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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進攻 (三)

更新時間:2010-08-30  作者:酒徒
第六卷爭輝

第三章進攻(三)

“丞相好像忘記一件事,現在是冬天,食物本來容易儲藏,若是盛夏,未必能放得了這么久!”泉州知府內堂,陳龍復品嘗嘗完科學院的新發明,笑著提醒。

仿佛被人兜頭澆了盆冷水,文天祥有些雀躍的心情立刻沉了下來。對于科學院發明的罐頭,福建大都督府上下都寄予了厚望。否則,他也不會從前線風塵仆仆地跑到泉州來令杜規等人想辦法推廣。

福建路海岸線長,糧食匱乏,有了這種東西,相當于利用起來了海洋這個大糧倉。將來,無論跟北元的戰斗多艱苦,只要保持住水上優勢,破虜軍和福建大都督府就可以堅持下去,直到敵我攻守之勢逆轉那一刻。

可被陳龍復這么一提醒,明年徹底解決糧食問題的希望又很渺茫了。解決不了糧食問題,自己很多對未來的規劃都相當于空中樓閣。自己用國家概念取代朝廷固然可以凝聚一部分有識之士,破虜軍接連的軍事勝利固然可掩蓋大都督府治下的一部分危機。可如果連飯都吃不飽,不知道有多少人能長期堅持自己的理想。

這么多年,經歷了官場的是是非非,經歷空坑兵敗與福建崛起,生生死死一路走下來,對這個時代的很多痼疾,文天祥已經很清楚。而通過文忠的眼睛,他更能看明白表象背后的實質。在冷卻的激情后,采取的措施未必完美,卻更謹慎,更看重可行性。

“不過,這東西還有改進余地。在陶罐外涂一層厚厚的臘,就會好得很多。”陳龍復見文天祥情緒有些低沉,不敢再賣關子,把自己想到的方法提了出來。“泉州城楊家老字號做醬肉,就是放在陶罐子里,外邊再裹一層蠟殼。不過醬肉里邊湯汁少,味道也咸得多!”

“噢!當真?”文天祥的心動了動,難以置信地問。他懷疑的倒不是陳龍復所說的罐頭改良方法,而是很好奇甚有文名的老儒陳龍復,居然對保存肉食的工序如此清楚。要知道這個時代儒者通常以“遠皰廚”為榮,懂得如何烹調,并非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若不懂如果儲藏這些魚兒,陳某怎為得這一方太守!”陳龍復看了文天祥一眼,有些得意的說道。“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福建山多,平地少。而丞相自占城所引稻種,亦未形成氣候。最近被張弘范一翻攪鬧,又損了甚多田地。若不教百姓吃些魚兒,難道把大伙餓死不成!只是本地百姓終久比不得那些海商,有魚即可度日。每日還需有些老米,才能飽肚。罐頭供軍需為好,如果供民用,未免工序過于復雜。況且,百姓的口味一時也改不來!”

說罷,自桌案邊取出一疊字紙來,依次擺放到文天祥面前。

此時的文天祥,滿腦子的迷惑早已被驚詫所取代。他知道陳龍復是丞相府中受自己影響較大,接受新事物較快人物之一。但萬萬沒想到,幾日不見,陳龍復的進境已經當刮目相看。非但自己想到的,他想到了。自己沒想到過的細節,陳龍復也想到了。

燈下翻開那疊字紙,入眼得是清一色的楷書,筆力遒勁,字跡清晰。不是士大夫之間互相夸耀所用的詩詞和佛法、修行等無病呻吟的感悟,而是關于以魚代糧的各種實際操作辦法。

“取生油三錢,急火烘鍋。凈魚入鍋,改文火烘烤,加鹽、生姜……,半個時辰后肉爛骨脫,可得肉茸,入口即化,誠為美味也,名為魚松。如是,一斤魚可得魚松四兩(古代一斤為十六兩)。五口之家烹之,每日可制魚松二十斤。可自食用,亦可售之,衣食無憂也……”一張未署名的文章中寫道。從作者用詞的小心謹慎上來看,明顯是受到上司要求,認真完成的一份報告.

接下來的幾分報告都是類似的內容,有快速制造干魚的流程,有熏魚的保存期限研究,有在沿海建立超大冰窖的可行性報告,如是種種,全是關于海魚如何長時間保存,并轉化為糧食的分析。還有人建議,將城中百姓大批遷往流求,利用那里不下于福建的平地面積和與世隔絕的環境,開荒屯田,為丞相府開拓穩定糧食供給渠道。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文天祥的心下越來越驚。顯然,陳龍復和他主持的泉州府,在如何利用海魚的探索上,走在了大都督府和科學院的前面。

在所有報告的最下邊,是一張宣紙,上邊只寫了“建城”兩個字。從字體上來,肯定出自陳龍復親筆。

一瞬間,文天祥的心情已經出離了驚詫,驀然從燈下抬起頭,仔細地打量起陳龍復,打量起這個文名不在自己之下的儒者來。

“丞相大老遠跑到泉州,不只是為了一個罐頭廠吧!”陳龍復被文天祥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避開他的目光問道。

“恐怕,少卿看得比我還遠!”文天祥點頭,答非所問。少卿是陳龍復的號,這兩個字今晚被文天祥每每提起來,都帶上了幾分嘉許之意。

屋子內沒有其他人,兩個曾經的大儒笑著,從對方的目光深處尋找答案。

“華夏以耕戰立國,而耕戰,卻無法與女真、契丹還有蒙古這些北方牧人爭天下。王荊公曾云,時異則事異,事異則備變。可惜荊公所在之世,積重難返,非鼎革之良機。而宋瑞兄自空坑兵敗,無地立錐,雖然局勢困扃,手下卻為一片白紙……”沉默了片刻,陳龍復品了口茶,笑著說道。

文天祥撫掌,大笑。他這次來泉州,本來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和陳龍復做一番探討。陳龍復福建最有名的大儒,并且人也開明,如果他能理解自己將做的事,自己所謀,則會順利得多。卻沒想到,沒等開口,陳龍復已經知道自己要做一番更大的改革。

“當日在百丈嶺中,四下無路,文某只好斗著膽子從絕境中殺一條路出來。所幸兩年多來,這條路還走得通暢…….”

“只怕危機過后,擋在丞相面前的人反而會更多。這兩年大伙被蒙古人逼入了絕境,如何謀求生存,讓大宋不亡于外族之手,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皆是手段,不值得深究。而眼下福建慢慢安穩,恐怕有人又要存心生出些事端!”陳龍復打斷文天祥的話,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兩年來,他看著福建一點點發生改變,看著大都督府成長。雖然初始時對文天祥的很多策略不滿,但實際執行過程中,卻明白文天祥所作所為都是對的。

所以,他試著不以抵觸,而以接受的心態順著文天祥的想法去邁進了一小步,結果,居然發現這一步跨得海闊天空,幾乎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展現在自己面前。

“少卿莫非知道我接下來意欲何為?”文天祥故意問道。

“丞相不是一直在做么,從百丈嶺開始?莫非丞相忘了,某亦出自福建陳家,那最早的鹽場、綢緞作坊,可都是陳家的產業!”

文天祥心中的謎團終于被揭開,他從來沒想到這一層。陳龍復在儒林中名氣甚高,但為人難得的開明。這兩年來,自己的一切新政得其支持甚多。文天祥一直以為陳龍復是為了大局著想,才委曲求全,不與自己相爭。今天才明白,其實陳龍復對工廠,礦山等新鮮事物以及其作用,了解得比身邊大多數人都清楚得多。

他平素不提,只是因為沒有人給他提這些的機會。但一旦有人給了他這個機會,陳龍復回報的,將超越所有人的期望。

這才是真正的儒者,有著高潔的品行,同時也具有開闊的心胸。精研儒學本意,亦不介意對新學兼容并蓄。

相對于博學有容的陳龍復,這個時代很多名儒或學派領袖,更像井里的一群青蛙。叫得聲音很大,群聚在一起也煞有介事。卻從來沒勇氣從圣人設計好的井里探一下頭出來,看一看井口外的天空。

“丞相此刻,是想將邵武之工廠、礦山向各地推廣,所以,解決吃飯問題是當務之急。而蕭資恰恰想到了如何用大量魚肉彌補糧食的不足。陳某不才,亦有一些心得獻予丞相。有了食物,丞相的新政則有了底氣。其他,總結起來應該是兩句話,以細密代替粗疏,以協作代替分散!如此數年,若國家有事,則不愁無壯士應募。而百姓亦知秩序,圣人之道于是得以大行天下!”燈下,陳龍復侃侃而談。已經很久沒和文天祥這樣毫無隔閡地交流過政見了,他的思路流暢如江水。

張弘范通過燒殺搶掠,把百姓都逼向破虜軍所控制的幾個大城市。特別是福州和泉州,人口幾乎瞬間翻了一倍。這是蒙古人打仗的經驗做法,通過這種手段,他們可以非常輕松地消耗凈對手最后的力量。

而這個不利條件,陳龍復卻認為大都督府可以充分利用起來。人口集中在沿海城市,固然給這些城市的糧食供應增加了難度。無形中,卻為將邵武的工廠、作坊推廣開來,提供了契機。

所以,陳龍復并不贊成屬下提出的,遷移百姓到流求的做法。在他眼中,那無疑是在浪費機會。即便流求可以大面積墾荒,新糧食入倉,也是秋天才會發生的事情。在稻熟前的幾個月,給百姓供糧便成為大麻煩。而把百姓集中在城市里務工,則可“以工代賑”。眼下泉州商路通往海外四十余地,生產出來東西向來供不應求,短時間內不愁沒有銷路。所以,工廠、作坊可以盡可能地擴大。而百姓手里有了做工賺來的錢,則可以買鮮魚來代替一部分食物。幾個環節結合起來,比長途運輸糧食到內陸損耗小,也容易實現得多。至少,不會有太多的人因官府照顧不到而面臨餓死。

福州、泉州城外有大面積的平原,依靠新式農具和新的占城稻種,明年可以收獲更多的糧食。與鮮魚相搭配,不難對付過一個荒年。城中百姓多了,則諸般作坊可以大興。諸般作坊大興了,則城市會越來越繁華。城市越來越繁華,則大都督府的稅收會越來越寬余。

有了錢,則可以加快武裝破虜軍的步伐。隨著破虜軍的持續壯大,大都督府將不斷從北元手中攻城掠地。每攻下一處,都可以把新政以武力為后盾,直接推行下去。而以近兩年的實踐所得出的經驗,推行的新政后的地區,民間會更富庶,獲得的民心也越大。總之,陳龍復以為,新政和破虜軍相輔相承,新政走多遠,破虜軍就能走多遠。反過來亦是如此。

陳龍復雙眼中精光閃爍,仿佛已經看到了新政鋪向全國后的情景。在他心中,所謂新政,其實是對圣人之道的一種全新解釋。隨著大宋或者大都督府的振興,圣人之道也可以灌輸,并傳播下去。這是一件利在千秋的功業,完成或者參與它的人,都足以憑此名留青史。

“圣人之道?”文天祥目瞪口呆地聽著陳龍復的話,心里又多了幾分困惑。陳龍復的設想,已經有些類似于文忠記憶中的工業化國家。但自己曾經認為,這與圣人之道格格不入。文天祥為此一直非常苦悶,費了很多時光才想明白到底該何去何從。而陳龍復這個沒夢見蝴蝶的人,居然能把工業化國家和圣人之道毫無縫隙地聯系在一起。

“圣人提倡兼收并蓄,而不是固守其成。最終所求,乃是秩序。而百姓在作坊做久了,自然知道令行禁止,也自然知道彼此容讓合作!”陳龍復笑了笑,把自己平時的一些思索一一道出。如果對方不是文天祥,這些思考結果他絕對不會輕吐。在這個以死守為榮,變通為恥的儒林里,他寧愿把自己真實的想法爛在肚子中。

“如此,大道可行,國運可昌!”文天祥終于明白了陳龍復的意思,笑著總結。雖然陳龍復的想法與自己的想法并不完全一致,但沒經歷過文忠記憶侵蝕的他,能想到這一層已經非常難得。

接過陳龍復的話頭,文天祥繼續補充道,“少卿可曾想到,除了少卿所總結了那兩句話外,以宋瑞之見,欲行圣人之道,還要加上‘由下而上’四個字。”

“由下而上?”這回,輪到陳龍復發楞了,他抬起頭,不解地看著文天祥的眼睛。

“少卿請看,自李唐以來,我朝制度,皆為如此結構!”文天祥用手指沾了些水,在桌面上畫了個大大的佛塔,然后與佛塔上點了幾點,說道:“就像這個塔,最上邊是皇帝,然后是宰相,各部官員,然后是知府、縣令,小吏,最底層承受重壓的根基,卻是百姓。丞相對皇帝盡忠,百官對丞相盡責,小吏對上司盡職,惟獨那些交糧納稅的百姓,他們的事情,沒人管。當官的貪婪,不盡心做事,只要不被上司發覺,或者被發覺后也能討好上司,就不會被撤換。所以,官員們樂得輕松,吟詩作畫,清談傲物,沒有人還想著替百姓做實事。時間久了,諸弊淤積,百姓被壓得透不過氣來,自然要起來造反。百姓一反,國之根基腐朽,大廈將傾。縱使有能臣可強撐一時,亦難敵外族順勢一推。由是看來,以元代宋,不過是將百姓頭上這些塔中,換掉或加上一層。實際上對百姓而言,其中差別并不大。所以,國難當頭,豪杰不出。卻盡出些董大、張弘范這種人物……..”

燭光下,文天祥詳細剖析著歷朝結構,指點著其中優點與不足。與圣人所言不同,文天祥并不認為上古的結構是最好的。實際上,除了亂華的五胡和入侵的大元,中原歷朝一直在實現著一個自我完善的過程。唐制是隋制的修整與延伸,宋制借鑒了唐末藩鎮割據的現實。無論是想趕走北元,還是為了避免悲劇的重演,都需要一種更可行的治政方式。

這種方式到底是什么,文天祥希望陳龍復能和自己一同摸索。內心深處,目睹了謝太后、賈似道時代無能與無行的大宋,圣人之世這個理想在文天祥心中早已破滅。這點他的理念與陳龍復不同,但作為非根本性分歧,文天祥沒有說出來。同時,文天祥對文忠所追求的大同世界也不相信,在他那雙歷盡風波的眼中,大同之夢和圣人之世,本質相差不大。都對個人修為無限的高,這對執政者很有利,一旦無法兌現他們當初的承諾,他們就可以拿百姓素質不夠做借口。

而他所期望的制度,執政者卻不應該如此輕松地推卻責任。他必須以這個國家的現實為依托,尋找一條相對公平和安全的路。一旦失敗,那是執政者與他的同伴失職,而與百姓素質無關。

“所以圣人以禮義廉恥教化士人,讓他們謹守牧民之道。”陳龍復苦笑著插了一句,然后搖頭道:“可惜,自古以來,肯尊圣人教導的沒幾個!”

“所以,前一段時間,咱們要百姓自己推舉官吏!”在陳龍復的提醒與指摘下,文天祥覺得自己的思路更加清晰,自己前一段時間為什么要那么做,今后想做些什么,都可以解釋得明明白白。

“可百姓推舉上來的官吏,卻多出于地方名門。長此以往,國事必然被世家大族所把持。而李唐以來所做的,削弱世家大族勢力的所有努力,皆將化外烏有?丞相,這才是我為你所擔心的!”陳龍復搖搖頭,嘆息道。“丞相用意好,最后收獲卻未必是丞相本意!”

“所以,我要提倡民間開辦工廠,讓百姓不依賴家族,也可以活著。提倡人與人之間的平等和契約,讓百姓受到豪門欺負后,有個講道理的憑借!這些未必可一措而就,卻是文某堅持的方向!”文天祥堅定地說道。陳龍復的表現,讓他對即將要做的事情,有信心了許多。

“恐怕到時候要殺丞相的,不止是蒙古人!”陳龍復楞了楞,有些憂郁地說道。

“恐怕那時殺了我,皆挽不回天下大勢!”文天祥搖搖頭,義無反顧地答。文忠記憶中的東西,他不打算完全接受。但文忠記憶中的一些道理,卻非常有獨到之處,可以揣摩,借鑒。

縱然心中多了一份記憶,他亦不是文忠。此一世,他依然是文天祥,大宋丞相,一篇文章里絕望地寫下二百個死字也不肯放棄的文天祥。沒得到文忠記憶的時候,他不知道如何去做。而經歷了兩年對文忠記憶的吸收和推敲,他已經決定,走一條與文忠所想不盡相同的路。雖然,這條路在眼前這片土地上,可能比照搬文忠的理想更為艱難。

“如此,陳某愿為宋瑞牽馬執戈,為陣前一卒!”陳龍復見文天祥如此絕決,心中亦生干云豪氣,大聲說道。

“那好,你先與杜規等人一道,把工廠找商家開起來。科學院所發明的東西,除了武器,都可以在泉州著商人制造。還是與邵武一樣,科學院提供技術細節,商人們出專利費即可。其他泉州能原來的各種作坊,都想辦法鼓勵他們加大。城里那么多流民,一定要抓緊時間給他們安排事情做,免得閑人生出是非。實在沒地方安排的,就安排他們去修路,補城,或出海捕魚去!”文天祥大聲安排道。

泉州和福州都是商港,只要海面控制在破虜軍手里,生產的東西就不怕沒人買。張弘范當時想用這個辦法拖垮福建大都督府,而自己剛好可以因勢利導,把所有不利條件化解為有利條件。

至于百官那邊如何應對,文天祥并不太擔心。如何攬權,如何弄權,如何顛倒黑白,搬弄是非;如何欺騙,隱瞞,傾軋,在自己的前半生所見的官場和熟悉的《資治通鑒里,有無數鮮活的范例。他清楚,只是不齒也不愿意去效仿。但如果為了自己認定的事情,有時,不得不弄一些非常手段。

也許這是在玩火,但眼下形勢,卻由不得自己不把火燒大一些。否則,誰知道北方的叛亂能支持多久。最近商隊用武器換來的戰馬越來越差,有很多只能用來耕地。這說明乃顏積蓄的實力漸漸要被耗盡了。好在科學院已經開發出了馬犁,劣馬也可用。耕作起來,比牛犁還快一些。

一旦乃顏輸了,蒙古軍就又會大舉殺過來。破虜軍與元軍,又將是一次大規模的消耗戰。大都督府必須和時間賽跑,和忽必烈比誰發展得更快,誰的治政方式更適應這個時代,包括民政與武力。

在這場游牧文明和中原文明的角力中,大都督府不能一味的防守,要進攻,用各種方式進攻。在進攻中削弱對方,在進攻中完善自我。

祥興三年一月,福建大都督府下鼓勵參軍令,重新申明,凡加入破虜軍為國捐軀或致殘者,國家有責任讓其本人和妻子兒女,終生不受凍、餓之憂慮。令下,諸軍歡聲雷動。

其時罐裝魚、魚松等物初問世,以其做法簡便,味道鮮美,易于儲藏風靡宇內。南北各地紛紛搶購,福州、泉州、漳州三港罐頭廠接連建立,日耗鮮魚數十萬斤。福建各地魚戶從此不為賤業,世家大族爭購巨船出海捕撈,每日早晚,卸魚碼頭,千帆云集。

擺脫了食物匱乏的困擾,福建大都督府開始加速運轉。錢莊,這個自王荊公開辦青苗法時就應該出現的事物,在文天祥的大力支持下,以官府占股四成,民間占股六成的方式開辦了起來。往來商號可以在錢莊存好銀兩,憑票據于異地錢莊領取。并且可以憑借家產或者有信譽的大商號為擔保,申請小金額貸款。

福建各大銀坑所產,已經通過假鈔從北元掠奪來的銀兩,以這種更高效的方式,重新流回了民間。

祥興三年二月,早春。福建大都督府下鼓勵工商令,有在福州、泉州、漳州、邵武、劍浦和建寧開辦工廠,并雇傭流民達四十人以上者,其廠減稅一成。有開辦工廠之心,卻無資金者,可憑家中地契,到大都督府所辦錢莊貸款,年息止一厘。

同時,大都督下令,凡百姓家產,非貪污、投敵等重罪,任何人不得剝奪。包括大都督本人和皇帝亦無權侵犯。

令下,商家和百姓雀躍。儒林震動,百官議論紛紛。陸秀夫、鄧光薦、夏士林等重臣欲阻止,因文天祥功大,權重,而諸軍皆唯其馬首是瞻,帝幼,太后暗弱等故,不得已而從之。

酒徒注:圣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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