖頭,有些沉重地說道:“你要知道這次讓你查的案子不是你平日里查的那些殺人盜竊的小案,指所以讓你去查,是因為讓任何一個為官地去查,只有兩種結果,一是不了了之,二是找一個替罪羊了事,而你不一樣,官場上那些人對你孟天楚一點都不知曉,不知曉就不知道如何下手拉你下水,你肩膀上的擔子比千斤還重,你明白嗎?”
孟天楚見嚴嵩這樣義正言辭和自己說話,也感覺到了事情地嚴重性,便也鄭重地點了點頭。
嚴嵩:“萬歲爺這次來江南,你以為真地是游山玩水找知音嗎?當然,曉唯姑娘純屬是佳偶天成,但實際上這次來的目的就是要查一件事情。”
孟天楚謹慎地說道:“什么事情?”
嚴嵩小聲地說道:“接到密報,說是杭州府官員貪墨修建西湖防洪堤和賑災銀兩,這杭州府如今是水上和陸地的交通商貿中心,各種絲綢、鹽業,礦產都在這里會出現,官員們個個誰不是揮金如土,一擲千金的人物,就這樣,他們連朝廷下發地這些銀兩都要中飽私囊,你認為該不該殺?”
孟天楚這才徹底明白了,原來萬歲爺是要將自己當靶子讓這些貪官污吏射殺呢,大概這些人還沒有死,自己就已經萬劫不復了。
嚴嵩見孟天楚臉色發青,便勸慰道:“你也不要擔心,萬歲爺也是有考慮的,你如今身在總督府,衛國公是名號在杭州官員里那是數一數二的,而且如今曉唯姑娘又是萬歲爺地妃子,曉諾也封了鳳陽公主,成大人對你也是贊賞有加,你有這個靠山,你還怕什么呢?”
孟天楚打了一個激靈,道:“難怪…”
嚴嵩:“難怪什么?”
孟天楚沒有說,但馬上明白了,曉諾和簡檸這兩位姑娘為什么萬歲爺要放在自己身邊了,正所謂打斷骨頭連著筋,如果自己有危險,那這日日與自己相伴的兩個姑娘的爹,一個是閩浙總督,一個是右布政使,他們都不會坐視不管自己女兒的安危,想到這里,孟天楚自己都有些害怕了。
孟天楚:“嚴大人,你說了這么多,萬歲爺到底要我查什么?”
嚴嵩笑著站起身來,孟天楚也趕緊起身,嚴嵩看著果園深處,幽然地說道:“你走馬上任之后自然就知道你要查什么呢。”
這個嚴嵩關鍵時候還給自己賣關子!
嚴嵩:“留屠龍在你身邊,你不要多心,因為這幫官場的人都那泥鰍還滑,比那獼猴還精,我們不能因為還沒有開始計劃就讓你陷入被動,屠龍見過的人不多,而且比較安全,如果有人要問,就說是從北方買回來的奴才便是,他不是個莽漢,熟讀四書五經,通曉音律書畫,應該可以幫上你的忙,另外,你那二夫人嫁進你孟家這么長時間了,你也該找個時間讓她回去看看了。”
孟天楚嘴角了一下,心想,你們在我身邊安插一個眼線不說,竟然還想讓我放一個人質在京城,不就是怕我孟天楚立場不夠堅定,會中了那些個貪官污吏的各種奸計嗎?既然不相信我,還讓我當什么狗屁知府,我孟天楚還不稀罕呢。
孟天楚冷言說道:“嚴大人,你們既然對我防備有加,又是安插眼線,又是挾持人質的,我孟天楚原本也是個狹義之人,但我不愿讓你對我束手束腳,你們不放心就讓別人干,我孟天楚總不至于用我的夫人去做什么保證,她現在有孕在身不便長途跋涉,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干脆殺我全家,我孟天楚也不會讓人強迫做做這些事情。”
嚴嵩一聽,大笑幾聲,道:“我還以為你孟天楚沒有脾氣了呢,有脾氣就好,有脾氣我和萬歲爺反倒放心了。”
孟天楚見嚴嵩竟然不生氣,還說什么放心之類的話,更是疑惑了。
嚴嵩:“俗話說的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讓屠龍剛才和你演了那一出,不過也就是想看看你的為人而已,為人者要正直,為臣者,要忠心,你一定要記住這句話。”
孟天楚點點頭。
嚴嵩長嘆一口,道:“我們沒有不相信你,不相信你的話,我們也不會讓你去做這么擔風險的事情,萬歲爺只所以讓我來找你說,一是,他不想給你任何的壓力,二來,也是為了避人耳目。你突然從一個師爺一下就當了四品的知府,其實這已經算是惹眼了,不過有曉唯的救命恩人這個幌子,也算是說的過去,好了,時間不早了,萬歲爺他們還在下一站等我們,天楚啊,你就好自為之吧。”
孟天楚看著嚴嵩的背影在視線里由面到點,逐漸消失,他一句話也沒有對嚴嵩講,他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好像一切都是萬歲爺設計好的,西湖偶遇、孟家小住,大興土木、入遷總督府、一步一步就這樣帶著孟天楚走進了他們的,這一刻,就連曉唯被萬歲爺突然情有獨鐘的喜歡上,好像都有一些政治色彩了似的。
孟天楚一個人站在茅草屋前,天邊是夕陽無限,但孟天楚的腦子里卻很亂,一點頭緒也沒有,就連曉諾走到自己身邊都不知曉。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曉諾終于忍不住了,大叫一聲,嚇了孟天楚一跳,扭過頭去才看見了一旁一臉憤怒的曉諾。“你在想什么呢?我在你旁邊腿都要站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