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那天,比洛跟左側的豪森之間和跟右側的克盧克一樣,矛盾很大。克盧克傾向于趕在前面,而豪森則傾向于拖后。鑒于先頭部隊已渡過桑布爾河在同朗勒扎克的第十兵團作戰,比洛計劃由他的部隊和豪森的部隊聯合大舉進攻,打一場殲滅戰,可是豪森在22日還未準備就緒。
比洛苦苦埋怨友鄰軍的“不夠合作”,而豪森則不堪比洛再三要求幫助,同樣怨氣沖天。比洛決定不再等待,對桑布爾河一線投入三個兵團,發動了猛烈進攻。
這一天以及第二天。比洛和朗勒扎克兩軍在這場沙勒羅瓦戰役中屢戰不舍,第一天日暮時。豪森部隊加入戰斗。而這兩天,也正是法國第三、第四集團軍在阿登山區大霧彌漫的森林中與覆滅之災進行搏斗的兩天。朗勒扎克坐鎮在梅泰指揮作戰,但主要是痛苦地等待師長和兵團司令們送來他們那里的戰況報告。而這些師長和兵團司令要了解他們部隊里的情況,也是相當難的。這些部隊,不是處于密集炮火之下,就是在村子里巷戰肉搏,即使有一個軍官精疲力盡、負傷徜血、跌跌撞撞地回來了,也已支持不住不能向上司報告的了。活生生的人證比報告先到梅泰。一輛汽車載著一名受傷的軍官開進廣場。朗勒扎克和參謀們由于煩躁不安在屋子里呆不下去,這時正在廣場上焦急地來回踱著。這個傷員經認出來是第十兵團的一位師長博埃將軍。
他臉色灰白,目光凄慘,其聲微微,痛苦地、斷斷續續地向奔到汽車旁邊來的埃利一杜瓦塞爾說道三“告訴心…告訴將軍……我們在盡力,,堅持。”
在沙勒羅瓦北面,在第十兵團左方的第三兵團報告損失“慘重”沙勒羅瓦這座亂七八糟地延伸在河流兩岸的工業城鎮,已在白天被德軍突破,法軍還在猛烈戰斗,想擊退它們。當德軍在未學乖以前按老規矩以密集隊形進攻的時候,就成了七五毫米大炮的極好目標。
可是這些每分鐘原可打十五發的七五毫米的大炮,所供應的炮彈卻只夠它打二點二五發。在沙勒羅瓦,志愿應募入伍的兩個阿爾及利亞師的步兵們,打得象他們父輩當年在色當那樣勇敢。一個營沖向德軍一個炮兵陣地,用刺刀捅死了炮手,歸來時全營一千零三十人只有兩名沒有掛彩。法軍到處遭到炮擊,而敵人的炮兵陣地通常不是看不見就是打不著。它們在不同戰區不同的情況下,有的人被打得怒火萬丈。有的被打得意志消沉。它們對在頭頂上空充當炮兵彈著觀察員的德軍隼式飛機,既火冒而又無可奈何。這些飛機在它們陣的上空飛過之后必然跟來又一陣炮彈。
及至黃昏,朗勒扎克不得不報告第十兵團損失慘重被迫退卻。第三兵團在苦戰。軍官傷亡巨大,左面的第十八兵團雖完整無損,可是左端的索戴將軍的騎兵兵團已“精疲力盡”也已被迫退卻,使第五集團軍和英軍之間造成了缺口。這個缺口確有十英里之寬,足可容敵人一個兵團。朗勒扎克焦急的只好傳言給約翰一弗倫奇爵士,請他進攻比洛的右翼,借以減輕法軍的壓力。約翰爵士的回答是不能照辦,不過答應將堅守蒙斯運河防線二十四小時。
夜間,朗勒扎克的處境更炭炭可危。豪森帶來四個。生力軍的兵團和三百四十門大炮攻打馬斯河防線。他在夜間發動了進攻,占領了河對岸的橋頭堡。弗朗歇一德斯佩雷的第一兵團進行了反攻。第一兵團的任務是守衛沿朗勒扎克陣地右面的一段馬斯河,它是第五集團軍唯一掘壕堅守的兵團。
豪森的意圖是。根據德軍最高統帥部的命令,揮戈西南,進攻吉韋,希望由此直撲朗勒扎克軍的后方,陷該軍于他和比洛所部夾攻之中而殲滅之。而比洛他在這戰區雖已重創敵軍而所部同樣遭到重創則決心發動一次大規模的、最終解決戰斗的攻勢。他命令豪森西指梅泰直接攻擊第五集團軍的主力,而不走進軍西南,切斷第五集團軍退路。豪森照辦了。這是一個錯誤。它使豪森在8月萬日整天纏于正面進攻弗朗歇德斯佩雷兵團防守嚴密的陣地,對付這位將才橫溢的兵團指揮,聽任朗勒扎克的退路敞開無阻,打一場殲滅戰的機會就此錯過在這條敞開的通道上了。
8月飛日,晴朗酷熱。夏日的天空終日密布著炮彈的團團黑色煙霧。法軍不加思索地把它比作法國家家戶戶火爐上的鑄鐵鍋,給這些炮彈起了個“茨湯鍋”的綽號。倦乏不堪的法國兵所能記起的那天情景就是“炮彈如雨”
有些地方,法軍還在進攻,想把德軍趕回桑布爾河那邊。有些地方,法軍還在固守。有些地方,法軍已在踉蹌潰退。公路上都是一長列、一長列的比利時途為之塞。他們滿身塵士,給嬰兒和大包小裹壓得才,推著手車,毫無生氣,疲憊不堪,漫無止境、漫無目標地流浪著,無家可歸,無藏身之所,只求躲開北面可怕的隆隆炮聲而已。
難民隊伍走過離沙勒羅瓦二十英里的菲利普維爾,朗勒扎克的司令部那天正設在那里。朗勒扎克穿著紅褲的兩腿叉開,雙手反剪,站在廣場上看著他們,憂郁凄惻,默默無言,黝黑的面孔在黑色緊身軍裝上衣上頭顯愕近乎蒼白。豐滿的雙頰業已下陷。他感到“為極度憂慮所困。”敵人從四面八方向他壓來。
總司令部除詢問對形勢的看法以外一無指示。他很敏銳地意識到索戴騎兵兵團撤退造成的缺口的后果。正午時分消息來了,比利時的第四師正從那慕爾撤出。這個消息是預料得到的,但仍然是難以置信的。這座控制著桑布爾河和馬斯河匯合處的城市及市區外圍高地上的堡壘群,即將落入比洛手中。那天早晨,他曾給第四集團軍的德朗格爾德卡里將軍去信,要求他調兵加強兩軍銜接的那部分地區。然而,德朗格爾杳無回音。
朗勒扎克的參謀力勸他同意弗朗歇一德斯佩雷的反攻要求。據德斯佩雷報告,一支追擊第十兵團的德軍已將其翼側暴露給他,這是一個很吸引人的機會。也有一些熱心為人說項的人則敦促他讓十八兵團從左端發起反攻,減輕英軍的壓力,英軍這天正在蒙斯同馮克盧克的全軍作戰。朗勒扎克厭惡這種頭腦發熱的做法,拒不應聲。他始終不置一詞,不發一令,只是等著。后來批評他的人和支持他的人就沙勒羅瓦戰役進行了糾纏多年的爭論,對朗勒扎克這天下午的靈魂深處各有各的看法。在有些人看來;他不是優柔寡斷就是麻木無能。有些人則認為他是個在情況不明、形勢危殆的局面下能冷靜衡量各種可能的人。既然總司令部對他不置可否,不作指示,朗勒扎克只有自行決定。
傍晚時,一樁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事件發生了。豪森所部擴大了馬斯河對岸迪南南面翁埃耶的橋頭堡。這是個大威脅,有從第五集團軍后方進行襲擊的危險。弗朗歇德斯佩雷立即派出一個旅,由芒讓將軍率領去處理這個危局。也就在這時,朗勒扎克終于收到德朗格爾的消息。這是個不能再壞的消息。第四集團軍在阿登山區不僅沒有象總司令部先前在公報中所暗示那樣打了勝仗,而且正在被迫退卻之中,這將使色當和朗勒扎克右翼之間的這段馬斯河失去掩護。豪森的撒克遜部隊在翁埃耶的出現頓時成了嚴重的威脅。
緊接著又傳來消息。沙勒羅瓦北面的第三兵團在遭受攻擊之后未能守住陣地,正在退卻。迪律伊少校來了,又聳來消息說德軍已占領那慕爾北面的堡壘群,并且已經入城。朗勒扎克回到希梅,在兵團司令部里,收到證實第四集團軍受挫的消息,該集團軍自早晨起一直在退卻,使第五集團軍的右翼完全失去掩護。
在朗勒扎克看來。他右翼的危險似乎很嚴重。他一直惴惴不安,擔心在德朗格爾將軍撤出的地方會發生另一場災難,說道:“四十四只前,我軍曾在這里遭到德軍的包圍而被迫投降那場令人可恨的災難使我國遭到無可挽回的失敗一多么不能忘懷的一頁!”
要使法國不出現第二次色當戰役,就必須使第五集團軍免遭覆滅之災。朗勒扎克此刻很清楚,法軍從乎日山脈到桑布爾河在全線撤退。只要軍隊還在。就不會出現象色當戰役那樣不可挽回的失敗。就可以繼續打下去。假使第五集團軍被殲滅,整個戰線就會動搖,接著就是徹底失敗。不論打的如何英勇,也不論如何迫切需要。反攻已不能挽救整個局勢。
朗勒扎克最后開口了,下令全面撤退。他知道他會被作為一個闖下大禍的人,是肯定會被搞掉的他后來果真被搞掉了。據他自己說,他曾和一位軍官講過:“我們打敗了,但這個不幸是可以補救的。只要第五集團軍存在,法國就不會滅亡。”
這些話盡管有著事后著筆的回憶錄的味道,但可能是這樣說過的。在生死存亡的時亥,特別是在法國,往往會激起豪言壯語。
朗勒扎克自行作出了決定,他認為霞飛是不會同意的,所以未征求總司令部的意見。
他報告說,“翁埃耶已被占領,吉韋受到威脅,那慕爾已被攻下。”由于這種形勢以及第四集團軍行動阻滯,他已令第五集團軍撤退。隨著這份電報的發出,法國想在一場短期戰爭中打敗這個宿敵的最后希望全都化為烏有。法軍最后一次進攻已告失敗。霞飛果真不同意這個決定不過不是當晚。
蛆辦日星期日夜晚,是一個真入五里霧中和難入習認晚。此刻。法國的整個計業,正在士崩瓦解。誰也不能餅比介戰區的目前情況如何,色當戰役的幽靈徘徊不去,除朗勒扎克以外人人憂心仲仲,總司令部對第五集團軍的撤退,既沒有提出異議,也沒有撤銷該令。霞飛默不作聲,算是批準了這個決定。然而對此他是不會饒恕的。
關于沙勒羅瓦戰役,官方后來的說法竟然是。朗勒扎克將軍自認為他右翼受到威脅便命令撤退而沒有反攻。這是法軍總司令部要為第十七號計劃的失敗找替罪羊而強加在這位第五集團軍司令身上的不實之詞。朗勒扎克作出決定的那個時刻,總司令部里誰也沒有象戰后那句話所暗指的那樣,向他提出過:他完全是自認為他右翼受到威脅,而實際情況并非如此。
遠在左面,英軍和馮一克盧克所部自清晨起就在六十英尺寬的蒙斯運河展開了爭奪戰,打得難解難分。
8月的朝陽沖破了清晨的迷霧細雨。預示著這天是個大熱天。禮拜天的教堂同往常一樣敲起了鐘聲,礦區的村民也同往常一樣地穿著禮拜天的黑色服裝去做彌撒。運河兩邊是些鐵路支線和工廠堆貨場。媒泥以及工廠和爐子里的化學廢渣、廢水把運河污染成一股黑水,臭氣四溢。菜地里、牧場和果園里的灰色煤渣堆,象是女巫戴的尖帽子似的,給原來的景色添上了一種古怪異常的樣子。在這里,看來與戰時氣氛有些不大協調。
英軍在蒙斯兩邊都建立了陣地。
史密斯一多林將軍率領的第二兵團在蒙斯西面沿著蒙斯到孔代計十五英里長的一段運河布下了防線,而且進駐了緊挨在蒙斯東面運河向北拐彎形成的一塊大約兩英里寬、一英里半長的突出地區;黑格將軍的第一兵團守著第二兵團右面從蒙斯到朗勒扎克左翼之間的一條斜形陣地;而未來的耶路撒冷征服者艾倫比將軍指揮的騎兵師則留作后備部隊。黑格對面是克盧克和比洛兩集團軍的銜接地區。由于克盧克部在盡可能向西推進,因此黑格兵團在歷史上和傳說上以蒙斯戰役出名的8月飛日的戰斗中沒有遭到攻擊。
約翰弗倫奇爵士將司令部設在蒙斯以南三十英里的勒卡托。他在一條二十五英里長的戰線上指揮著五個師,同朗勒扎克在五十英里長的戰線上指揮十三個師的情況相比,他是完全沒有必要離開前線那么遠的。他之作出這種抉擇可能是猶豫不決所致。弗倫奇既給空軍和騎兵的偵察報告弄得惴惴不安,又苦于對友鄰軍捉摸不透,而時和友鄰軍共同守衛的這段敵人在在有機可乘的彎彎曲曲的防線也很不自在,所以。他對進攻并不比朗勒扎克感到高興。
在戰斗前夜,他將兵團和騎兵師的高級參謀召到勒卡托,對他們說:“由于法國第五集團軍的撤退,英軍將不進攻了。”
其實這時候的第五集團軍,除了第十兵團外都未撤退,而第十兵團又不和英軍相鄰,但約翰一弗倫奇爵士是必須歸罪于人的。朗勒扎克前一天在這種同志式的精神的驅使下,也曾把自己的未能進攻歸咎于英軍的沒有到場。那時朗勒扎克給各兵團的命令是固守桑布爾河防線而不是渡河進攻,如今約翰一弗倫奇爵士的命令同樣是固守運河防線。
盡管威爾遜仍然在按向北大舉進攻把德軍攆出比利時的路子著想。不過也給指揮官們表達了采取全屬另一套行動的可能。有鑒于此。史密斯一多林將軍便于凌晨2時為分下令做好炸毀運河橋梁的準備。這是個切合實際的預防措施,但這類措施是法軍所不取的。正由于此。舊舊年8月的法軍傷亡率達到驚人程度。戰斗開始前五分鐘。史密斯一多林進一步下令,指示“一旦必須撤退”要按師部命令破壞一切橋粱。
清晨6時,約翰弗倫奇爵士向各兵團司令發布最后一道指令時,他或許是他的參謀們對于將與之交鋒的敵方兵力的估計仍然同前不變。仍是一個或至多兩個兵團加上騎兵。事實上,那時在英國遠征軍攻擊距離內的克盧克集團軍擁有四個兵團和三個騎兵師,計十六萬人和六百門大炮。而英國遠征軍的兵力則僅為七萬人,三百門大炮。至于克盧克的兩今后備兵團,一個還差兩天路程,尚未趕到,一個留在后方防范安特衛普的敵軍。
上午時,德軍向英軍陣地發射第一批炮彈,這次攻擊首先是指向運河拐彎形成的那塊突出地區,而其北端的尼米橋又是攻擊的焦點。德軍以密集隊形沖將過來,給掘壕堅守有方、專門練有素的英再步兵提供了再好不過的目標,他們打得又快又準,德軍以為碰上了機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