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陪本王到后院小湖邊走走,吹吹涼風散一散酒氣!”李道宗一手搭上秦慕白的肩膀,笑呵呵的道。
“自當奉陪。”秦慕白便跟李道宗出了房門,往后院而去。路上李道宗叫住兩個仆人,吩咐他們左右去辦些事情,二人便到了小湖邊。
小小的一個湖泊,方圓不過數里,一眼望去卻甚顯遼遠,秋水長天之色卻不輸給某些名勝湖川。其實從家居的布局也能看出一個人的個性。李道宗的府第一點也不顯得奢華,卻處處透出一股軍武獨有的蒼勁豪邁之氣。光說這個小湖,若是尋常的富貴人家,少不得要添些回廊走道湖心小筑,再置些雕梁畫棟的游船以供娛玩。而李道宗家的這個小湖里,只有一個南方水鄉慣有的烏篷小漁船,專供他釣魚用的。
二人站定在湖邊閑聊了沒幾句,那兩名仆人便來了。其中一個身后跟著陳妍,另一人則抱著兩個長條的盒子,不知為何物。
“妍兒,來。”李道宗笑容可掬的沖陳妍招手。其實他年齡也不過四十上下,做陳妍的義氣有些顯得年輕。可是他一舉一動之間皆透出一股慈父般的舐犢之情,全沒有做作之嫌。
用李道宗自己的話說,他的確是一個實在人。他沒什么過分的架子,也沒有太多彎七拐八的花巧心思。雖然他也很聰明,但待人接物皆是以誠為先,總讓人感覺與他之間沒有想像中的那種距離感。
“王爺喚我前來有何見教?”陳妍先給李道宗見了一禮,不經意的看了一眼他身邊的秦慕白,微然笑了一笑。
“你們兩個過來。”李道宗將秦慕白和陳妍叫到身邊左右,從那仆人手中拿過兩個長條木盒,對他們說道,“本王戎武一生,對兵器有著特殊的嗜好。這些年行軍打仗之際,也一直不曾停止收集神兵利刃。這里有一刀一劍,皆是我當年打下洛陽時得來的,曾是前隋皇室珍藏的寶物。我看你們二人一個用刀一個使劍,正好將它們贈送給你們。”
“既是王爺心愛之物,我等怎敢橫刀奪愛?”秦慕白和陳妍一起說道。
“不忙,我可沒說要無償的送給你們。”李道宗神秘一笑,先揭開了一個盒子,從里面拿出一柄綾羅包裹的兵器來。展開之后,他忽的拔柄而出,龍吟聲中一道寒光肆虐,原來是一柄吹毛斷發的煞雪長刀。
“此刀名為‘歸義刀’,重在一個‘義’字。”說罷,李道宗又拔出了那一柄劍,說道,“此劍名為‘斬情劍’,顧名思義,專為斬斷情絲。其實,情義往往難兩全,誰又能做到情義無雙?秦慕白,陳妍,我看你們二人皆是多情之人,又重義氣,因此將這本就成對的一刀一劍分別贈送給你們。但我有個條件,你們要分別戰勝我,才有資格拿走這劍。秦慕白你用刀,我便用劍;陳妍你用劍,我便用刀。你們敢來一試么?”
“原來王爺是刀劍雙絕,真是令人佩服!”秦慕白不禁驚嘆道。
“用刀還是用劍,其實都只存乎于一心。上了戰場,任何東西都能成為殺敵護身的兵器。”李道宗笑道,“其實本王從來沒認真的學過什么刀法劍法,論與人討論武藝定是說不出什么所以然。但我只要上了戰場或是開始了戰斗,就會全情的投入。刀劍也好槍戟也罷,那都如同我的手臂一般,沒有任何固定的招式,但卻收發自如以破敵為要。這就是我的武功路數,你們聽清楚了嗎?”
“王爺好氣魄,與人比武還先交清自己的路數。”陳妍秀眉一擰拱手推拳,“那我就不客氣了,請王爺賜劍!”
“接劍!”李道宗一甩手將劍扔過來。
陳妍清嘯一身騰空而起,如同一只撲食鷹隼壓頂而來。她的武功走的輕盈、迅疾、靈巧一路。這一躍一壓,行云流水般一氣呵成。半空中接住那劍,瞬間斗出一朵劍花便朝李道宗頭頂刺去。
“來得好!”李道宗虎吼一聲,既不退避也不躲閃,如橫掃千軍般手臂狂然一揮,那柄長刀便如神龍擺尾劃出一柱光華,重重的迎擋在了陳妍的劍鋒之上。
“砰!”一聲利響,火星四射!
陳妍凌空擰了一個翻身落倒在地,擰眉肅重的看著李道宗。
秦慕白也算是開了個眼界,這一攻一守,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打法。一個輕盈靈巧用招精良之極,一個大開大闔力大無窮。相比之下,顯然是李道宗的猛虎一掃完全壓倒了陳妍的靈犀一擊。
一力壓百巧,李道宗的武藝沒有任何花俏之處,卻是相當的實用。就如同他的為人一般,大智若愚重劍不鋒!
“王爺好功夫,在下只能認輸!”方才過了一招,陳妍就雙手一抱拳,然后將劍拱手奉上,“此劍我是無法收受了。”
“妍兒,你是顧忌我肩傷未愈不肯發力吧?”李道宗呵呵的輕笑道,“你的武藝如何,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別說是我獨自一人,恐怕就再加上秦慕白,我們二人聯手也不能說有十足的把握一定勝你。劍你收下吧!”
陳妍微自一笑也不多言了,拱手拜道:“那便多謝王爺了!”
“斬情劍,在我府上埋沒了近二十年,今日終于有了它的主人。”李道宗笑道,“妍兒,你是個外冷內熱多情之人,我只希望你在必要之時能揮劍斬情絲,不要為其所誤所累。祝成文之事,可能會是我一生的遺憾,永遠也無法彌補。但我不希望你永遠活在這個陰影之中。”
陳妍默然的點了點頭,也不說話,拿著劍站在了一旁。
“到你了,秦慕白。”李道宗哈哈的笑,“我就借妍兒的劍一用,與你的刀,過過招。”
“王爺,還是不必了吧。”秦慕白微笑道,“一則我定然勝不過身經百戰的王爺,二則王有傷,我更不能趁人之危。”
“來吧,何必多言!”李道宗二話不說將手中的寶刀扔給了秦慕白,然后接過了陳妍的劍,手腕靈巧的一抖,劃個劍花擺出了一個照門,笑道,“本王戎馬一生終日與兵器為伍,卻沒有一樣精通的,但卻樣樣都能擺弄幾下。若說劍術,陛下才是最出色的。我僅有的一些劍招多半便是跟他學的。你快來一試吧!”
秦慕白拿著刀,心里苦笑:我的刀法其實有夠爛,也就是槍法在父親和程知節的強力調教之下還算湊合了。李道宗在戰場上混了大半輩子,那是踩著死人堆走過來的殺場猛虎,我哪里是他的對手?——也罷,就當是開個眼界也好,一山還有一山高,也好督促我以后勤練武藝!
“王爺看刀!”
大聲厲吼舌綻春雷,秦慕白人刀如虎猛撲而刀。這一刀,勢大力沉霸道兇猛,揉合了許多秦家太極槍的槍法奧義進去。
“怪招!”李道宗濃眉一擰不敢托大,虎軀疾閃斜刺里一劍格去,在秦慕白刀勢漸衰之時將他的力道化解。不等招式力竭,他手中之劍就如同一條靈動的水蛇扭轉了蛇身,又朝秦慕白肩頭挑來。
在旁觀點的陳妍不禁心中一驚:方才看王爺使刀,縱橫捭闔力大無窮;馬上換了劍,卻又靈巧迅捷無比……真的是刀劍雙絕,武學上的天才啊!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秦慕白心中一緊,急忙抽刀而回撤下半步,正當那劍尖快要刺入肩頭時,刀面及時架上。
“當——哧”連著兩聲響,李道宗的劍尖居然刺在了秦慕白的刀身之上,如蜻蜓點水般磕出一聲脆響滑出半分,然后飛快拔劍而回。劍花三連,直刺秦慕白的面門。
“的確不是他的對手!”
秦慕白心中已然明了,廝斗下去也是無益。于是急忙拔刀揮砍化去他的攻勢,然后跳后一步拱手而道:“停!王爺,在下的確不是你的對手!”
“王爺好劍法。”陳妍在秦慕白身后道,“秦慕白說得沒錯,他的確不是你的對手。秦慕白的功夫不以刀劍見長,以拳腳為優,或許馬上功夫也還不錯。”
“既是為將之人,武藝就當精益求精。這沒壞處。”李道宗面帶微笑的點了點頭,說道,“秦慕白,你資質極佳,欠缺的就是苦練火候。假以時日,定能遠勝于我。刀你先拿去,回去好好修煉。”
“不,輸了便是輸了,既有規則就當遵守。”秦慕白面帶微笑拱手道,“假若有一日在下真能勝得過王爺了,再將寶刀取走不遲。”
“好氣魄,合某脾胃!”李道宗哈哈的大笑,“你這一點跟叔寶倒是極像。當年,他若是遇到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必要將其擊敗方才安心,這才是武者該死的性格。如你所愿,寶刀我先束之高閣替你保管。你何日能勝得過本王了,隨時前來取刀。”
“謝王爺成全!”
“咱們一言為定!”
陳妍在二人身后微然一笑,暗道:這兩個男人,果然是意氣相投,我沒有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