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后,葬下了牛五指,再經過精心的準備,秦慕白與李恪帶著大雷二雷和三雷,領了十余名王府的心腹軍士,再度來到了西河漕的石子坡上。
“慕白,這三個老頭兒行不行?”李恪小聲的說道。
“沒問題的。”秦慕白肯定的點頭。
李恪撇了撇嘴,顯然仍是有點不相信,他說道:“數百軍士恐怕也沒把握在一個月之內,在這山石地面上砸出個大洞來。這三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兒……”
“看了才知道。”秦慕白微然一笑。
“對了,一會可能要探深穴掘陵寢,我的人出苦力還行,但不夠精干,你為何不帶百騎來?”李恪問道。
秦慕白輪了幾下眼睛,詭奇的一笑,沒有說話。李恪愣了一愣,也會心的一笑,嘟嚷道:“行,我不問了。”
百騎終究是皇帝的親勛衛率,帶來挖墓掘墳終是有些不雅。再者說了……萬一這里有那么一些他們不愿意讓皇帝知道的秘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不帶百騎為好。
一時間,李恪分明感覺,秦慕白跟他,仿佛比跟皇帝還要親近幾分,心中頗為愉悅。
“將軍,都已準備好了。”三個老頭兒折騰了好一陣,埋好了炸藥,前來稟報。由于說話的聲音太大,吵得李恪都要捂耳朵了。
秦慕白哈哈的笑了起來:“殿下別介意。他們一輩子鉆研火藥,把耳朵吵壞了,因此聽力不濟說話也自然大聲——三位老師傅,那我們開始吧!”
“請將軍和殿下等人都退得遠一些。”三個老頭說道,“五指神雷威力太大,炸出的石屑能飛出百丈之外傷人,不如且避到船上去。”
“有這么夸張?”李恪滿是狐疑的眨巴著眼睛。
“還是聽他們的,走吧!”秦慕白說道。
“好。”
一行人便往船上走,留下大雷照管一根極長的引線,直接拉到了岸邊。待眾人上了船,大雷打燃火熠子呼叫一聲也跳上船。
引線哧哧的燃燒,像條靈蛇朝前飛奔。三個老頭夸張的鋪倒在了船甲板上,緊緊捂著耳朵。看他們行動如此夸張,秦慕白與李恪等人也跟著蹲了下來,緊緊捂住耳朵。
過了半晌,仍是沒有動靜。李恪不禁狐疑的松開了手站起身來眺望。突然,前方發出一聲猛烈的爆炸,震耳欲聾的劇響帶著氣浪奔騰開來,震得李恪渾身一顫差點翻倒在地。
整座石丘都劇烈的顫抖起來,近岸掀起了一陣狂浪,船支也搖晃顛坡起來。李恪站立不穩險些栽下船去,幸得秦慕白眼疾手快將他一把抓住。
“轟——隆隆!”
一朵蘑菇樣的黑白氣浪沖天而起,滿船的人除了秦慕白與三個老頭兒,還是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恐怖的爆炸,當場有許多人嚇得臉都白了,還有人驚叫道:“這、這不會是古墓里的魔王現世了吧?”
“閉嘴!”秦慕白大喝了一聲,說道,“現在沒事了,我們趕快過去看看!”
說罷,率先跳下了船。
李恪的臉色一點發白,腿也有些顫悠,跟著跳下船來,仍有些驚魂未定的恐懼,喃喃道:“太恐怖了!這真是移山倒海之力啊!——慕白,這五指神雷若是用來摧城拔寨的話……”
秦慕白神秘的一笑:“那個以后再說,現在,探險為要!”
“行!”李恪展顏一笑,欣然的搓著手,“太刺激了!我長這么大,今天是最刺激的一天!還等敘,快走!”
“等等!差點忘了得要披上重鎧。”秦慕白急忙將李恪叫住。
“有必要嗎?”
“應該有。”秦慕白說道,“趙沖的祖父肯定是進過古墓的,他的遺物當中,就有一件明光甲。顯然他不是紀念才珍藏這么一件前隋的東西,否則為何光有戰甲,沒有佩刀、印信這些東西?所以我懷念,這古墓之中有機關,需得用到重甲來防衛。”
李恪深以為然的點頭:“好,聽你的——眾皆聽令,披甲!”
一行十余人,除了三個老頭兒與兩名水手留下來看船,其他人全都披上了上等的明光戰甲,隨身帶了利刃、弓箭、雄黃與火把白熠子等物,準備充分,便往爆炸地點而去。
到了那處地方,眾人盡皆錯諤的瞪大了眼睛——
“真是有個巨大的深洞啊!”
一個直徑三四丈的巨洞,呈現在了眾人的眼前。洞口邊沿一片焦黑,還殘留有些許草木火星與燒焦了的巖土。洞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顯然極其幽深。不過,在入洞后一兩丈的地方,的確是可以看到往下延伸的階梯。只是前面一段,被五指神雷巨大的威力炸得毀了去。
“慕白,事實證明,你的推斷是正確的。”李恪欣喜的道,“你可以改行去做風水先生了。”
“哈哈!”秦慕白大笑,“其實我也是半猜半蒙吧——還等什么,下去吧!”
“好!”李恪眉飛色舞的大笑,雙手一撐腰做了個吸氣鼓起勇氣之狀,大手一揮:“你們——上!”
“是!”
盡管很害怕,但是那些王府士卒都大聲的應了諾。幾個人排了頭,點著火把小心翼翼的手拉著手往陡峭的洞內滑去。下滑了幾步,踩到了階梯,然后一個個的接應下去。往下探了數丈,聽聞洞內傳來聲音:“殿下,將軍,一切無恙!此間是個極深的遂洞!”
“好,我們也下去!”李恪欣喜的往下一跳,下面的人急忙伸手將他接住,四平八穩。
秦慕白搖頭笑了笑,也跳了下去。
洞內封閉多年,空氣很是渾濁。方才進去一會,眾人都感覺有些胸悶。有人低聲竊語道:“不會有厭勝邪咒吧?我感覺頭暈眼花好不舒服。”
“別胡說。”秦慕白喝道,“大家先退出去等一會兒,待我處理一下,稍后再進來。”
眾皆聽令行事,又先爬了出去。秦慕白拿起若干火把扔進洞內,待它燃燒引起空氣對流,二來也可以起到驅除毒瘴之氣的作用。等了若干時刻,秦慕白方才道:“好,現在可以進去了!”
眾人又進了洞內,這回感覺好多了。空氣中雖有些難聞的焦糊煙薰之味,但好在空氣舒服多了,不再有那種胸悶頭暈的感覺。
“看來這個遂洞還不是一般的深。”點燃火把看清了前面的路,眾人皆道。
“讓我走前面吧!”秦慕白說道。
“不行,太危險。”李恪急忙將他拉住。
“放心,沒事。”秦慕白自信滿滿的一笑,拍了拍李恪的手說道。
李恪明白他的意思,也就不再強求了。或許秦慕白不走在前面細心觀察,大家都會有危險。
“好吧,那你小心。”
于是秦慕白拿了一個火把,走在了最前。
小心翼翼的朝內走了數丈之深,一切安然無恙。初時的一片遂洞,比較的窄小粗陋,洞壁上清晰可見斧鏟的痕跡,有些地方還長了綠苔。走進數丈之后,遂洞顯得寬闊了許多,地面上居然都是光滑平整的石板道,兩旁的壁道上還有插放火把的炬盞,偶爾還能看到一兩副壁畫了。
“殿下,看來前面的那一段遂洞,很有可能是漢水改道灌滿西河槽淹了這處陵寢之后,由趙沖的祖父等人臨時挖建的,因此顯得十分粗糙。現在,我們應該是接近了真正的陵寢所在。”秦慕白說道,“你看,這顯然是一處浩大的工程建制,連遂洞的墻壁都是用上等的石料徹成,上面還有精美的壁畫。”
“是前隋的宮室畫物。”李恪說道,“我認識。”
秦慕白當然不會懷疑。李恪的母親,可就是前隋的公主。
“如此說來,這里真是某位前隋皇室的寢陵?”
“應該錯不了。”李恪的表情變得肅重了許多。
如果是這樣,那這位寢陵的主人,豈非還是李恪母親的族親、是他的舅親?
眾人繼續小心的前行,突然遂洞變得開闊起來,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一個劇院大廳似的巨大山腹體腔,高達數丈。雖是經年沒有人跡,但此處仍顯得十分的工整,除了許多陳年的塵埃,別無雜物。
前方,是一處十分平整的“山壁”,遂洞到了這里已是盡頭。山壁上有若干火炬炬盞,眾人小心的近前四下觀察,發現再無別的出路。
這時,秦慕白看到,山壁上其實有一個巨大的浮雕,只因被許多灰塵掩蓋,看不太真切。細下辯認,原來是一個騎著駿馬手持長鞭朝前揮舞的英武男子,身上穿著眼熟的明光甲,但頭上卻是戴著毓簾寶冕。
“那是……!”李恪看到那副圖,突然怔住了!
“前隋煬帝,你外公?”秦慕白低聲驚道。
“應該是……”李恪瞪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氣輕輕的點了點頭,“我曾經見我母親給我繪畫過外公的象貌,與此相差不大。沒想到,這里居然有他的圖像!”
“殿下,將軍,你們看!”這時,一名細心的小卒發現了山壁上的一處異樣,大聲呼道。
眾人走過去一看,原來是在這一方山壁上,有一處門板大小的特別框架,里面刻有許多不同的漢字。這些字皆是一致的拳頭大小,用浮雕的形式刻在這里,足有數百個之多。
李恪好奇的上前,用袖子小心的撣拭字跡上的灰塵,細下一辯認,原來全是些凌亂的字跡,既不成句也不成文。他好奇的輕輕撫摩,突然眉頭一擰,說道:“這個可以按動!”
“殿下且慢動手!”秦慕白急忙呼喊。
但是慢了!
李恪已經按了一個字下去。
突然身后傳來一記轟然巨響,一張巨大的石門不知從何方突然降臨,轟隆隆的瞬間落下,將來時的遂洞完全堵死!
“啊!”眾人盡皆驚慌失措的大叫。
李恪臉都白了,木訥的看著秦慕白,喃喃道:“我沒想到……這會是機關!”
秦慕白擰了擰眉頭:“事已至此,找找別的出路。大家別慌!肯定有出路的!”
在秦慕白的安撫之下,眾人好不容易安定了下來,開始細心的尋找出路。李恪則是滿心憂憤又有些自責的,一直對著那塊浮雕字板出神發愣,盯著它看沒有挪過腳。
“慕白,你過來!”突然,李恪叫道。
“怎么了?”秦慕白走了過去。
李恪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個石板,可能既是機關的啟動閘,也是出路所在!”
“怎么說?”秦慕白問道。
李恪咬了咬牙,說道:“這上面的字雖然是錯亂排列的,但是,許多字讓我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于是我認為,它們并非是無規則的一些零散的字,而是某篇詩文被錯亂分開了,再零散的擺放在這里。如果想要找到墓葬的入口,就要按照詩文的順序,一個一個字的按過來。如果錯了,就會啟動大石板封住來時的路。這恐怕就是用來對付盜墓賊的。”
秦慕白頓時驚喜的道:“那你知道這是一篇什么詩文嗎?”
“知道。”李恪淡淡道,“是一篇我外公的詩作,《飲馬長城窟!”
“那還等什么,快試!就算是錯了,情況也不會比現在糟糕!”秦慕白忙道。
李恪的表情變得肅重起來,額角還有了一些汗漬溢出。他伸出了手指,卻有些略微的顫抖,在眾人的凝視之下,按上了其中一個字——“肅”!
一邊按,李恪一邊沉聲的吟誦——
“肅肅秋風起,悠悠行萬里。
萬里何所行,橫漠筑長城。
豈臺小子智,先圣之所營。
樹茲萬世策,安此億兆生。
詎敢憚焦思,高枕於上京。
北河秉武節,千里卷戎旌。
山川互出沒,原野窮超忽。
摐金止行陣,鳴鼓興士卒。
千乘萬騎動,飲馬長城窟。
秋昏塞外云,霧暗關山月。
緣嚴驛馬上,乘空烽火發。
借問長城候,單於入朝謁。
濁氣靜天山,晨光照高闕。
釋兵仍振旅,要荒事方舉。
飲至告言旋,功歸清廟前。”
……
最后一個“前”字按下去,李恪已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瞪大眼睛四處張望,沒有半絲動靜。
他頓時失望的搖了搖頭:“看來我猜錯了。”
“轟——”
突然一聲巨響,在這空洞的山穴之中響起,將眾人駭得一彈。
面前的整塊大石壁,突然從中間裂開一道縫,朝兩旁分挪開去。
轟隆隆的巨響,塵砂紛落!
“殿下小心!”
眾軍士急忙拉著李恪朝后閃避。
正在這時,身后壓下來的巨大石閘門也在緩緩的升起,發出巨大又沉悶的咂咂聲響。
大石壁展開的口子越來越大,里面傳來了一陣呼嘯的陰風,將石壁上落下的砂塵吹攪起來,漫天飛揚不見線視。
“殿下,你成功了!”
“是么?”李恪欣喜的應了一聲,卻被砂塵嗆得不停的咳嗽。
眾人急忙用衣袍掩住口鼻,躲避無數的砂塵。
過了許久,巨響聲停止,風聲也止歇了去,砂塵也漸漸平息不再飛揚。眾人再度睜開眼睛,頓時驚駭萬分!
巨大的山壁被打開后,里面居然呈現出一個類似宮殿的場景!
雕梁飛檐,金磚玉瓦;白石鋪道,螭龍盤柱!
居然是一個金鑾寶殿!
殿內的大石柱上,也不知嵌了多少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將內里照得亮如白晝。再加上那些金碧輝煌的物器反射光線,將適應了黑暗了秦慕白的等人,照得有些刺眼。
“天哪!這是天庭宮闕么?!”眾人大驚失色道,頓時有幾名興奮得忘乎所以的軍士,就要往里面沖。
“發財了,我們發財了!”
“站住!”李恪大喝一聲,那幾名軍士如同醍醐灌頂驚醒過來,慌忙跪倒在地請罪。
“滾一邊去!”李恪沉喝了一聲,表情異常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