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是大隊的匈奴騎兵吶喊著追上來,他們兩千人騎著搶來的戰馬向著河邊飛馳,“兄弟們,還有二十幾里就到了,我已經事先在那邊安排下接應的船只,大家加油!”白云帆的頭開始昏沉,這位在戰場上飲血多年地一代名將,突然覺得死亡離自己原來這么近。
“如果我不幸走在各位兄弟的前頭,大家千萬不能沖動,能走掉一個是一個,絕對不能戀戰。”能不能堅持到那里,白云帆心里根本沒底,他第一次感到了虛弱,感覺了無奈。“各位,對不住啦。”
他突然吐出一大口鮮血,紅紅地液體順著嘴角鋼須樣的胡茬流向脖頸,月光下的俊臉寫滿了病態的虛弱。
“大人,以我們現在的速度,很快就能堅持到河邊。”
“大人,您千萬要保重!這點小傷對您來說算個屁啊,想當年……
斷后的部分士兵突然停下來與圍追地部分騎兵交手,白云帆一聲苦笑:“寧老爺子是一只出了名的狐貍,他既然精心布下這個套子讓我鉆進來,又怎么會那么好心地放我回家呢。”
眾人一陣沉默,大家都是一樣的心情,卻又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一位年輕的軍官突然小聲唱了起來:“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扶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因為是騎在馬上,他的歌聲斷斷續續,時高時低。但卻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大家情不自禁地跟著哼了起來:“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歌聲低沉委婉,如沒如訴,眾將士卻全部精神猛震。這首歌是白云帆兄弟之情地見證,他的部下基本都會唱,這時突然重溫昔日的每一絲感動,白云帆的心情和大家一樣開始輕松起來,原本疲憊不堪的身體瞬間充滿了無窮的力量和斗志,一股傲視天下,舍我其誰的霸氣再次洋溢在白家軍的隊伍里。
“駕!”白云帆用刀背猛地擊了下跨下的戰馬,部隊宛如脫弦的利箭突然加速,轉眼間就把追來的匈奴兵甩在了身后。幾分鐘后,大批的匈奴兵從這里經過,身后留下了兩千名人馬的尸體,其中有一百多名來自中國的軍隊。
白云帆這次奇襲定邊城沒有成功,反而搭上了五六千名極品精兵,這時候壯志未酬的一腔血似乎要沸騰起來,懊惱與仇恨交織在如火如茶的內心深處,他已經陷入半瘋狂的狀態了。而一切也正像白云帆說的一樣,從張楚遠道而來的對手是一只老成了精的狐貍,做事的確是百密而無一疏。就在白家軍終于繞過了最后一道山梁,在河已經遙遙在望的時候,白云帆突然看到了前面數百名火把映照的一面大旗,旗下是無數的人馬形成的雁翅形防守陣勢,帶隊的正是他最不愿意見到的寧遠。
“白大人,久違了!”
寧遠好整以暇地在馬上抱了抱拳,火光下的俊臉露出難得的笑容,那是給對手的獎勵,也是心理上最無情的打擊。寧遠繼續微笑:“真的對不起呢,這條路好像不通。”
白云帆頓時一陣頭暈,慘白的臉龐浮現出一絲難得的紅色,心頭涌出一口血,被他強行咽了下去。“寧老神算,云帆實在是佩服,哈哈哈!”他舉起手中的長槍,遙遙地指向對手:“白某既然混到了這個份兒上,早就無話可說了,來吧!”
這條山谷就像是一條胡同,匈奴的軍隊已經死死地封住退路,這場戰爭已經沒有任何懸念了。寧遠臉色一沉,果斷地下令:“全體格殺,一個不留!”
耿成直總算是突破了寧大先生的防線,成功地撤回了解州城。他的傷亡也不小,帶出去的四萬重騎兵幾乎折損了近半,步兵和精騎也死了近萬人,當然,他們也毀掉了寧大先生兩千多騎兵。
寧大先生并沒有就此罷手。在耿成直突破防線的同時便撤回了負責阻擊的部隊,同時換上一批新的主力軍,給解州城的守軍送上了另一道大餐。
畢竟是兩軍連盟,各方主將都存著一點私心,那就是盡量讓盟友多出點力,而自己這邊,能少點犧牲就少一點,所以他避開了耿成直的鋒銳把他放回了籠子,接下來是一頓天昏地暗的猛攻,讓解州這邊無暇顧及其他。
天黑了,張楚軍緩緩退回數里開始休整。全大有他們本以為寧大先生不會再攻城了,卻想不到僅僅半小時的時間便有另一撥軍隊出現,寧大先生的攻城力度隨著夜色的加深而逐漸加強,他今夜似乎是鐵了心,一定要拿下解州城不可。
“這家伙真是瘋子!”耿成直命令守軍留出一個缺口讓敵兵進來,然后發出一頓密集的霹靂彈隔斷攻城步兵的后援部隊,耿成直大喊:“第六守城隊撤回,第六阻擊隊準備!”
守城軍的步兵邊戰邊退,密集的弓箭射殺了剛沖上來的部分敵軍,有效地保護了其他軍隊的回防。他們離開城頭后,便按照主將的安排就地休息,等待新的命令。
遠遠地發現城墻上出現了缺口,攻城部隊立刻瘋狂地沖了過來。
迎接他們的是一頓密集的霹靂彈和滾木擂石,但仍有不少軍士登上城頭,沖向城內。
全大友率領部下與漏網的敵軍展開了巷戰。
畢竟是在夜晚,再亮的火把也看不清太遠的距離,寧大先生做夢也沒有想到解州這邊敢把攻城軍放進城然后關起門來打。耿成直這次應用的是雪怡然在當年為了攻打匈奴挑選將領的比試中,白云起為了應付考慮而提出地防守理論:利用遠距離武器充分殺傷敵人,利用敵人攀登城墻這一時機充分殺傷敵人后。然后放棄城墻,與敵人展開每一寸土地的爭奪,利用熟悉地形這一有利條件進行防御。
當然了,他們這次把白云起當年沒敢說出來的想法也一起付諸了現實。在放敵進城后,用硬弓強弩首先給予致命的打擊,在他們化整為零后再逐個消滅。這樣的防守可以在最大的程度上減上己方器械地消耗和兵力的傷亡。他們有秩序有計劃地放進來一部分敵軍,然后有目的有組織地慢慢消滅。
寧大先生終于查覺了事情有點不對勁,首先命令軍士暫停攻城。
解州城下終于迎來了片刻的安靜,而城內的戰爭卻依然在繼續著。全大友率部清剿入城地殘兵,每剿滅一隊人便仔細地搜索他們身上的刀槍箭弩以補充己方的消耗。即使是己方射出的箭支,只要是能用地,也要再撿回來用于下一次守城。他們這樣以戰養戰的打法雖然看起來很危險,其實卻是最有效的方式,充分驗證了白云起當年這個理論的正確性和可行性。
寧遠皺緊了眉頭,心里恨恨地罵著,命令手下地重騎兵再次發起沖鋒,匈奴這邊的端木鳴也配合盟方的攻勢。從后面再次包抄過來。
他們原本輕松愉悅地心情早在屢次沖鋒都沒有效果甚至損傷慘重的現實面前冷卻了下來,開始認真地審視地勢,重新認識眼前的對手。
這個死胡同一般的地形對他們的確有利。因為這樣子鎖起兩頭打中間,對手幾乎沒有逃出來的可能;但也極為不利,因為這樣狹長地地形根本無法造成圍攻的局面,更無法發揮重騎兵快速沖鋒的優勢,可以真正面對中國軍隊的士兵始終就是那幾千人,他們就像風雨中飄搖不定的小船。搖得厲害,晃得厲害,可就是不沉下去。
白云帆根本就沒打算逃跑,他們的目地只在于如何多殺傷敵人,他們的賭注是生命,當然也毫不顧忌地爭取更多的籌碼。說白了就是。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可他們現在應該每人都賺了不止十個了吧,按理說耗也耗得差不多了,可他們一個個還是那么精神,幾乎沒什么損傷,這樣的對陣讓看起來居于絕對優勢的聯軍頗為惱火。
白云帆這邊看起來輕松,其實也是有苦自己知。首先是體力和消耗和補給的不足讓他們吃了大虧,經過一夜的疾行軍和一天多的奮戰,他們每個人都到了崩潰的臨界點,現在能夠支撐他們的只有堅定的信念和必死的決心。在知道無法突圍時,他們主動結成一個最佳的防守方陣,牢牢地釘在中間任憑敵軍如何沖撞,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一時半會兒對手還真是沒奈何。
這個方陣五人一小組,十人一小隊,百人一大隊。一旦運行起來,每個人都擔負著防守,進攻的雙重責任,行至陣中時則獲得短暫的休息時間,甚至還有機會從敵軍身上撈點干糧清水,然后轉到里面邊休息邊吃喝,同時還不忘了給戰友加把油:
“好!大蓋子這一刀角度夠刁,宰了一個還能掛上一個。”
“嗯,屁蛋他爹這一腳踢得真他媽絕了,記得上次我就是讓你這樣算計過,不過匈奴那小子好像更慘。”
“哈,老龜頭你這家伙宰了人家也就算了,干嘛還要切掉他的命根子呢?木有了小雞雞,以后人家怎么做鬼嘛……”
又一次沖鋒過去,這邊有十幾個笑著躺下。他們臨走時還沒有忘記調侃隊友:
“我這還有半斤杏花村,老二接著!”
“大疤兄弟,我欠你五兩銀子現在還你,咱們現在兩清,以后別再煩我。”
“兄弟們,我老婆身上不干凈,誰敢打他的主意誰得花柳,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最后說話的是一名殺手,他是為了保護白云帆才中了一箭,然后在接連砍殺二十幾個騎兵后,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白云帆遙遙地望了一眼月色的映照下銀光閃閃的蘇木河,耳邊似乎已經聽到嘩嘩的流水聲。春天的冰雪從蘇木河的上游融化注入,每年的這個季節都有很高的水位,他們只要能夠上船然后順流而下,再多的軍隊也奈何不了他們。可現在蘇木河就在身邊,這近在咫尺的距離卻成了無法穿越的距離,難道這真的是天意嗎?
陣勢的運轉讓他暫時到了面向匈奴兵的邊緣,身邊突然出現幾名重騎,外圍的幾名士兵立刻被沖散,長槍閃著陰冷的寒光他連舉刀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得盡力格擋右邊的長刀,同時側身讓過要害,感覺到右腿一涼。十幾名親衛一起涌過來,勉強化解了眼前的危機,卻也倒下了兩個人。這邊的陣勢因為部分人員的離位突然有些散亂,匈奴兵顯然注意到了這里,幾支冷箭帶著嘯聲飛了過來。
“主帥,小心。”
“白大人!快躲!”
白云帆一絲苦笑,只能盡力摧動著戰馬閃到一邊,同時揮刀砍向對面的敵人,“這應該是我能殺死的最后一個人了吧,再見了兄弟們!”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躲過死神的召喚,出刀的同時,他安祥地閉上了眼睛,一絲懊悔在心頭閃過:“千算萬算,做夢也想不到會中了箭,而且還是毒箭,否則,我一定能夠帶領他們沖到河邊,成功逃脫的。”
身邊突然飛起兩個黑影,他們正是吳銘辛苦訓練出來的精英殺手。在看到白云帆的危急時,立刻離開自己的位置,含命過來保護。
匈奴那邊又是幾支冷劍飛來,這次的目標是他們,可兩位殺手根本就像沒看到一樣,仍然出手擋下飛向白云帆的暗箭,同時自己也成了刺猬。
這邊的防守陣勢一亂,立刻又有十幾人被敵軍沖散隔離,很快就被消化在亂馬當中。白云帆立刻抓狂了!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喊道:
“弟兄們!我白云帆從軍多年,想不到今日成了大家的累整。好報歉!”他的虎口中不自覺地流出兩行淚,再次留戀地看了看眼前的大好河山,還有眼前為了他的安危不情一切,到現在還在殊死搏擊的戰友們,突然下定了決心:“白瑞聽令!我命你率部突圍,然后游走于山林草莽之間,爭取早日與陛下合兵一處。我死之后,不得戀戰,違者格殺勿論!”
說完話,他突然掉轉長刀朝著自己的心窩捅去。身邊的人做夢也想不到他會自殺,等反映過來時已經阻擋不及,白云帆臨死之前狂摧戰馬沖出陣營,朝著匈奴的重騎馳去,尸體迅速被亂馬踏成肉泥,一代名將就此煙消云散。
白瑞也是白府舊有的家將之一,也是一位寧折不彎的漢子。白云帆的自盡再次點燃所有人拼死戰斗的,穩如磐石的方陣再次結成,而且由保護主帥改為各自為戰的半攻型陣勢,整體力量頓時加強了許多,他們在陣勢的保護下猛插寧遠的陣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前沖去。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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